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時黎考試的日子,麵試沒出什麽問題,一切順利。時黎走進考場,握筆的那瞬,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默念四麵八方神靈的名字,臨時抱佛腳。

    不是第一次考試,也不是第一次緊張。

    看到試題,時黎腦子裏兩個聲音——

    ‘第一題吧啦吧啦怎麽做’

    ‘佛祖、耶穌、玉帝、梵天……克蘇魯也行,保佑保佑我。’

    兩道聲音交相錯雜,時黎竟意外地清醒,從頭到尾,酣暢淋漓,筆沒停下過,時黎覺得自己不是在寫試卷,而是創作,最後核對檢查試卷,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小時。

    迴想這段考試時光。

    冰塊碰撞杯壁,時黎不無得意地揚高聲調,“晴晴,我連答案在書本第幾頁第幾行都記得。”

    吊頂橙燈,光線微暗,時黎時不時搖晃下杯中的可樂,輕輕啜一口。

    嗓子癢癢的,時黎還想說什麽,蘇晴晴那邊抱歉打斷她的描述,伴隨著刺耳的刹車摩擦地麵的聲音,“不好意思啊,梨子,朋友約我去看解石,都是一起做生意的朋友,年紀也一大把,我不能不給麵子。”

    語氣幾分抱歉,時黎幾乎本能迴答。

    “……不打擾你啦,我也有事,陸商迴來啦,我去熱飯。”

    其實陸商今天要應酬,估計很晚才能迴來。

    掛了電話,時黎雙臂像失去力量,軟軟聳拉著,她擱下手裏的玻璃杯,燈光昏暗,她反複看杯壁折射的光,有點無聊。

    寂寞就像茁壯成長的藤蔓,緊緊捆住時黎的心髒,她赤著腳走在地板上,從前門走到後門,偏偏不知道幹些什麽,她像是記起需要熨燙衣服,推開櫃門一看,阿姨已經熨燙整齊,她的手壓在木板上,好一會兒,才悻悻合攏。

    時黎已經習慣蘇晴晴的有求必應,時黎感到寂寞,總會找她聊天,蘇晴晴是好脾氣,會寬慰她,哪怕聊一些沒營養的話題也能適當緩解時黎的孤獨,今天的電話,才算讓時黎清醒,蘇晴晴也是獨立的個體,她不可能無時無刻迴應時黎。

    摸了摸陸商的襯衫,時黎想去看助理送來的文件,打開一看,空白處已經有黑色水筆留下的記錄,是陸商的字體,他習慣處理陸氏合同的時候,順便幫時黎也處理一下時興積壓的文件。

    時黎長歎一口氣,沒興致地將文件重新合上。

    洗了澡,時黎蜷縮著身

    體藏在被子下,閉上眼睛,腦子卻時不時轉出一些想法,她真的是獨立的人嗎?

    爺爺還活著,她一定是不獨立的,時黎還記得,留學的第一個星期,她找不到住宿的公寓,隻能拎著行李住酒店,同行的同學大多很容易就適應了獨自生活,時黎努力學著別人生活的樣子,還是弄得一團糟。

    時黎清楚,自己被嬌縱成半個花瓶,腦子裏隻有風花雪月,動手能力極差。

    時懷瑜死後,時興陷入巨大危機,可這些危機沒有一個是她自己獨立處理的,時黎很明白,如果沒有蘇晴晴、江柔幫忙,第一個月她就會崩潰,說不定會被時琴算計灰溜溜離開帝都。

    公司周轉也多虧了陸商,就連現在的管理高層有一大部分都是陸商幫忙挖來的,她生意上不懂的東西,也習慣了依賴陸商,陸商一直慣著她,說得最多一句話,“沒事,我幫你”,他與時懷瑜何其相似。

    好像……她是寄居蟹,緊緊攀附在陸商身上。

    時黎摸索枕頭,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睜開眼,黑暗中,她瞳仁反射著光,如同盈著一汪水,像是打定主意。

    陸商是淩晨迴來的,時黎已經睡著。

    他喝了很多酒,走路還算穩當,隻是一坐下,緩了好久才壓抑住疼痛的太陽穴又“鼓鼓”跳動,黑暗中,陸商摸索到衣櫃,抽出睡衣。

    走到門口,時黎像是聽到動靜,咕咕噥噥地揉眼睛,將床頭燈打開,一片暖光,她不停地打哈欠,“迴來了……”

    “你睡吧,兩點多了。”

    時黎還沒有完全清醒,本能從床上爬起來,眯著眼睛撲到陸商身上,伸出手就去解他的領帶,還不忘湊著鼻子嗅,“讓我檢查一下你有沒有搞女人……喝了那麽多酒,胃疼不疼?帶著小張就別喝那麽多……都是壞人。”

    陸商被她壓得夠嗆,臉上笑意卻不減,伸展雙臂任由時黎動作,她洗過澡,發絲間還有洗發露的香味。

    “誰又惹你生氣了?”

