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歸心似箭。


    她作為九嬪之首,又受皇帝,皇後寵信,絲毫沒有什麽一入宮門深似海的怨歎,反而覺得比當初在家中,或者是漢王府時都要自由自在的多。


    這無疑是權力所帶來的變化,而宮廷就是權力的根源所在,離開了那裏,她將一無所有,可以說此次出行讓她感受良多。


    當然了,走之前她還要邀請堂兄來坐一坐。


    …………………………


    王慶不是自己獨自前來,而請了太原郡太守王祿一道。


    “多年未歸,這裏還是老樣子啊。”


    漫步在主宅的庭院之間,王慶感慨了一聲。


    王祿笑了笑,知道這不是什麽好話,順著話音便道:“叔伯們執掌王氏,循的向來是以不變而應萬變之策,不管外間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


    我記得少時與同族兄弟在西園讀書時種下了一顆樟木,相約功成名就之時再來相聚,前些時來此為伯父奔喪,我還去瞅了瞅,樟木已然長成,可西園為學童子卻已稀疏,讀的王氏家訓也還一如當年。


    變與不變……還真說不太好。”


    他說的也不是什麽好話,樹已長成,人才卻已凋零,對於王氏這樣的名門望族而言,是極低的評語。


    而且此語還是來自主枝族人,就更具諷刺意味。


    兩人說的都很委婉,旁邊陪著他們的王氏中人也隻賠笑,不管聽懂聽不懂的人都隻當聽不懂這些弦外之音了。


    說起來晉陽王氏現在的名望並不算小,揚州總管王澤,並州總管王慶,左禦衛大將軍王智辯,太原太守王祿等都是正經的王氏中人。


    王通雖歿,卻是真正的文壇大宗,佳號文中子,為天下文人所敬,更是前隋時期興儒複禮學派的中流砥柱般的人物。


    他所著的續書,續詩,元經,讚易,禮經,樂論等,都可以說是儒家經義的瑰寶之作,可惜的是在隋末戰亂中多有失傳。


    後來他的弟子姚義,薛收等人仿照孔子門人,著文中子說一書,記其與弟子問答,成書之後送交長安藏於觀文殿中,後轉長安書院。


    王通在當世文壇地位之尊崇由此可見一斑,後人更將其列入諸子百家之五子之一,也肯定了其對儒學之貢獻。


    王通的弟弟王績也了不得,雖然嗜酒如命,但其人在詩賦之上的造詣已漸漸得到文人們的認可,他所做的山水田園詩,格式嚴謹,韻律悠揚,有鸞鳳群飛,忽逢野鹿之趣美。


    如今他重迴長安,領門下待詔之職,其實不涉俗務,主要業務就是蹭酒喝,待著沒事了便去秘書監和溫彥弘等人一起修訂隋史。


    以上都乃王氏中人,或有大名流傳於世,或位高權重,當世大閥能有這般聲勢的並不多見,他們也變相的再次坐實了晉陽王氏天下名門,衣冠之族的名聲。


    可尷尬的地方在於,這些人紛紛自立門戶,對晉陽主枝的不滿溢於言表。


    比如說王氏相繼邀請太原太守王祿,並州總管王慶迴到主宅居停,都被他們毫不猶豫的先後拒絕。


    給王叢治喪也很不盡心,像王澤,王智辯,王績等人根本沒有趕迴來。


    王氏中人重禮,覺得臉麵上有點過不去,更增了主枝和旁支間的隔閡,並州總管王慶和太原太守王祿入府,家老們都躲著沒來見麵,頗有輕慢之意,想來是想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可他們也未好好琢磨一下,王氏既然重視禮節,如今卻慢待族中高官,豈不失了分寸?


    王慶和王祿倒沒覺得有什麽,他們也不願意見那些嘮嘮叨叨的王氏家老,正好求個耳邊清閑。


    王氏主宅對於他們來說都不算陌生,溜達著便奔了王氏正廳,不過陪同之人笑著引他們去了偏廳。


    王慶和王祿相視之下都有些訝然,王氏這些人吃飽了撐的吧?昭儀在此間會客,見的還都是並州高官,竟然連正廳都不給用一用嗎?


    王慶不由失笑,看來在他掌管並州大事期間,要讓一些人知道知道,他王慶可不是當年那個任由族中安排的後生小子了,慢待他一次,就要有人丟官罷職,第二次,就得有人人頭落地。


    王祿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不過他在太原任職多年,對王氏族中的事情比王慶要熟悉的多,是誰在其中搗鬼他自然清楚。


    想的就是過後要竄叨一下族人,把那幾個總是沒事找事的老家夥給換了。


    ……………………


    到了偏廳,王琦已在廳中等候多時,兩人入來立即施以臣下之禮,王琦迴禮,分賓主落座,王氏陪同之人則都被擋在了廳堂之外。


    也不用寒暄,王琦道:“叔父,大兄公務繁忙,我也就不客套了,近日即要啟程迴京,臨行之前有些話要說於兩位知曉,其中若有不當之處,兩位也莫要怪我。”


    兩人齊齊點頭,王慶道:“咱們都不是外人,昭儀有何指點,咱們都會洗耳恭聽。”


    王琦笑笑道:“咱們都是親族,自然不是外人,我迴來也隻幾天,王氏之中的是是非非卻已聽聞不少,所以臨走之前就此要說上幾句。


    兩位主政一方,又是在晉陽這樣的地方,行事之間更要謹慎,有陳公在前,你們要多做仿效,千萬莫以私情而害公義,不然必定累人累己,於王氏之名也是有害無益。”


    這話對於王慶兩人來說有些多餘,可他們也沒想到王琦會以此事作為開頭,而且還如此的直言不諱,看來對王氏族人已是極為不滿?


    王祿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嘴上卻毫不猶豫的道:“昭儀盡管放心,俺在太原多年,曉得其中分寸。”


    王慶沒開口,心說這話估計要反著來聽,以私情而害公義,他王慶對主枝怨望頗深,若借機報複的話是不是也在此列?


    這等忠告之言看來是針對他來說的,沉吟片刻,抬頭時正對上堂妹的目光,王慶輕輕頷首,表示自己也曉得了。


    王琦便也接著道:“還有就是晉陽書院,建的有些慢了……兩位要再上心一些,之後多募一些晉地賢達入內,此事做的好了,至尊一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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