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寶誼乃將門之後不假,可此前沒聽說有多大功績,如今以介州行軍副總管之職,率兵駐守介休東城,宇文鑊……”


    “末將在。”


    之前大軍進退有序,都是衛府以及總管府之功。


    而臨兵布陣,該用誰不用誰,還得李破說了算,也皆都以探報為依據,商議一番之後,李破終於覺得差不多了,開始下達軍令。


    “士卒需要休整一日,後天早上,我令你率兵攻東城,先且試探一番,看看薑氏後人是不是名副其實。”


    “末將遵令。”


    “張倫此人乃雁門舊將,投唐之後倒是戰功頗著,屢有所聞,其人守南城,不需強攻,步群……”


    “末將在。”


    “其他各部攻城之時,你率一萬騎軍充步卒,列陣城南,牽製張倫部,讓其無暇應援其他各部。”


    “末將遵令。”


    “李仲文,門閥子也,祖上乃西魏上柱國李弼,高門大閥……哈哈,我喜歡這樣的對手,陳圓,尉遲信。”


    “末將在。”


    “後天你們兩個領步軍主力,攻介休北城,先看看這位介州總管有沒有領兵之才吧。”


    “末將遵令。”


    軍令陸續發下,不多時眾將便紛紛散去。


    相比騎軍的自信滿滿,步軍將領們便沒那麽大的底氣了,這是並代兩州步軍的第一戰,就要麵對介休這樣城池。


    而城中還駐有三萬唐軍,對於並代兩州步卒來說,這可並非一個能夠輕易戰勝的對手。


    說實話,別看李破吩咐的井井有條,可他自己心裏也沒底。


    攻城戰他倒是見過,當年在遼東的時候,百萬大軍圍攻遼東城,他看了幾天,那慘烈的景象如今好像還曆曆在目。


    隋軍攻城的法子多不勝數,高句麗人的防守也是花樣翻新,反正不管那一戰最終結果如何,都給李破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太慘了,不論是守城的還是攻城的,都在那裏流盡了鮮血。


    那會兒他想的就是,千萬千萬別叫咱們去攻城,不然的話,最後能不能活下來就看老天爺給不給這個麵子了。


    如今他麵對的是一座小小的介休城以及三萬唐軍,和當日遼東城下一戰肯定沒法比較,可誰知道呢,戰爭不管大小,總有相似之處才對。


    現在,相似的地方就是戰爭的進程。


    這一天,介休城下的大軍還是沒有攻城,長途行軍之後,士卒必定要休整一番。


    但也沒閑著,騎兵們拖來了更多更加粗大的數木,工匠們忙了起來,他們開始製作一些笨重的攻城器械。


    確實和遼東城下的隋軍沒辦法相比,沒那麽多的人力,也沒那麽多的巧匠跟隨,所以,製造出來的攻城器械,其實最主要的就是一輛輛撞車,登城車,和一架架的雲梯了,還有就是炮烙。


    炮烙也就是投炮了,這年頭的投炮屬於高級攻城器械,製作工藝也屬於軍事秘密的範疇。


    也就是李破打下了晉陽,不然的話,這種大型攻城器械絕對不會出現在他的大軍當中。


    而全木質的它,在射程上也隻能說是差強人意,比弓箭遠上一些,還要看拋投的重物到底有多重。


    如果攻打的是晉陽那樣的大城,投炮就要做得更加高大,才能將石塊拋上城牆,想要砸塌晉陽的城牆,省省吧還是,那是後來火炮的專利。


    就算你能用投炮扔出千斤的重物兒,隻要不總砸在一點上,對於晉陽大城的城牆來說也都是白費功夫。


    可以說,別看大軍準備的挺齊全,可這並不是什麽大型的攻城戰,李密和王世充在洛陽肯定比這裏打的精彩的多。


    當然,話說迴來了,李破也不是那樣的將領,若非介休城小,他也不會讓士卒來一場強攻。


    打仗必定會流血,這個避免不了,可流血的多少卻能側麵證明領兵將領的能力。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實際上,對於兩軍士卒而言,這一段時間是最為難熬的,硝煙的味道已經清晰可辨,卻還得耐心等待。


