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低沉的天空下,新衛的皇宮一片焦土。


    所以完好保存的陳事閣便顯得分外醒目。


    朱瀚廷穿著匆忙換上的幹淨龍袍坐在陳事閣正廳的龍椅上,一臉肅穆的聽著手底的臣子們商量對策。


    臣子們相互間議論紛紛,吵著吵著聲音就有些大了。


    但是朱瀚廷卻沒聽得進幾句話,他有些心不在焉。


    還有些憤怒。


    昨天晚上那麽大的動靜,除了西營的守將,沒有一個臣子前來救駕。


    剛才上朝微微一掃視,就見來上朝的居然一半缺勤,問及原因,太監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現在不能分兵去抓這些個沒來的人,便隻能當他們昨晚一起病逝了。


    “即刻遷宮至廣陵山莊吧。”他想起李欣身邊的人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的態度,心裏便猜測對方也許還有更厲害的武器沒拿出來呢。


    “到廣陵先安定下來,再調集各地兵力前來支援。”不是他這個一國之君要棄國,實在是對方太過神秘,他摸不著底。


    “皇上,您不能走啊!您要是一走,這薑桐勢必大亂。”師老國公苦勸道:“敵人就在城外,您若不在此坐鎮,對方豈不是如入無主之室?”


    其他大臣也不願離開薑桐,便紛紛應和師國公的話。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話朱瀚廷就氣不打一處來。


    “造成今日這般結果的,還不是你那好兒子幹出來的事!”朱瀚廷一把將案幾上厚厚的一摞折子扔在了師國公的臉上。


    “你看看,這些全是這一個月以來前線的軍情奏章。”他冷冰冰望著眾多朝臣,憤怒的低吼:“可全是昨天晚上才送到朕這裏!”


    他昨天沒空批閱,剛剛翻了一下差點沒給氣昏過去。原來周世源並不是伏在邊境沒動,反而在這一個月又往北打下了好幾個城市。


    可這樣的情報也是不真實的。


    周世源若真的隻是在打仗,那麽剛剛由西營守將報過來的消息稱對方已經侵入薑桐外城又是怎麽迴事!


    師老國公也是一愣,片刻之後就被同僚們集中的怒罵給攻擊的頭都抬不起來。


    朱瀚廷隻覺得頭痛欲裂,再不願多想。


    “現在就走。”他喝住眾人紛亂的討伐。果斷下令道:“諸位愛卿也跟朕一起來吧。”


    這場災禍來的太快,緊急從地方抽調兵力已經來不及。最要命的是,他之前又解散了步芳軍……


    現在隻能指望西營的守兵先抵擋一陣子了。


    諸位大臣看著合攏包圍著他們的眾多金甲士,心中悔意頓生。早知道他們也該告病休息的。


    有人無奈便提出了些條件,諸如讓他們留個書信給家小,又或者大義凜然要留下給朱瀚廷斷後……


    說到底,他們並不認為對方攻進來後會對他們這些臣子不利。


    他們不是皇帝,敬獻了自己的財產後頂多就是丟了官職罷了。


    可跟著朱瀚廷這樣的暴君是要丟命的。


    朱瀚廷聽了便是一聲冷笑:“你們就別再癡心妄想了。那南蠻公主就是個妖女,昨日在這皇宮內肆意擄掠,殺人如麻。要不然你們以為朕這偌大的宮殿、近千人的守衛就這麽容易給攻下?還被毀的這麽徹底?”


    他做出無所謂的樣子:“你們要留下也可以。隻是不瞞諸位愛卿,南蠻的妖女如今正在這宮中,你們若是不跟著朕走,就隻能送給他們做刀下之鬼了。”


    這些跟了朱瀚廷一年多的臣子們並不怎麽信任朱瀚廷的話。便是昨天跟著朱瀚廷一晚上的洛丞相都隻是看著左右同僚決定隨大流。


    他不是不知道李欣的厲害,而是對方太厲害了,洛丞相並不相信朱瀚廷能順利的帶著他們出去。


    朱瀚廷見這些臣子個個麵色難看,想了很久才決定將怎麽走的計劃也告知他們:“諸位愛卿也不用擔心。陳事閣下麵,是一條通往外城的密道。你們今日肯跟著朕走,便是對朕表了你們的忠心。對待忠心的臣子。朕一向寬容。”


    有人立刻跪地表示跟著朱瀚廷走,有人還是猶猶豫豫不敢決斷。


    朱瀚廷便又說了一句:“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在新衛,到底是朕更得民心。還是那天舟的皇帝更得民心!”


    他這句話才真正說中了所有人的心思。是啊,新衛的百姓對天舟人一向排斥,平日裏稍微煽動煽動便是一場戰爭。要是那皇帝真的攻占了新衛,先不說有多少百姓會反對,光是那些土匪就夠對方喝一壺的了。


    朱瀚廷雖然殺戮心重,但這一點的優勢依舊沒變。即使暫時落敗,到了時機成熟之際,他振臂一唿。就地便可東山再起……


    “皇上所言極是。”眾大臣終於服軟。低頭齊聲叩拜:“臣等謹遵聖命!”


