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飛速向前行駛,時黎局促坐在後座,一動都不敢動,手指不由自主緊緊壓著真皮座椅。

    “我。”

    一聲尖銳的鳴笛壓過時黎的話語,男人轉過頭,疑惑地“嗯”了聲,時黎隻是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透過車視鏡,隻能看到男人的一雙眼睛,他微微側頭,眼睫低垂,如同霧中的星辰,隱隱約約。

    四周景物拚命後退,時黎忍不住將視線投向窗外景色,腦子卻一直在想之前發生的一切。

    開車的這個男人,是她以後的教授,他有著與陸鶴川一樣的臉,可他清清楚楚告訴所有人,他是日本人,是學院的特約教授,半年前才來到中國,所以中國話不是很好。

    他的名字是安室奈鶴川。

    時黎不相信,他就是陸鶴川!不僅是容貌,連氣質都相似,怎麽可能不是一個人!

    可,時黎不明白,為什麽他看到自己,表情如此淡然?好像真的第一次見她,就連送腳踝受傷的她迴家,都保持著相應的距離感,扶時黎的腰用上了紳士手,沒有一絲朋友間的熟絡。

    胡思亂想,一路無話。

    時黎與陸商的婚房位處中央別墅區,進門需要打卡兩道,還要刷一次臉,保安本不放他們進來,等時黎按下車窗,讓他們看清臉,電子門才緩緩打開。

    也不知為何,駛入這道門,未做虧心事的時黎平白生出緊張,手指緊緊攥住衣角,心中祈禱,希望陸商不要出來接她。

    距離時黎家還有挺遠一段距離,時黎實在忍不住,幹脆道:“教授,到了,就是這裏。”

    “好。”

    安室奈鶴川維持著師生間小默契,不多問,也不好奇,時黎要下車,他很幹脆將車靠邊,熄火,為她拉開車門。

    “謝謝教授。”

    “時同學下次要注意安全,這裏有跌打噴霧,你迴去用熱水敷一敷腳踝。”

    他手腕處套著一個塑料袋,隱約能看到一行綠色的字體“康泰藥房”,聯想到鶴川之前靠邊停車,時黎不好意思捏了下耳朵,從他手裏接過東西,微微抬著左腳,金雞獨立般立在原處與鶴川告別,“教授,再見。”

    男人穿了件深咖色風衣,垂落的衣擺被風吹起,輕輕晃了一下,能瞥到修長的雙腿,他點頭致意,目送著時黎一跳一跳向前走。

    時黎穿了雙高跟,跳著走了幾步,就累了,她剛放下左腳,準備靠著路墩子歇一歇,

    腰後就被一雙手托住,時黎受驚,脫口而出:“教授,我自己可以的!”

    要死,如果被陸商那個醋精看到,準要拉著臉半天不說話。

    聲音倒不是她誤以為的低冷,而是更熟悉的陰沉,“教授?夫人,你可以什麽?”

    時黎身體一瞬僵硬,她腦子翻天覆地,狂甩綠帽社的各種投稿——

    《被現任發現自己和前任糾纏不休怎麽辦?》《老公脾氣不是很好,該怎麽向他解釋外麵的流言蜚語?》“我……我……那什麽,今天天氣很好,哈哈哈。”

    陸商並沒有她想象那麽生氣,反而親密地摟住她的腰,讓她整個身體都可以依在他的身上,撈起時黎的頭發,陸商貼在時黎脖頸處,輕輕吻了一下,眼睛向後瞥,嘴裏卻說:“扭到腳?我背你迴去。”

    路燈下,陸商看到那人露出挑釁的笑容,他用拇指抹下唇,這是陸鶴川的習慣性動作,陸商瞳孔收縮,手指不受控製用力蜷縮,但在時黎發覺前,陸商收斂了怒意。

    陸商蹲下身,時黎趴到他的後背上,無意間迴頭一看,鶴川還立在原處,嘴角掛著笑意,時黎幾乎不敢看,頭發發麻,隻能緊緊摟住陸商的脖頸,將臉埋在他的肩膀處。

    安室奈鶴川目送兩人離開,他在原地等了很久。時黎透過露台遠遠能看到他點了一支煙,夾在兩指間,春季微寒的晚風蒸騰出一片霧,將他半張臉模糊,如同一張抽象畫。

    過去的陸鶴川一點點,在她心中研磨、打光,最後淪為一麵鏡子,所見之景那麽清晰,卻不真實。

    本能她確定,安室奈鶴川就是陸鶴川,可,現在,她又不確定了。

    安室奈鶴川遠比陸鶴川來得溫和,就像一杯錫蘭紅茶,在午後時光中慢慢發酵,陸鶴川無疑是驕傲絢爛的,他不會露出落寞的表情,陸鶴川身後始終有鮮花,伴隨著掌聲,他光芒萬丈,肆意生長。

    可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相似的人嗎?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時黎本能動了下脖頸,嘴唇也不由自主抿住。

    是陸商。

    他捏了捏時黎的肩膀,一切如常,耐心問:“腳踝還痛?讓你亂跑,多大的人,毛毛躁躁的。”

    時黎努力壓抑訴說的欲。望,見陸商不願意提鶴川的事,她也裝傻,隻朝著陸商撒嬌,“那你幫我揉一揉——”

