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大王,步將軍派人來報,潁川郡太守崔樞,襄城郡太守鄭玄成率眾來降……”


    樹倒猢猻散,牆頭草們開始各尋出路了。


    而河南也不乏大姓高門,隻是落拓的鳳凰不如雞,瞧瞧,兩個頂著明晃晃的姓氏的太守都沒有改旗易幟一說,直接跑到了弘農郡來請降了。


    崔樞是清河崔氏潁川一脈鄢陵房中人,庶出,崔氏曾經介紹過,這裏不用多說,隻需要知道,這個千年大族從魏晉南北朝開始,便被許為漢姓門閥第一,枝葉遍布黃河兩岸,大江南北,在官員序列中聽到他們的名字一點也不需要奇怪。


    相比崔樞,鄭玄成的出身也差不多少,滎陽鄭氏嫡子,鄭氏同樣是當世五大漢姓門閥中的一個,相比之下,河東裴氏都要差著一個檔次,晉陽王氏則位居五大門閥之末。


    兩個人年紀都不大,三四十歲年紀,正是年富力強,有所作為的時節,也一直以輔國之臣作為畢生的目標在前進著。


    說來也是好笑,他們家世顯赫,比旁人有著更多的助力,可就算在這樣的動亂時節,這些門閥子弟卻也少有人生出掌控一方,進圖天下的念頭,卻還是良禽擇木而棲的念頭占據者絕對的上風。


    反而大多是草根階層紛紛生出了蓬勃的野心,不得不說,書念的多了的人,就是欠缺了些銳氣和想象力。


    這種特點在漢姓大閥中人的身上表現的尤為突出。


    可不管他們姓甚名誰,在李破這裏皆屬“無名之輩”,沒時間過多的理會。


    因為李破已經非常清楚門閥子弟的嘴臉以及他們的理念,到了如今才來相投,那一定是走投無路之下的無奈之舉,不定觀望了多少時間,又做了多少心理建設,才來投他這個漢王呢。


    如果不是他派兵扼住了弘農郡這樣聯結東西的交通要道,河南門閥子頭一個想要去投的應該是李淵才對。


    第二個選擇應該是蕭銑,人家是南梁後裔,天生就帶著些“皇者之氣”,你不去江陵搖尾巴,那一定是受到了南陽一戰的影響,覺著蕭銑不那麽牢靠了。


    李破根本沒見到兩個太守,卻很是篤定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正跟尉遲等人商議軍事的他連步群派來的人都沒見,隨即給費青奴下令,讓步群派人護送來人去晉陽安置,意思也很明白,等這一戰過去再說。


    處理的迅速而又敷衍,顯然已經全身心專注於當前戰事的他沒有意識到,鄢陵崔氏以及滎陽鄭氏到底意味著什麽。


    而他也沒有征求裴世清和王澤等人的意見,所以,消息傳到弘農的當晚,崔樞就想帶人逃走。


    因為崔樞和鄭玄成都沒做好“深入”晉陽的準備,在他們看來,像他們這樣的身份,別看倒黴的已經開始吃糠咽菜了,可畢竟是崔鄭子孫,上數無數代,都能和周武,薑子牙之類的扯上關係。


    深厚的家族底蘊,讓他們自視甚高,覺著當即許官都屬於輕慢賢才,別說沒有任何許諾就“押解”去晉陽了,當咱們是犯官嘛?


    崔樞脾氣比鄭玄成急躁,覺得受到了極大的羞辱,於是想要溜走另擇賢主,嗯,“聰明”的崔太守沒想迴去潁川,而是直接向西欲投潼關李建成。


    可惜,想法挺不錯,可崤函古道卻已全在晉地偵騎監視之內,,幾十裏的路程,除非你會飛,不然別想悄然而去。


    沒到天明,崔樞等人就被捉了迴來,看著鼻青臉腫,儀態全無的崔太守,鄭玄成很是慶幸,自己沒老崔那麽沒腦子,不然吃了諾大苦頭,卻還不是得到晉陽走一遭?何苦來由?


    心情本就有些不好的步群,當即就有點惱了,他可不管你姓崔還是姓鄭,來了說的挺好,轉頭就想偷溜,當老子這裏是什麽?


