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殿宇確實太大了些,君臣離著挺遠,估計是怕臣下暴起刺殺君王?


    反正李破覺著很不便,要擱著在晉陽的漢王府中,他這會直接一腳上去便能將蘇亶踹翻在地,毆打上一番出出氣。


    “何稠,楊恭仁皆乃關西翹楚,可賓客盈門,迎來送往的隻你一家……耗子尾汁吧,戶部那麽多的事情竟然不耽擱你唿朋引伴,那就能者多勞,限你五日之內,把關西戶籍,田土,賦稅等都給我整理出來。


    拖上一日,罰一年俸祿,再多一日,這從龍之功我也給你掂量一下,反正你也不怎珍惜。”


    ……………………………………


    等蘇亶再坐到椅子上的時候,屁股底下好像藏了針,那是難受的厲害,背後黏膩膩的一層汗,也很不爽快。


    尤其是還得用眼神去求溫彥博,讓他不要將此事說出去讓自己丟臉。


    當然了,被訓斥的時候確實害怕的很,大王威嚴與日俱增,皇者之氣越來越濃,不發火的時候還成……畢竟追隨多年,他們這樣的近臣言談出格一些,相信大王也不會計較。


    可發起火來,真的很可怕啊,尤其是言刀語劍嗖嗖的往你身上戳,隻不過像這般情形,火氣過後也就完了,除非你不知悔改,還是自行其是。


    不然的話,往往都是重拿輕放? 不再與你計較,相比之下,反而是不疼不癢? 笑的非常歡快的時候? 你就得擔心一下你的下場了。


    等到楊恭仁? 王澤,岑文本這些人到的時候,蘇亶差不多已經恢複了常態? 隻是大家都覺著蘇元宰今天有些恍惚? 也不怎麽說話了,估計是累的。


    何稠,王智辯等以及衛府將領們都未到場? 其餘皆為可以托以心腹的近臣。


    …………………………


    抽空出了口悶氣? 李破精神頭還不錯? 於是集中精力開始辦正事。


    人都到齊了? 自然是李破先開口說話? “自入主西京以來? 諸事繁冗,總不得便跟你們說說話……你們旅途勞頓,卻不得休息,也未能與你們接風,慶功宴看上去也是遙遙無期。


    本王在這裏隻能跟你們道上一聲辛苦了。”


    眾人一聽? 盡都知機的站起來? 躬身行禮? 由最上首的溫彥博代大家說話? “大王言重了,勤勞王事本就臣等本分,倒是大王出征在外多時? 眼見成此不世功業,臣等還沒來得及向大王道賀呢。”


    眾人紛紛點頭,麵露微笑,終於按照品級亂七八糟的說起了吉祥話。


    等他們都說完了,李破狀甚滿意的按了按手,“今日之功,顯則顯矣,然天下未定,諸人仍需努力,待四海歸心之時,再來恭賀於我吧。”


    眾人聽了,都稍稍挺直腰杆,又是一陣拍馬屁,這節奏明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就像是設定了一個開關,你隻要按上一下,必定能得到想要的反應,連溫彥博這廝都不願跳出來說怪話了。


    李破覺著很有趣,多按幾下也不知這些人還能說出什麽肉麻的奉承之言……他是愛聽好話,可這麽下去,哪天被人拍聾了怎麽辦?


    實際上,這都不算什麽,他當漢王那會這些人雖然表現的差些,可給漢王殿下捧場的時候也不少,隻是和將軍們比起來,要矜持的多。


    像是步群之流,見著漢王殿下要不恭維幾句,那叫一個渾身不自在。


    當然了,將這些親信叫到一處,肯定不是說些泛泛之言的,這隻是個開場白,按照李破的習慣,在說比較要緊的事情之前,先活潑一下氣氛,因為他接下來說的比較玄幻。


    “稱帝之事刻不容緩……”


    這個話頭一開,眾人一下便都豎起了耳朵,入城已經月餘,連皇宮都已經住進來了,可還沒什麽準確的消息傳出。


    大家不太明白漢王心意,也就不敢強行勸進,一旦中間出了差錯,那鬧出的可就不是什麽笑話了,這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今天到場的人一瞧這架勢,其實已有幾分預感,現在一聽,果然都道了一聲果然,隻是瞧著大王神色,好像情形不太妙啊。


    溫彥博等人的心一下就拎了起來,也都迴想起了當初稱漢王時鬧出的一些幺蛾子,連吃了排頭的蘇亶都暗唿倒黴,今天出門沒看日子。


    李破不管這些,隻是現出些遲疑道:“可有些事……汝等知我,自起兵以來,至今已有十數載,北禦突厥,南討逆臣,曆經兇險,卻從不信鬼神之說,更無鬼神敢來擾我。”