    時黎不會莫名其妙罵人,最後一句明顯是受了委屈。

    “還能有誰?你唄——”

    解開領帶,時黎將它搭在晾衣架上,又去散外套扣子,可眼睛沒清醒的緣故,手指軟軟的,好一會兒都沒擰開紐扣,陸商幹脆摟住她的腰就要往床上抱,時黎嫌棄伸手去推他,“一身酒味,先去刷個牙,不然不給親。”

    話雖那麽說,到底時黎沒爭過陸商,還

    是不情不願被他咬了好幾下。

    她隻穿著純色的吊帶睡衣,纖妙的身段一覽無餘,比之剛結婚時,時黎該胖的地方更加柔軟,纖穠合度。蓬鬆的頭發微微卷著,壓在光。裸的背脊處,癢癢的,引得時黎不停地扭動,陸商眸色深了幾分。

    “我以後帶你去。”

    陸商自然不可能不應酬,如果應酬坐主位,輕輕抿口酒就能談正事,若是遇到今天這種情況,是陸商不能拒絕的長輩,就不得不多喝幾杯,國人在酒桌上談生意,這種事也無法避免。

    時黎一口迴絕,“算了吧,上次我去,那黃處長愣是沒好意思點煙,難為他一個老煙槍。”

    不同的合作夥伴有不同的脾氣,有人愛高雅,就租個竹屋,玩流觴曲水,配樂一水的絲竹笙琴。有人卻愛富貴,隻有燈紅酒綠的銷金窟才能讓他滿意。乙方奉承甲方,哪能隨隨便便加個人,有女士在,大多數男人不敢太放縱,束手束腳,腦子都用到合同上,怕是一點便宜也別想占。

    時黎隻去過一次,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她也是一個企業的決策者,也能明白應酬的重要性。

    陸商意味不明笑了笑,捧著時黎的臉逗她,“心情不好就跟朋友出去逛逛街,喜歡什麽就買,發泄一下壓力。”

    時黎:“說到這個,梅沅邀我去時尚周,下個禮拜新品發售會後,我也能抽個時間去添幾件衣服。上次生日宴會,我居然與老沈家的夫人撞衫,還好你夫人我天生麗質,不然就丟了大臉。”

    時黎朋友挺少,網上認識的“梅美子”宋梅沅也算一個。

    她剛迴帝都,宋梅沅就各種邀請,前幾次時黎實在太忙就拒絕了,後來拒絕次數多了,時黎有些不好意思,也應了幾次約。宋梅沅人情世故拿捏得當,約會地點也都是美容院、清吧等地,時黎被她安排著,兩人關係不由地近了些。

    宋梅沅會借驢上坡,見兩人關係良好,時黎又沒有其他什麽朋友,幹脆一不做二休,端出一副“好閨蜜”的樣子,平日裏各種出主意,也利用自己的人脈幫時黎拉攏了不少生意,時興新產品“宮廷六季”售賣後,她幫著跳來跳去,帶來第一筆網絡購單。

    陸商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樂意,“那要我幫你處理一下行政方麵的問題嗎?我看你最近都在忙這個?”

    時黎很幹脆拒絕,“不要!快去洗澡!”

    說著,當真推著陸商往浴室走,陸商被她鬧得沒脾氣,伸手摸了摸時黎的頭,

    忽地問:“考試考得怎麽樣?”

    很像哥哥詢問妹妹的考試成績,配合陸商溫和的笑,時黎不由地抬起頭看他。

    她沒愣多久,突然露出燦爛的笑,“很好!”

    時黎沒有謙虛,她也確實考得很好。

    六月,時黎從時裝周歸來,剛好考試錄取名額放出來,十六個人,時黎正數第三,高分被錄用。

    兩個月前,時黎還因為空虛找不到事情做,哀歎自己碌碌無為像個寄居蟹,兩個月時間一轉,她就忙得如熱鍋螞蟻。

    她的同學大多都是事業有成的商人,人情世故特別懂,名單剛放出來,很快就有人找到時黎,說是拉同學群,大家湊個份子,請教授吃飯。

    時黎對這種事不擅長,別人說什麽就聽什麽,她表現像個呆頭鵝,群裏人也照顧她年紀小,越發提點,其中幾個同學甚至拉了小群,專門教導時黎怎麽巴結教授,結交人脈這種事。

    這幾天,群裏各種恭維、奉承不斷,大多數同學來讀個mba是事業有成後鍍金用的,沒多少人把心思放在書本上,時黎是陸商夫人,也吸引了不少有心人,每次群內發言,就像自帶bgm,沒說幾句話,同學之間又相互奉承起來,看得時黎頭都大了,卻也隻能賠笑臉。

    一天天聊下去,時黎身心俱疲,對未曾見麵的教授都壓了一肚子氣,心裏將他罵了無數遍。

    沒見過那麽難搞的人,領頭羊(班長)都定好餐廳,一群中年人準時赴約,結果被放了鴿子,送去的禮物也全部被退迴,一時間,不僅是時黎,就連群裏最懂辦公室哲學的班長都煩得不行,完全不明白,教授在玩什麽把戲。

    又一天。

    “好的,我馬上就到。”

    終於,教授人到場了。時黎急匆匆下車,不幸扭到腳,踢了踢不合腳的高跟,迅速將車鑰匙拋給泊車小弟,一瘸一拐向包間走。

    班長已經等在大廳,他是一個四十二歲的中年男人,與大多數成功男士一樣,油膩、地中海、有著肥碩的大耳垂,完全符合“笑麵虎”的形容。

    “小時,你怎麽才到!就等你一個人了!你啊,不懂事!”

    “抱歉抱歉,路上堵車了,我收到信息就趕過來了。”

    班長為她拉開門,時黎弓著腰,滿懷歉意先點頭致歉,“不好意思,教授,堵車了。”

    她一邊說,一邊抬起頭,隻是一眼,就愣住。

    坐在主位的男人隻穿著普通的白襯衫,紐扣一絲不苟係到最上粒,明明沒有表情,但給人無法忽視的氣場。他看清來人,忽地一笑,時黎看到他嘴唇張合,男人的嗓音低冷,仿佛徹夜不化的積雪,他說:“你好,時黎小姐。”

    時黎幾乎無法唿吸。

    陸鶴川……他是陸鶴川!

    她反複掃視男人的臉。輪廓收斂,熟悉又陌生的樣子,他有濃黑的眼睫,微微低垂著,是漫不經心的溫柔。

    時黎扶著椅背,張著嘴,哆嗦嘴唇,好一會才緩過來,“您好……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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