    若非有徐世績等人相勸,崔樞很可能就此人頭落地也說不準,李破麾下老人兒們的粗魯和暴躁,在這件事中體現的很明顯。


    反而是後來的人一般都比較聰明,顯然這也體現了李破一路走來,身邊人事變幻的一些特點。


    兩個名門子弟被“護送”過了黃河,沒激起什麽浪花,可他們到了絳郡,卻是受到了裴世清等人的熱情款待。


    而這個時候,黃河邊上的戰事已經開始,裴世清也不敢去打擾漢王殿下,隻是好生相待,最終還是將人給送走了,算是給裴氏又留下了些情麵。


    這是門閥世家交往中的典型例子,搬出一個名姓來,便能做到賓朋滿天下,落難的時候還能得到很多人敬重,生存率絕非普通人可以相比。


    而李破確實也顧不上什麽崔啊鄭的,他的目光已經死死盯在了對岸,不會再挪動地方了。


    工部侍郎雲定興報說,一切就緒的時候,李破一聲令下,大軍便從蒲阪拔營而起,進至河邊。


    黃河岸邊早已兵營遍布,前麵是步軍各個衛府,後麵則是騎軍作為後續,幾乎從蒲阪左近,一直到黃河岸邊,都是大軍兵營。


    煊赫而來,沒有任何的遮掩,卻還是讓李唐產生了倉促迎戰的感覺,沒辦法,這可以說是李破第一次主動出擊,李唐完全淪為被動防守的一方,這說明了近兩年來,兩家實力的變化,攻防易勢是最為直接的證明。


    而大戰之前,還有最後一道程序要走。


    工匠們已經受命,在大營靠近河邊處,建起了一座高台,這一天,軍中將校盡都聚於台下,禮部尚書王澤徐徐登頂,向軍中將領宣讀討逆檄文。


    這顯然是王澤自出生以來,滋味最為濃厚的一刻,費盡心思書寫的討逆檄文,自然是文采斐然,估計就算李淵此時聽了,也隻能掩麵而走,不敢稍留。


    嗯,可惜聽眾們……沒多少人能聽懂,枉費了王氏閥主那麽好的文才。


    宣讀完畢,響起了軍將們參差不齊的歡唿聲,聽著挺熱烈,其實你要是問一問他們,許就都要茫然的嘮叨上幾句,俺覺著吧,真沒必要……拿著刀子衝過河去,砍下李淵那廝的腦袋多省事,在這裏嘰嘰歪歪又有何用?還真能嚇的李淵自己抹了脖子不成?


    顯然,這篇討逆檄文不是寫給軍將們來聽的,它是要昭告四方,此次起兵是有著原因的,而且咱們占在了正義的一方。


    這就是當世所說,師出有名,軍將們大多不在乎這個,可諸侯們在乎,門閥子弟們更在乎大義名分。


    至於有多大的實際作用,其實還是得看這一戰的戰果,而現在嘛,主要是晉陽王氏表明了把自己綁在戰船上的意願而已,等同於投名狀一類的東西。


    李破沒有上去再進行什麽煽動人心的演講,那根本沒有必要。


    到了如今,誰都知道漢王就在軍中,不用再像當年楊廣那麽拉風,非要彰顯自己的尊貴和與眾不同,王者的虛榮心一般來說都很強,可絕對不能過火。


    弄的像作秀一樣,在當世之人眼中,很可能會淪為笑柄,而非是獲得眾人的尊敬。


    李破隻是將六個衛府將軍叫到眼前,沉聲對他們說了一句,“好了,萬事皆已齊備,讓咱們瞧瞧關西豪傑還像不像當年那般不可一世吧。”


    眾將錘擊著胸膛,除了宇文鑊有些不自在之外,其他人都是誌氣昂揚,心裏好像踹了一團火焰般,滾燙欲沸。


    確實是萬事俱備,無論是後方的糧草軍械,還是前麵的將校兵卒,都已經做好了大戰的準備。


    唯一讓李破有些不安的是,隔著一條黃河,一旦兩軍對陣,對岸的消息就完全斷絕了下來,而自他起兵以來,從來都是有備算無備,不像當前一戰,幾乎無法察之對岸動靜。


    可不管怎麽說,李破都相信,勝利是屬於他的……


    ………………………………


    四月十二,天氣晴好,黃河東西兩岸的戰事卻在這一天拉開了序幕。


    一隊隊的晉地兵卒踏上河灘,他們屬於右屯衛府,是尉遲信的部下,率領他們先期搶灘過河的不是旁人,正是尉遲信的弟弟尉遲偕。


    左右屯衛是步軍中最為精銳的兩部,他們中間的步卒多為河北人和山東人,如果讓正經的關西貴族來評價,那他們就是北齊餘孽無疑。


    而這兩個地方確實也是出產精兵的地方,這也是李破的老底子,從雲內組建至今,其中充斥著遠征遼東的老卒。


    對岸的唐軍也早已到來,此時從營寨中陸續而出,在黃河灘頭擺開陣列,一杆李字大旗迎風招展,也不知是不是襄邑郡王李神符親自到了。


    這些都不重要,兩岸兵卒隔著一條黃河對峙,虎視眈眈,在溫暖的春風以及黃河微腥的水汽中盡情的將殺氣釋放了出來。


    天下一片肅殺,好像連空氣都已漸漸凝結,兵卒們握緊了手中的刀槍,隻待鮮血流下,不管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阿草明天要做個小手術,也不知道術後能不能保持更新,嗯,很小的手術,應該會不舒服個兩三天,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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