    揉著就滾到床上,半夢半醒,時黎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她夢到陸鶴川

    一身是血,慢慢朝著她伸出手,低聲質問,“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時黎想要逃跑,可身體僵住,一動都不能動。

    就在那雙血手要觸碰到時黎雙眼時,另一隻手緊緊攥住了陸鶴川的手腕,時黎抬頭看,不是陸商,而是安室奈鶴川。

    男人輕薄眉目,整張麵孔溫潤得不可思議,自從他出現,陸鶴川就像被風吹散的雲霧,慢慢,由內而外地化為飛煙。

    安室奈鶴川對她點點頭,語氣疏離且溫和,“時同學,注意安全。”

    夢醒了。

    時黎說不出心中什麽感覺,仿佛重物落地,如釋重負的輕鬆,她不希望安室奈鶴川是陸鶴川。

    陸商睡得很熟,時黎動了動胳膊,將他的手掌壓在自己側腰上,像隻貓一般縮進陸商懷裏,兩人肌膚相互傳遞溫度,時黎覺得溫暖,慢慢閉上眼睛,做夢般湊過唇去蹭陸商的下巴,一下、兩下……她像隻貓睡著了。

    陸商在她熟睡後才慢慢睜開眼睛,黑暗中,唯有月光,時黎大半麵孔藏在黑暗中,比白日多了些冷酷,她的長相極嬌貴,不經意間就有居高臨下的傲氣,陸商覺得身體滾燙、整顆心也滾燙,伴隨著抽搐的憤憤,需要強力壓製才能克製內心的憤怒。

    那就是陸鶴川。

    他居然還敢迴來。

    陰暗在黑暗中滋長,陸商注視時黎的睡顏,終於不再克製嘴角的笑,他嘴唇極薄,輕輕勾起,周身氣場一瞬改變,修長的手指涼涼捂住時黎的眼皮,他動作幹脆,順手拿起衣架上的睡袍,隨意一披,從床上站起來。

    月光傾瀉,絲質睡衣質感極佳,輕柔地貼服身軀。

    手機被他捏在手中,屏幕忽明忽暗。

    。

    早晨,照舊吃著阿姨準備的早餐。

    金屬餐具碰撞的響聲中,陸商突然說,“夫人,有件事忘記與你說。”

    時黎抬眸,陸商表情未變,銀叉被修長的手指按著,一塊塊烤製金黃的麵包片被利落切割成大小一致的殘塊,銀叉戳進柔軟的內裏,有淡紅的果醬被壓出來。時黎不由地捏了下手指,假裝淡然,“你說。”

    老天保佑,千萬不要提到安室奈鶴川!

    陸商笑了一下,“就是一個電視錄製節目,吃完早飯,你看看這個。”

    嶄新的打印合同被推到餐桌最中間。

    時黎掀開一點。

    “夭壽了,那絕對是個綠茶。婊!阿黎你太傻了,怎麽能把那種人搞進來!請神容易送神難,她一定是在垂涎你家陸商!”

    宋梅沅刺耳的響聲穿透話筒,震得時黎一抖,時黎挪開些手機,“別這麽說人家——”

    電話那頭幾乎要氣死了,更大聲嚷,“現代社會想報恩,努力學習,大學畢業後去陸氏集團應聘就行了!她去你家給你做保姆是咋迴事?電視劇你沒看過,年輕漂亮的保姆,保著就抱到主人家床上!我看這女的圖謀不軌。”

    “阿黎,我敢與你打賭,這個婊。子肯定看上你家陸商了!陸董也真是的!怎麽能將女大學生放到家裏!我擦,他是要翻天!”

    時黎隨意翻看手裏的資料,當事人約她在咖啡館見麵,向時黎解釋這拍攝計劃,時黎答應了。

    距離兩人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鍾。

    電話那頭喋喋不休,“阿黎,你等會,什麽都別說,也別答應下來這件事,我馬上就到!等著,看我手撕賤貨。”

    聽到宋梅沅火急火燎關車門的聲音,時黎隻能說:“你慢點,我又不傻。”

    掛了電話,時黎又仔細看了看手裏的計劃書。

    說實話,陸商將這份合同推給她時,她也詫異很久。因為這件事,不管怎麽說,都不符合邏輯。名牌學校的大學生,居然想利用假期時間來資助她學業的上市企業董事長家中,擔任保潔員還債,這是什麽瑪麗蘇劇情?

    而且,陸商居然還同意了?!

    退一萬步,陸商同意就同意,算是支持祖國教育事業,培養學生獨立自主的能力,可為什麽,他還會同意電視台拍攝?還要把這件事做成一檔節目,上星播出?

    時黎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件事的邏輯。

    咖啡廳大門被人推開,吹來嫋嫋香風,微微刺激鼻子,中調用薄荷押尾,時黎翻動手裏的計劃書,並沒有發現有人靠近,突然,對麵坐了個人,時黎被響聲驚動,慢悠悠抬眸,入目是白色蕾絲襯裙,寬大的衣袖恰好遮住一半手背,顯得指節修長白皙。

    “你是?”

    女人低頭含蓄笑,眼神閃爍,“陸夫人你好,我是白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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