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什麽東西?

    時黎小心靠近,戳了戳禮物盒,笑著問陸商,“我拆開啦?”

    陸商淡淡一笑,表情隨意。

    時黎也不客氣,拽開絲質打包帶,就去扒包裝紙。陸商定的禮物盒是a家的,燙金的logo下整整齊齊貼著產品防損標簽,估摸著是從法國原產地直接空運來的,時黎也買過a家的貨,少見如此巨大的包裝。

    她扯得費力,好一會才找到開合的縫,時黎是拆包裹能手,也不需要刀具,直接指甲一劃拉,封條就被齊刷刷截斷了。

    向著陸商炫耀自己的手段,時黎臉上表情輕鬆,看得陸商也笑起來。

    時黎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看清裏麵的物品,等她拆開最外層的塗料包裝,透過硬塑料盒向內看,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是royaldoulton家的淑女瓷偶宮廷係列,時黎大概估計,有一百來個,高度近兩米的透明立方盒,由上到下整整九排,密密麻麻站立著不同國籍的淑女瓷偶,她們或舉傘或對妝,嬌俏的表情塗抹著幹燥的閃粉,陽光下亮閃閃。時黎甚至看到蘇富比拍賣場拍出高價的中東公主。

    她知道麵前這禮物價值連城,可時黎一點也不開心。

    陸鶴川曾經送過她一個淑女瓷偶,陸商看到後就被他拿走了,時黎至今也沒找到。時黎不知道陸商送她這套娃娃為了什麽,但她不願意同他吵起來,寧願用最好的揣測來推斷陸商的心思。

    “……這麽多娃娃怪滲人的,你不用送我那麽多……我又不是小孩子。”

    時黎努力擠出高興的笑容,陸商淡淡一笑,好像聽到什麽滿意的答案,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時黎靠近,修長幹淨的手指撫摸時黎的臉龐,笑意未達眼底,時黎看著他俯下身,一遍遍用手指蹭時黎的輪廓,終於開口道:“之前十一個生日,我沒能陪你一起過,現在我會補償你。”

    “不用。”

    時黎被他狩獵般的眼神嚇住,態度強硬拒絕,陸商卻沒有反對,他沉默看了她片刻,忽然流露出受傷的表情,他從未如此失意,英俊的臉龐被悲傷籠罩,時黎看得心裏酸澀,本能地握住陸商的手,低聲安撫,“以後我的生日有你陪我,就夠了,過去的就過去。”

    陸商像是問她也像問自己,“過去的,真的能過去?”

    時黎擁抱他,將身體大半力量都壓在陸商肩上,“我知道你不喜歡教授,可他不是陸鶴川……即便是鶴

    川,我與他也結束了。”

    陸商迴抱她,不置可否地半闔眼睫,譏誚扯起唇角。

    不夠,遠遠不夠。

    他要的不是兩人結束,而是再沒感情。

    時黎手臂用力,陸商感覺到她一直在緊張,喃喃自語,說服自己也在說服他,“他真的不是陸鶴川,不信你可以去調查,我已經……讓朋友去打聽了。”

    陸商聽得心中一片涼,“時黎,試著去愛我好不好?”

    時黎身體一震,她想說自己一直愛著他,可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就在她情態具亂,不知所措時,她的手機響了,時黎連忙推開陸商去接電話,幾乎落荒而逃。

    陸商保持著站立的姿勢,電話那頭有人在笑,時黎也笑起來,她笑著,像是瞥到自己,臉上的笑容壓下,換成另一種疏離的微笑,連聲拒絕,“謝謝您,我明天可能有會議,應該去不了的,抱歉啊……”

    陸商冷笑,從時黎手機搶過手機,電話那頭果然是陸鶴川。

    “是我。”

    陸鶴川也沒心情同他廢話。

    “明天,國家博物館有一批希臘藏品展覽,有時黎喜歡的十四行詩,我有三張票,要來嗎?”

    陸商轉進內室,推開窗戶,心生煩躁,從抽屜裏拿出煙盒,想了想又丟進去,脫力般低聲問:“你究竟想搞什麽?”

