“我們香雄人敬佛,如來佛祖法力無邊,庇佑萬千生靈,眾家佛陀侍奉在佛祖身邊,廣傳佛法,信奉他們的人也很多。


    佛陀座下妖靈無數,雅隆部的神靈多在佛陀之下,他們的祖先,皆要去到西方淨土,在佛祖座下侍奉。


    至於蘇毗女國,他們信奉的是山神和水神,主張無物不可祭祀,隻要心誠,萬物皆可通神……”


    囊聶簡單的介紹著吐蕃的宗教體係,不想多說,低地人對神靈很不恭敬,從他那位好兄弟那裏,就能體會的到。


    當說起各自信仰的時候,那位好兄弟能羅列出很多低地人的神靈出來,可你要問他到底信的是哪位,大胡子卻總是嘿嘿的笑著,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相處的時間長了,囊聶就知道這位好兄弟最信的就是他自己,不獨大胡子一個,其他低地來人其實也差不多。


    程大胡子一行給囊聶等吐蕃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這個,一群無信者,還時常拿神靈來開玩笑。


    如果不是他們身份特殊,估計吐蕃人早把他們獻祭給自己的神靈了,一群無信者,是得送去到神靈麵前好好教導一番。


    總的來說,高原上的宗教體係有些混亂,有非常原始的圖騰崇拜,還有從天竺傳過來的佛教,其中夾雜著祖先崇拜……


    範文進對此其實並不感興趣,從戰亂中拚命掙紮出來的他,和程大胡子等人差不多,都有著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精神頭。


    不過說起來,佛教在隋末戰亂當中還是得到了廣泛的傳播,因為百姓生活越是困苦,佛教那種不修今生修來世的思想就越能得到人們的認同。


    隻不過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和天竺佛教已經產生了很大的區別,看看吐蕃人就知道,佛教並沒有泯滅他們的野性,反而給了他們精神慰藉。


    不管你犯下多大的罪孽,反正有佛祖和那麽多的神靈給他們托底,大家隻管用祭品賄賂神靈就完事了,其他都不用管。


    反觀中原佛教,清規戒律就很多了……


    其實範文進和李破一樣,隻是在他們的宗教中找尋分裂的痕跡罷了。


    吐蕃的宗教有著明顯的地域性,往外延伸一些,就可能產生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範文進已經在心裏琢磨就此上書,弄一篇大文章出來,陛下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顯然是名臣事業,如今的範文進以涼州總管之位,已經可以在這上麵琢磨一下了。


    他看得出來,囊聶有些不情不願,他認為好理解,降人嘛,總是瞻前顧後,扭扭捏捏,這樣的人他在西北見的多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是來自虔信者的蔑視,對吐蕃有所掛懷?想的有點多,此時的吐蕃人對自己的王國可談不上什麽忠誠和情義。


    ………………


    範文進舉起酒杯,臉上掛著溫和而又矜持的笑容,讓囊聶不自覺的便坐直了身子,順手端起那精致的酒盞。


    低地的大人物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們擁有勇猛的武士,貴族的表現卻更像是吐蕃的僧侶和神官,永遠是那麽從容和威嚴。


    囊聶不是普通的吐蕃人,但他在見到範文進的那一刻,還是被他身上的某些特質所折服了,其實這就是來自文明的降維打擊。


    “不瞞瑪本,我們這裏也有許多人崇信佛祖,就像我,也讀過幾本佛經……別看我們並不算虔誠,可卻與你們一樣敬畏神明……


    瑪本出身香雄,乃佛法昌盛之地,我想我們有很多話題可以談論。


    而且瑪本為一軍之主,軍政之上也應有所見解,範某也想認真討教一番。


    嗬嗬,這些都不忙,瑪本遠道而來,還請滿飲此杯,算是範某給瑪本接風,瑪本安心在涼州待上幾日好好休息一下……”


    說到這裏,範文進笑笑,“再說了,瑪本想要到長安覲見皇帝陛下,也需要做些準備,吐蕃那樣的蠻荒之地,與大唐無法相提並論。


    若無人指點,瑪本覺得到了長安,真的能輕易見到皇帝陛下嗎?稍有失禮或是冒犯,便是有佛祖庇佑,怕也擋不住皇帝陛下的怒火啊。”


    說完,範文進被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囊聶也端起酒一口灌了下去,他很憤怒,這個他一隻手就能殺死的家夥正在威脅他,而且對佛祖和神靈毫無敬意。


