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晉地,黃河環繞而過。


    蒲津渡口的曆史也是非常久遠,和風陵渡,龍門渡並稱於世。


    而蒲津渡口是聯結秦川和晉地最重要的一處交通要道,向以河灘寬闊,利於通行而聞名,相比風陵渡,蒲津渡口的河麵相對要窄許多,水流也要湍急一些。


    橫於河麵的蒲津橋,在開皇年間進行了大規模的修繕,後來到了大業年間,因為隋帝楊廣在全國範圍內大興土木,蒲津橋的地位無形中便上升了許多,並進行了數次加固。


    這個時期,牛馬車隊從橋上隆隆而過,黃河天塹已成通途一般。


    可隋末戰亂毀了這一切,當年李淵率兵南下的時候,接連擊破駐紮於河東的諸路隋軍,受屈突通轄製的悍將桑顯和一怒之下,燒毀了浮橋,斷絕了李淵過河的最重要的一條通道。


    若非馮翊大盜孫華投了李淵,李淵想要渡過黃河,還真不太容易,要知道那會隋軍的兵力布置比如今李唐還要強上幾分。


    …………………………


    此時正值北地初春時節,冰雪融化了也就一個月左右,黃河的汛期還很遠,這也是李破選擇在這個時節率兵過河的最為主要的一個原因。


    過河之戰的關鍵之處有很多,可在經曆過遼東戰事的李破看來,最為重要的還是怎樣搭起一座牢固的浮橋。


    當年楊廣率百萬大軍渡遼水,渡河之戰其實隻持續了兩三天而已,之後的一個多月時間,都是人們在河上忙忙碌碌的搭建更多的浮橋,把大軍以及糧草輜重運到對岸。


    當然了,給李破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條寬敞如馳道,卻不容許兵卒踏上一步的奢華水上建築。


    記憶已經漸漸遙遠,卻不能讓人忘懷,中間的經驗教訓都已成為了營養,一直在滋潤著漢王殿下的事業。


    “報,雲侍郎稟報大王,船已下水,不出一個時辰,浮橋即成。”


    大軍後方高處,可近攬全局,李破微微頷首,“迴去告知侍郎,莫要像當年宇文尚書般,短了幾丈,嘿嘿,本王麾下可沒有麥鐵杖呢。”


    麥鐵杖事件無疑是當年第一次征伐遼東之戰中最糟心的場景之一,雲定興不會不知道,那件事更是直接導致了楊廣暴走,而第一次遠征遼東慘敗而歸,其實也種因於此。


    工部幾經修改的計劃,此時也展示在了萬眾矚目之下。


    很快,十幾條“怪模怪樣”的船隻用鐵索連在一處,從上遊順水而下。


    船麵很寬,吃水很深,船篷隆起,直接在船板上形成一個三角形,連在一處,就像在河麵上多了一條不寬不窄的走廊。


    李破身邊的尉遲恭瞪大了眼睛,瞧了良久才嘟囔了一句出來,“這他娘的也能飄在水麵上,古怪古怪。”


    其他人和他的感覺類似,李破則撇了撇嘴,心裏道了一句,一群缺乏想象力的蠢貨,哼,少見多怪。


    當然,他也忘了,在晉水上見到這些古怪玩意的時候,也很想踹上雲定興幾腳呢。


    也就是說,這是經過試驗的,這個冬天工部可沒閑著,鑿穿晉水冰麵,很是實踐了些時候,才拉來漢王殿下觀看。


    同樣這也是何稠和雲定興等的傑作,唯一讓他們有些遺憾的是,晉水到底不比黃河,水流沒那麽湍急。


    船隻來到近處,紛紛拋下船錨,又扔出兩條粗大的鎖鏈,早已等待在岸邊的人,立即衝上去拖著鐵索將其一端死死釘入地麵。


    對岸的唐軍顯然也很吃驚,鼓噪了一陣,才衝上河灘射出箭矢。


    這種建橋方式快的出乎人的想象,也可以算作是大隋遺留下來的最高建築水平的一次展示,李破接納何稠等人,並視之為珍寶,卻是在此時此刻得到了最好的迴報。


    非常順利,隻有一個倒黴的船夫受了箭傷,一頭栽進了黃河,也順便產生了這一戰第一例傷亡。


    襄邑郡王李神符確實已經到了……


    關西李氏中人大多知兵,這是如今關西貴族傳承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和其他門閥有著明顯的區別,這無疑造就了他們尚武的精神,當年關西人能一統天下,不是沒有原因的。