    電話那頭,陸鶴川也懶得裝,他知道陸商不會暗中錄音。

    “搞你嗬。”

    “我的女人你也敢搶?”

    無名的火,陸商再也控製不住情緒,他像一隻被挑戰領地的雄獅,猛地甩出書桌上的拆信刀,漂亮的白芒,刀鋒牢牢釘在牆上,薄薄的刀刃微微嘶鳴。

    一字一頓,冷笑,“就憑你,也配?”

    陸鶴川:“又想殺了我?陸商你也就這點本事。”

    “……”

    時黎不知道書房兩人發生什麽,見陸商搶走自己的手機,怕他說什麽話惹怒安室奈鶴川,幹脆跑出門,最終在十字路口找到靠在電線杆旁打電話的安室奈鶴川。

    “教授……咳,那個……”

    見時黎跑得氣喘籲籲,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安室奈鶴川很無奈從車內冰箱拿了瓶熱奶茶,插了吸管遞給她,“先喝一口,歇歇。”

    他絲毫不見電話裏的傲慢,語速緩慢,聲音溫柔,眉目

    眼梢全是溫文爾雅的書卷氣,配合右手腕幹淨的素表盤,一言一行都完全詮釋“教養”二字。

    看到電話還顯示著通話,時黎不好意思讓安室奈鶴川直接掛電話,幹脆找個切入點,從明天的展覽物件曆史入手,拉著他聊起自己背誦過的古代史。

    嗷嗷嗷嗷,希望教授在古代史上也是菜雞,咱們互相吹捧維持塑料友情,若是問她古巴比倫王有幾位王妃,她隻能找尼羅河跳下去。

    電話那頭,陸商保持沉默。

    他聽到陸鶴川以安室奈鶴川的名字,與時黎聊古歐史,聊大地宮的薔薇花,無論時黎說什麽,陸鶴川都能很快接住她的話,某種意義,陸鶴川確實很懂時黎,這種默契透過電波狠狠鞭撻陸商的心髒,讓他除了憤怒,生出更多的無奈。

    安室奈鶴川對時黎講的東西很感興趣,時黎能感覺出他的知識積累並非自己類似的死記硬背,他遊刃有餘貫穿整個曆史線,無論時黎提出什麽疑惑,安室奈鶴川總能找到相對的典籍為她解惑。時黎有種錯覺,他們不是在聊天,而是論文答辯,安室奈鶴川就是答辯主席,時黎語速越來越慢,她腹中的知識儲備快要被他榨幹了,眉頭不由自主緊皺……

    教授,你不當管理學教授,去教曆史,也能有廣闊的未來。

    時黎背緊皮繃,安室奈鶴川漫不經心,就在時黎跟不上他腦速,準備自暴自棄時,鶴川主動閉嘴,無奈地抱胸看她,嘴角笑意盎然,“別緊張,又不是考試,你每次都這樣,搞得我很沒意思。”

    時黎尷尬笑,見他這麽說,也就不掩飾,用小指對了對安室奈鶴川手裏的手機,做鬼臉,示意他快去接電話,男人表情未變,禮貌說了幾句,與陸商告別後,就掛了電話。

    “時黎,你的丈夫同意咱們的約會。”

    他尾音拉得很長,語氣繾綣,帶著戲謔的味道。

    陸商當然沒同意,他根本沒給陸商拒絕的時間,一貫的命令,陸商來不及反駁就是同意,這是他們兄弟的相處模式,陸商最近幾年陸氏掌權人的位置坐得穩,已經很久沒人能跟他那麽說話,陸鶴川也算讓他重迴十八歲,徹徹底底體味被自己壓得喘不上氣的憋屈。

    “鶴川……約會在中文中有別的意思,是指男女戀愛後的聚會。你用錯詞了。”

    時黎覺得他語氣怪怪的,體諒他是個日本人,便開口糾正。

    鶴川也不生氣,反而若有所思地在手機打什麽,時黎偶然一看,心

    中暗笑,真是個認真的讀書人,學到一個新詞就不忘記下來,有點像她高中努力學習、不放過任何學習機會的班長,這樣的人往往很純粹,是個好的交往對象。

    記錄好新學的詞匯,鶴川甚至還慢慢歎息,有些頭疼地對時黎抱怨,“還好你的丈夫不在我們身邊,否則我就成了男小三。”