    朱瀚廷這才放下心來。他正要吩咐劉總管去取地道鐵門上的鑰匙,卻聽外麵傳來清脆的嗬斥:“朱瀚廷!別想著往外逃了。就算你有地道,本宮在裏麵堆滿炸藥。就不信炸不塌它!到時候你看看是你的腿快,還是你的地道坍塌的快!”


    陳事閣是她一早就準備保留下的,自然是埋了竊聽器。


    原本她還不疾不徐的命令遠洋隊派人圍住四麵出口等著朱瀚廷出來。


    可這麽一聽她才知道對方還有這麽一條退路。


    所以她立刻就進了院門,站在陳事閣門外與朱瀚廷遙遙相對。


    “賤人!”朱瀚廷霍然起身,一拳重重擊在了禦案的幾麵上,將上麵的東西給震的抖了好幾下。


    李欣毫不相讓,逆光站在門口對他輕蔑定義:“狗皇帝。”


    果然要麵對麵才有報複的感覺。這般看著朱瀚廷臉色鐵青的樣子,李欣覺得血液都要沸騰了。


    跟在她身邊的方城捧場大笑,大聲讚道:“公主殿下罵得好!”


    跪在地上的新衛朝臣還沒來得及起身,便聽後麵這聲催命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們頓時又急又怕,幹脆就縮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朱瀚廷跟李欣打嘴仗。


    “你究竟想要怎樣!”朱瀚廷微微鎮定後問道:“想要朕降位稱王?還是要一半的新衛城池?”


    他直覺李欣不會殺他,要不然早動手了。還要留他到現在跟她對罵?


    “昨天晚上,你可是親口答應,說可以等朕到今天早上再給你迴複的!”朱瀚廷義正言辭的說道:“朕常聽人說天舟人最是守信,可殿下這般做法卻又叫朕不敢相信了。”


    李欣想不到朱瀚廷死到臨頭了還有這般詭辯之才。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天舟人的確是守信之人。本宮自然也不例外。”


    聽李欣這麽迴答,在場的大臣起碼有一半放下心來。還有另一半則依舊不相信對方是個妖女。他們認為隻要自家皇帝奮力反抗,這麽多金甲士又怎麽會輸給對方帶來的幾個少男少女?


    朱瀚廷也是微微放下心,緩了緩臉色說道:“那便請殿下上座,朕沒說不答應你的要求。隻是你沒有給朕一點時間考慮……”


    他想著即便先答應下來又能怎麽樣呢。左右炸藥的秘方他已經到手了,自己忍辱負重將其研究出來,然後窩在這北疆之地徐徐圖之,伺機而動。未必沒有雪恥的那一天。


    可李欣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清澈的雙眸直直盯著朱瀚廷,表情萬分諷刺的說道:“雖說本宮是個守信之人,但那也要對方跟本宮一樣不提前毀約才行。你昨日將本宮留宿光華閣,卻在裏麵埋了炸藥,外麵圍了士兵。”


    她輕笑:“你是想要軟禁本宮?還是說等本宮反抗了就炸死本宮?”


    她的問題很犀利。朱瀚廷張口結舌也迴答不出來。


    原本鬆了一口氣的朝臣又都緊張起來,更有人偷偷以眼神示意金甲士,讓他們選擇時機絕地反攻。


    可是那些金甲士全跟沒看到似的,毫不理會。


    “給殿下安排了兵力。不過是以防萬一。您身份尊貴,萬一在朕的皇宮內出了事,朕就是有一千張嘴也交代不清。”朱瀚廷的態度完全軟化:“至於那些炸藥……大概是某些別有用心之人偷竊之後藏在那裏的……”


    雖然十分牽強,但是總歸編出了一條理由。


    遠洋隊的人聽了,全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看著對方。


    “真是個慫包!”公孫穆青低聲罵道:“要是他直接對我們罵個天昏地暗的,我倒還有些佩服他……”


    如今這般求饒的樣子,跟他這一國之君的身份真是反差太大了。


    新衛的大臣們聽了也有些害臊。但是當你身處絕境之時,卻又無比理解這種做法。


    所以他們也隻是以袖掩麵。卻不曾有人出來諫言。


    “原來如此!”李欣恍然大悟:“那倒是本宮誤會貴國的皇帝了。”


    她矢口不提後來冷宮裏發生的事情。


    朱瀚廷也隻當那事沒發生過。


    他隻是捏緊了袖子裏的炸藥秘方。然後微微扯了個容笑出來反問李欣:“既然如此,那殿下可要與朕當場解除了這場誤會?”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仔細聽李欣的迴答。


    李欣眼光閃了閃,望著他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不能。”


    朱瀚廷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恍惚了半刻,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抬頭又看了看對方的陣容,終於了然。


    昨天晚上,就在自己還自認為有優勢的情況下都沒能達成的協定,今日形勢逆轉之下,對方還會看得上之前那些條件嗎?!


    易地而處,自己隻會直接除了對方,吞並整個新衛吧。


    想到這裏,他臉色終於灰敗下來,艱難的問道:“那你還要追加什麽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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