    可話說迴來了,不管在什麽時候,將帥之才都是稀缺資源,李神符有膽氣,知兵事……再有,嗯,也就沒有什麽其他的了。


    而他能帶兵駐守馮翊重地,無非就是頭上頂了個李字而已,李淵在用人上的特點其實不用多說了。


    河邊的防守也體現了這一點,潼關有太子李建成坐鎮,永豐倉現在是平陽公主李秀寧,馮翊則是襄邑郡王李神符,隻有韓城是侯君集,還是秦王李世民的心腹將領。


    而在他們身後,有著陝東道行台作為支撐,陝東道行台尚書卻是蕭禹,也是李淵的親戚。


    這樣的布置,很難說有多嚴密,卻還是比當初屈突通強的多了,至少在敵軍即將過河的來攻的時候,沒有誰想著“棄暗投明”。


    可李神符卻是心神不寧,從對岸射過來的文章他瞧過了,一篇討逆檄文看的他心驚肉跳。


    他倒是明白,此文如今沒多大作用,可內容散不開去,一旦河邊攻守失利,說不定就會有人給他來個富貴險中求。


    這年月啊……沒什麽人能夠靠得住,不得不說,他的想法跟李淵很是相似,就覺著親族比較靠譜。


    而他這些時日的感覺與李世民完全相反,在曉得李定安真的揮軍南下,欲過河來攻的時候,他當即就覺得,死守才是當務之急。


    這個時候他不會承認,自己是比較慌亂的,因為兵力不多。


    去年的時候,從馮翊陸續向西調走了不少人馬,原來四五萬人,如今隻剩下了兩萬五千餘眾。


    他一邊埋怨著朝中的蠢物們蒙蔽聖聽,以至於讓李定安那賊子有機可乘,一邊則不斷在向長安求援。


    同時他還自認很是英明,自從接手河邊兵權後,立即命人拆除了重建不久的蒲津橋……


    其實從這些心理曆程上便可以看得出來,李神符是那種比較平庸的將領,什麽時候做什麽事,頗有一定章法,可卻絕對不能對他寄予厚望。


    不需貶低什麽,因為軍中這樣的將領是最多的,作為將領他們會讓你感覺很好用,可作為一路統帥,履任艱難的時候,他們的缺點就會暴露出來。


    他們該大膽的時候不夠大膽,也小心的時候卻也不夠小心,一旦遇到強敵,便有可能成為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的典型。


    此時李神符無疑被敵人神奇的塔橋方式嚇了一跳,早知道這樣,俺他娘的之前拆什麽拆啊。


    這還不算,有一條橫線從上遊姍姍而來,停在二十餘步之外,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它們由岸上牛馬牽引,能夠很好的控製速度,以免和之前的船隻相撞,引起事故。


    想的無比周到,雲定興在李破心目中,先就立了一功。


    兩岸軍將都眼巴巴的瞧著,不論敵我都覺著等待之中,時間顯得分外的漫長。


    河麵之上,兩條無頭蛇搖晃著身子,看上去極不穩當,離對岸也還有二三十步,果然短了……


    李神符適時哈哈一笑,謂左右道:“今日或有麥鐵杖重來?”


    他身邊的將領和幕僚們也都笑了起來,可誰都明白,敵軍有備而來,絕對不可能重演遼水故事,此戰已是不可避免,隻是見郡王神態輕鬆,卻是心安不少。


    李神符稍微提振了一下身邊人等的士氣,便沉聲道:“傳令,前軍向前列陣,曉諭眾軍,退後者斬。”


    部將張龔請令,“郡王,末將願守河灘,定不叫一個賊子過得河來。”


    李神符自然不會允許親軍將領這個時候離開身邊,隻溫聲道:“稍安勿躁,李定安雖出身卑賤,不學無術,可卻狡詐無比,今無故犯我,定有仗持,瞧些時候再說。”


    眾人欽服,郡王指揮若定,有大將之風,咱們隻需與敵死戰即可啊……


    李神符的表現可圈可點,有他在軍中,確實也能穩住軍心士氣,當然了,誰也不知道,此時這位郡王心中已是生了躊躇。


    身後就是馮翊,他帶兩萬眾來到渡口處,一旦失利……若是馮翊有失,那可怎麽好?


    這個時候,他又埋怨上了平陽公主李秀寧,傳信給永豐倉已有數日,那邊卻毫無動靜,莫非是想坐觀情郎過河?或者是還記得他家兄長當年奪功之事,不願帶兵來援?


    想到兄長,李神符更是憤憤,要知道兄長李神通與他亦父亦兄,是看著他長大的,兄弟之間的感情就不用說了,自李神通被俘,他就多方設法想要把兄長救迴來,若非“人微言輕”,總是不得閥主點頭,不然的話,他都想拿李定安的嶽丈李靖去叫喚兄長了。


    在這件事上,他對李淵父子是有著極大的怨言的,這會李秀寧也就成了他情緒的發泄口。


    心煩意亂間,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對於對岸那個出身卑賤的賤家子,已然生出了極大的恐懼。


    未戰,先就怯了三分……


    (今天做了無數檢查,最終被告知,手術還得排隊,一排就排到了星期五,阿草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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