    不過作為一個吐蕃人當中非常聰明而又識時務的大軍統帥,他不會在意這點“小小”的羞辱。


    當然了,如果是在吐蕃,有人敢於這麽跟他說話,他一定會讓對方連去到神靈麵前訴苦的機會都得不到。


    ………………


    經過了短暫的試探,他們之間的談話順暢了起來。


    因為範文進知道對方有著降人的自覺,囊聶也知道這位笑眯眯的低地貴族並非那麽好說話,也許是把所有的殘暴和兇狠都掩藏了起來而已,就像那些躲在暗處的妖魔一樣。


    範文進引導著話題,繼續完善著自己對吐蕃國中諸事的認知。


    其實他現在對吐蕃的了解已經夠多了,因為他接觸過吐蕃大軍中的祭祀,商人,還有吐蕃來使,從他們的口中,不論是香雄還是蘇毗,雅隆等名詞,或是一些吐蕃貴族的名字,他都不陌生。


    不過從各人因身份不同,他們話語中的吐蕃也不太一樣。


    比如說現在的囊聶,明顯就是對吐蕃的軍事架構更熟悉一些……


    這次來到涼州的吐蕃將領很多,範文進打算都見一見。


    為了大唐之事業,他這個涼州總管可謂是鞠躬盡瘁,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


    吐蕃人到姑臧沒兩天,西突厥來使阿史那咥力一行也來到了姑臧,他們這是要返程迴去西域了。


    年輕的西突厥王子在大唐待了一年,自覺收獲滿滿,也完成了父親交給自己的任務,所以雖有不舍,想在長安多待些日子,可返程的時候還是很高興的。


    唯一有點遺憾的就是,大唐皇帝太過年輕,而且親族很少,沒有成年的公主可以拿來跟西突厥汗帳聯姻。


    求娶大唐外戚的話,又不夠分量,想來他的父親也不會同意,所以隻能無奈作罷。


    但這也沒什麽,大唐皇帝娶了西突厥王族為貴妃,他還去拜見了一下,還真如傳說中一般,一個……紅眼睛的魔鬼。


    皇帝陛下好膽量啊……


    至於那些西突厥逃人,阿史那咥力倒是很想把他們都帶迴去,可他沒那個能力說服大唐皇帝。


    嗯,對於阿史那咥力來說,這儼然便是一次有所遺憾,卻大致圓滿的行程。


    他雖然不知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的道理,可此次出使大唐,卻讓年輕的他大開眼界,好像他的整個精神世界都變得多姿多彩了起來。


    廣袤的草原,林立的西域諸國,那裏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有所暗淡,因為他看到了更好的地方,也見到了更好的人。


    用後來人的話說,那就是年輕人的三觀碎了一地,卻又在大唐京師得到了重鑄,聽著是不是有些耳熟。


    後來國門敞開之時,很多出去的人都這種經曆……


    至於對人會產生什麽影響,那就要看各人的心性如何了,在那種撲麵而來的衝擊之下,變好變壞也許隻在頃刻之間。


    ………………


    此時滿腦子都是對長安的不舍的阿史那咥力,知道之後還要經過漫長而又艱苦的旅程,才能迴到西域,所以他選擇在姑臧多待了幾天。


    範文進撇下吐蕃人,熱情的招待了他們,和西突厥使者們討論了一下開通邊市的事情。


    範文進準備把邊市放在張掖,但又有點不放心那些西突厥叛部,所以現在還在猶豫糾結當中。


    而西突厥人覺著放在敦煌會更省事,因為那裏離著西域更近一些,可以讓商旅少走很多路程。


    反正這事還有的商量,大家都不急,兩邊其實都有所期待。


    西北的繁榮靠商隊,這個毋庸置疑,做的好了,就是範文進等人的功績,涼州官吏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突厥人其實更迫切一些,他們和中原斷絕往來很多年了,商業在西域是西域諸國的支柱產業,重視程度非是中原可比。


    重新開通和中原的商路,是統葉護可汗登位之後最重要的舉措之一,不容有失。


    因為現在西突厥的形勢不很樂觀,內部還不平靜,西邊的波斯人一直沒給突厥人好臉色,政治明顯影響到了商業氛圍,統葉護可汗正盯著西邊準備用兵呢。


    尤其是他們和突厥王庭又鬧掰了,處境就更危險一些。


    所以隻要大唐這邊定下來,突厥人的意見其實並不重要……


    ………………


    五月間的姑臧挺熱鬧,而東邊的東萊也不差。


    海邊,海浪洶湧,海潮聲此起彼伏。


    東萊郡太守宇文士及和郡丞苗海潮並肩而立,海風有點大,吹的兩人衣袍飛舞。


    海麵之上,船隻林立,大唐遠征新羅的船隊迴來了……


    加上今春從南邊趕來的數十艘大船,至此,大唐水軍戰船盡都集於東海,準備遠征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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