    聽到這裏,眾人都是一驚,鬼神之事在如今那就不用問了,不然的話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崇信佛道。


    就說晉陽和長安城中的貴族人家,哪家沒有個家廟之類的東西,即便是李破家中,也有個尼姑供奉著呢。


    既然信佛崇道,那必然有鬼神,這是一個互為因果的事情,反過來也是隻有有了鬼神,大家才會信佛道嘛。


    儒家有雲,子不語怪力亂神,可那也隻是說說而已,每逢大事或是年節,都要祭祀先靈,這一件事隻要還在做,鬼神之說也就不會消失。


    而且還是那句話,沒有了妖魔鬼怪,宗教人士吃什麽喝什麽呢?


    “大王是說……有人作祟?或是有何特異之處?”楊恭仁忍不住了,插話道。


    溫彥博有些恍然,之前聽李破說起這裏住著不舒服,之後還道是借題發揮,隻為將蘇元宰罵個狗血淋頭。


    原來大王真的覺出這裏不對了嗎?也不怪火氣如此之大,他煞有介事的瞅了瞅周圍,卻還有些不信的道:“此間堂皇肅穆,怎會如此?”


    眾人多有狐疑,鬼神之說雖深入人心,可大家都沒見過,其中已經有人覺著要是真有邪祟發生,找他們這些人來也是無用,不如尋些道士和尚來或者將太史令找來,這些人總比他們有用不是?


    李破瞅著他們的樣子,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可表麵上卻斂目凝眉。


    “莫要慌張,倒也不是什麽妖魔鬼怪作祟,隻是自入城以來,總能夢見一人前來尋我,他像是說了很多,可俺卻聽不清他說些什麽,讓我頗為煩惱,卻也不便對人提起。


    可昨晚再見那人,卻有急不可耐之狀,麵目猙獰了許多,若再無迴應,怕是……汝等皆智謀之士,見聞廣博,可與我分憂否?”


    眾人聽了,都是稍稍鬆了口氣,解夢啊,這個倒是不那麽兇險,隻是些預兆而已,大家聽聞的也比較多。


    而聽這個意思,估計應該是大王的先人在催大王趕緊稱帝,好享受香火供奉?


    呀,這麽一說的話,不定是好事啊?


    “大王勿要憂慮,即有人托夢於大王,倒也不算什麽,臣稍通解夢之術,願為大王分憂,隻是那托夢之人長相若何,有何特異之處……還請大王明示。”


    說話的是岑文本,這廝看的書最多最雜,占星,術數,雌黃等,都能擺活一陣,當然最精通的還是做官。


    眾人也都點頭稱是,大家夥都有一種參與了大事的感覺,君王的夢境,有可能關乎的就是朝代興替,國家存亡,最次也能影響君王的健康和精神嘛。


    偏殿之中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側耳聆聽,唯恐聽差了什麽。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雖有出入,可此情此景,卻也蒙上了些荒誕的色彩。


    而為了今天這一出,李破也算準備充分,當日城下大軍軍營之中,就生出了些念頭,他這人計謀百出,既有所想,又分析好了其間利弊,那就要想辦法成事。


    於是便也有了今日之事,辦法好不好,結果如何,實是無法預料,可做與不做,卻是他李破自己的事情。


    前些時和妻子說話時,他就想引出些由頭,奈何李碧與他相處日久,太過警惕,根本沒理他。


    ……………………………………


    此時此刻,眾人其實已經被這廝給帶偏了,從稱帝的事情上一下來到解夢上麵,你說這差的遠不遠?


    李破稍現喜色,做努力迴想狀道:“此人我從未見過,身著麻衣,足蹬草履,高額厚唇,相貌古樸,上有九日隨身,下則一片汪洋,其水渾濁不堪,手中持一木牌,我也瞧了,上有許多字跡……


    與我說話時,將那木牌遞了給我,隻需一接,人便醒了,隻不過近些日來,他遞我木牌時總像要打我,神情也越來越是不耐,那日頭已經烤的人難受,下麵的水也越來越涼。”


    說到這裏,李破臉色越來越是難看,也弄的其他人心驚肉跳,這哪是什麽祖宗顯靈,顯然是神人托夢。


    神人入夢,必有大事相托,而且還是剛入城得時候發作,想到這些,大家不約而同的望向自稱會解夢的岑文本。


    岑文本倒真不含糊,思索良久,才幽幽道:“古有十日,十日同天,民不聊生,堯令後羿射下其九,隻留其一。


    又傳洪水滔天,堯令大禹治之,數載方休。


    堯帝嚐於道路之側設謗木,記天下之非,今之華表,立於門側,便始於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河邊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河邊草並收藏北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