    時黎嘴快,“不會的,陸商很大方的,他才不會隨便懷疑咱們的友情。”才怪。

    安室奈鶴川饒有深意地笑,“是嗎?那可太好了。”

    。

    不管怎麽樣,時黎還是答應了安室奈鶴川的邀請,陸商說什麽也要陪著一起去。

    輝煌璀璨的藝術殿堂,來來往往行走都是有錢有閑的文青,時黎如魚得水,甩下兩人自顧自看著,這些東西掛在網站上,成為ppt或者文檔,與時黎直接接觸的感受並不相同,她恐懼書本中的圖片,因為這代表著需要記憶、背誦、默寫,她卻喜愛展覽箱的藝術佳品,這是人類藝術的結晶。

    陸商完全看不懂這些奇形怪狀的藝術品,他更多注意都放在一旁漫步的陸鶴川身上。

    他,確實變了很多。

    至少,以前的他,還能看得出喜怒哀樂,現在的安室奈鶴川就像深不見底的古井,無論怎麽看,都是如常的平靜。陸商站在他身邊,肉眼可見區別,不管陸商怎麽掩飾,他骨子裏的野心與偏執壓抑不住,陸鶴川更溫和,由內而外的陰冷,是雪國從地縫深淵吹來的風。

    兩人相距半掌,陸鶴川先開口。

    “沒想到我還活著?”

    陸商含著笑,深深看著玻璃罩,視線在介紹名片上來迴掃視,“教授,不管你活著還是死了,你都是過去式。”

    陸鶴川不置可否,他看著時黎的背影,滿懷惡意嘲笑,“不想再殺我一次?”

    陸商隻是笑,“你的車禍可與我無關。”

    陸鶴川:“我說的是時黎十四歲的綁架,你手裏拿著那把刀是用來殺我的。

    他的語氣平靜,完全不在乎過去,慢慢轉過頭,對著陸商露出溫和的笑容,“那次你輸了,事實證明,你一直是個蠢貨。”

    割開時黎繩索的刀具一直藏在陸商手心裏,為什麽陸商會帶著尖利的裁紙刀?時黎當時沒問,她也不敢問,後來她撞了腦袋,理所當然忘記了,剩下的兩個人卻都記得。

    特別是陸鶴川。

    說著,安室奈鶴

    川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腦子,平靜的眼底壓抑著嘲弄,“因禍得福,我這裏不再輸給你,你最後一點優勢也蕩然無存。”

    所有人都誤以為陸氏兄弟聰慧過人,陸鶴川從小到大獎學金拿不停,與時不時捧迴獎杯的陸商相差無幾,但隻有他自己清楚,他真的算不上天才,天資天賦完全比不過陸商這個私生子,他隻是足夠努力,死記硬背的東西還能彌補,初高中知識量小,他勉強能趕上第一梯度。

    陸商嫉妒陸鶴川,他又何嚐不嫉妒陸商?

    時黎是他的未婚妻,卻總是對他抱怨,陸商又拿了年級第一,語氣憤憤,話語中隱約的羨慕讓陸鶴川煩躁。他不想承認自己不如陸商,他要一切都碾壓,可偏偏上帝跟他開玩笑,他的智力遠遠不如陸商,其他東西或許可以彌補,智力上的差距,陸鶴川無能為力,他隻能裝作不在乎,課後更加努力。

    陸商總是輕易打碎他的自尊。

    第二!又是第二!隻要陸商參加比賽,他隻能第二!

    時黎與其他人一樣,眼中隻存在第一,她雖然會鼓勵自己,可陸鶴川明白,陸商對於她來說,還是特殊的存在,他不甘心,他要時黎眼睛裏隻有自己。

    他與陸商的差距隻有智力,一場車禍,命運重新洗牌,他失去引以為傲的一切,但他扳迴了智力上的差距。

    “我的東西,我會一點點拿迴來。不包括時黎,因為她一直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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