    三月間的清晨,微風徐徐,卻還有著一些寒涼。


    戰鼓聲隱隱作響,大群的步兵從營寨中湧出來,排好整齊的隊列,吱吱啞啞聲中,一些在戰爭中誕生的怪物被騾馬牽引了出來。


    唐軍也已在將領的命令之下,一群群的排開在城牆之上,雖說士氣普遍較為低迷,可作戰之時,井然有序之間,讓他們和亂糟糟的義軍劃開了明顯的分野。


    實際上,他們和城下的大軍一樣,都屬於大隋的軍事遺產,隻是繼承人不再承認他們乃是隋臣罷了。


    隋軍的精銳強悍,在他們身上都能得到一定的體現。


    準備作戰的這段時間,對於兩軍士卒來說,顯得分外的漫長。


    占據了更多主動權的攻城大軍,從容的在城下進行種種布置,三麵環攻,隻留出了西邊靠近汾水一端。


    圍三闕一嗎?不是的,唐軍就算出城逃走,也不會選擇西麵一側。


    介休東城之下,宇文字樣的大旗立了起來,宇文鑊麾下的兩萬步卒,有五千幽州兵,其餘一萬五千則為他的舊部以及唐軍降卒。


    大旗之下,宇文鑊將軍中將校召集到了自己的麵前。


    宇文鑊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各人耳際,“大戰在即,本不該多言其他,可吾等麾下多乃降人,戮力向前之時或有遲疑,諸位迴去之後,宣告諸軍,事關吾等生死榮辱,今後若想挺胸抬頭,供養家人,便看此戰結果如何。”


    “先登城頭者,必受重賞,若吾等能先於諸部攻入此城,便是大軍首功,我若能開府建牙,必不忘諸位相助之功……”


    陣前激勵士氣,少有大喊大叫的,都得讓這些軍中將校做一做傳聲筒,而本身就是李唐降人的宇文鑊,確實擔心麾下軍卒不能盡力以戰。


    所以要事先告知全軍,此戰對於他們這些降人來說有多重要。


    實際上,在這裏聽他說話的人,除了他的舊部以外,其餘皆非李唐降人。


    ……………………


    介休東城城牆之下,一隊隊的軍兵舉著大大的木遮,快速的向城牆之下挺進,他們都手拿工具,先要填平城下唐軍挖掘的溝壕。


    在他們的身後一顆顆實彈飛上了天空,砸向城頭和城內。


    一群群的弓箭手,在大盾的護持之下,來到城下不遠處,與城頭展開對射。


    城頭之上的唐軍紛紛引弓,在軍官高唿聲中,鬆開弓弦,任由箭矢飛向天空。


    一時間,城上城下箭雨如蝗,不時有人中箭倒地,在淒厲的慘叫聲中,戰事緩緩拉開了序幕。


    宇文鑊部在午時時分,終於收攏起了人馬,他們用數百軍卒的生命,填平了城下的一切障礙。


    另外一邊兒則更快一些。


    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都被拖迴軍中,過戶會進行焚燒,將骨灰帶迴故土安葬。


    而這也並非是李破的創舉,任由同袍曝屍荒野的,那是義軍,隋軍軍律中有明文規定,將戰死同袍的屍首帶迴來的人,會計入各人戰功,與殺敵無異。


    別說隋人,就算是突厥人也有類似的軍規,甚至於在各部廝殺當中,有時還會專門留出一段時間來,任由敵軍來收斂戰死之人的屍體。


    當然,突厥人更多的時候是在戰事的餘暇當中,取得階段性勝利的人去取迴自己人的屍體,殺死戰場上受傷的敵人。


    戰場上重歸於平靜,煙氣在各處升起,城上城下的軍人們都可以暫時歇口氣兒,到飯點了嘛。


    ……………………


    相比於城北城東,城南戰場之上卻是一片詭異的寧靜。


    城頭之上,張倫扶著城牆的垛口在撓他的大胡子,看上去是滿臉的狐疑。


    半晌,他才對身邊那個頂盔冠甲的年輕人說道:“嘿,許是敵軍兵力不足,不敢過來攻城,不如……分兵去城北?”


    年輕人很恭敬的抱了抱拳,道:“末將這就派人去問總管……”


    等到年輕人離去,張倫才嘿嘿冷笑一聲,他的堂弟適時從旁邊兒湊了過來,小聲道:“大哥,城下的隻是虛張聲勢,並不來攻,這是好事兒啊,大哥怎的還要分兵去助旁人?”


    “李家小兒來此,名為助咱們守城,卻為督軍,實在欺人太甚,大哥又何必去管旁人死活?”


    張倫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城破之後也沒咱們好處……城下的這些都是騎兵,在這裏裝裝樣子罷了,也就李家小兒看不出來……”


    說到這裏,臉色終於陰沉了下來,隨後低聲跟堂弟道:“二郎,跟你說實話吧,到了這個時候李仲文還對咱們多有猜忌,以我看這城啊,恐怕是守不住了,咱們就算能在城破之時事先逃出城去,也逃不多遠。”


    “你立即去召集劉達他們,讓他們隨時準備聽我號令,一旦事急,立即給我宰了李家小兒,開城請降,那樣的話到時候大家也許還有個活路……咱們可不能給那兩位陪葬。”


    他的堂弟不驚反喜,“大哥早該如此了,姓李的就沒一個好人,咱們立功再多,也視咱們如豬狗,不如另投他處……不如先就降了,也好先立下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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