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周將軍帶著爾朱氏也順利到了薑桐城外了。”周伯顏連忙跟李欣匯報宮外的最新動態:“不過因為下雨,進攻外城大概還要些時間。”


    李欣不在府內,委托他接收一切消息。而周世源的軍隊螞蟻搬家似的一點點潛伏進薑桐周邊,他卻是早就知道的。那兩艘大船沒裝多少武器,送完李欣之後就轉道去運周世源的兵了。


    可笑朱瀚廷那時卻一直忙著算計李欣的炸藥,哪裏還有時間去想周世源怎麽伏在邊境一動不動。


    “就算不下雨,他也不會立刻攻打薑桐的。”李欣淡淡迴道:“如果裏應外合之下周將軍還不能給本宮一個完整的薑桐,他就該迴去跟父皇自請辭官了。”


    潘井年這段時間四處給她活動,昨天晚上皇宮大火一起,原本那些搖擺不定的人哪裏還會猶豫,隻怕周世源的軍隊還沒走到薑桐城下,四麵城門就早早為他打開了。


    薑桐沒了這皇宮就算了,要是外圍百姓的生計也給她弄斷了,不說民心不齊,光是收複後的貼補就是一大筆開支。


    安溪城打下來時破爛不堪,李欣不想再讓薑桐重蹈安溪的覆轍。


    否則爾朱氏又能趁機把持新衛的稅收。


    李欣的原則一直很堅定,爾朱氏稱王,不僅不給兵權,便是封地內的稅收也要由天舟把控。


    這也是張靖嘉多次跟自己強調的。


    “先生也一直沒有消息傳迴府內嗎?”李欣突然抬頭問周伯顏。


    雖然知道張靖嘉一有消息應該第一時間跟自己聯係的,但是不可避免的她還是會為對方想理由。比如通訊器丟了或者壞了,又比如他不方便什麽的。


    周伯顏微微一愣,隨後就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沒有派人迴來通知我們,我們派出去的人也沒找到他們。”見李欣微微失望,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對方,隻是道:“您知道的,西山很大,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也很正常。”


    說實話,周伯顏也認為在這麽重要的時刻先生居然不在。也隻有一種解釋可以說的通:那便是先生那裏出事了。


    就依照他平日裏的觀察,先生對公主殿下緊張的很。若是可以迴來早就迴來了,哪裏會一直拖著。


    李欣的希望慢慢落下,卻沒有執著的繼續深想。她望著外麵綿綿的細雨,聽著廳內木頭被燒的劈啪作響的聲音,一遍遍在心裏迴想當初張靖嘉對自己的承諾和保證。


    “嗯,他沒走。”李欣莫名其妙的說道:“我知道他還在的。”


    眾人麵麵相覷。


    李欣也不管他們神色有異。迴神之後便又道:“想必你們來之前這一路上也看到了,新衛的皇宮已經被我們毀的差不多了。唯一還保留完整的便是陳事閣那一片。若是還有別的地方沒來得及燒起來,那也隻能說這雨下的太及時,給朱瀚廷解了圍。”


    周伯顏想了想。“嗯”了一聲說道:“好像是的。”


    陳宣和站在艾寥寥身邊,也接口說道:“剛才隻顧著找你們。也沒來的及看。隻是大概印象也差不多,那些大殿有的倒了一半,有的全都沒了影……哎,原本好好的一座皇宮,就這麽化為了焦土。”


    所過之處,無不是斷壁殘垣。焦黑一片。想想之前巍峨的皇宮,隻過了這麽一夜就完全變了一個樣,陳宣和不由就覺得世事難料。


    李欣輕笑:“表哥這是覺得可惜嗎?”


    她知道陳宣和的個性,所以這話並不是質問,反而取笑的語氣多了些。


    可是另一個女人卻敏感的迴了頭:“你這麽菩薩心腸,今天還跟過來幹嘛?!”


    見艾寥寥惡狠狠瞪過來的目光,陳宣和心裏一急,慌忙擺手道:“哪裏哪裏,隻是覺得死了那麽多人……終究有些不忍罷了。”


    他委屈的喊道:“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感慨一下都不行嗎……”


    全隊的人都在看他們兩個的笑話。


    陳宣和話音一落,艾寥寥臉色更黑。低聲斥道:“那些人全是我殺的。你若覺得我冷血,就往旁邊死開一點!別貼我這麽近,哼!”


    陳宣和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這是戰爭……”李欣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勸他們了。


    陳宣和是對的,他們的確殃及了很多無辜。


    可艾寥寥也沒錯,她是在複仇,她是在執行計劃,她是戰爭的另一方。


    無論這皇宮裏的人多麽無辜,作為她這對立的一方來說,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們死了,隻是她技術好沒有失手罷了。假若她行動遲緩又受了傷,即使碰到個最沒戰鬥力的宮女,也會毫不猶豫將她砸暈了拖出去的。


    李欣想想便不再理會陳宣和一對,而是轉頭對周伯顏道:“本宮剛才已經將炸藥的秘方給了朱瀚廷,現在他一定是著急去了陳事閣與他的臣子商議對策了。剛才讓仲林發信號彈,就是要通知你們去陳事閣圍困對方。先生不在,周將軍也未必能及時過來支援。本宮覺得你們還是先考慮一下要不要過去?”


    周伯顏環顧了一圈,沒從遠洋隊任何人臉上看到退縮的神情,便大聲道:“不必考慮了。我們與那些狗官勢不兩立!”


    他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若不是在天舟的時候,李欣臨行前囑咐過他們不可與官家碰上,隻怕他們都忍不住要去刺殺對方了。


    李欣微微笑著點頭,見陳宣和也沒有表示反對,便默認他也跟在了隊伍之中。


    隻是隊伍還沒有出發,她就突然感覺手腕一熱,那個久久不至的“茲茲”聲響起來了。


    “等等!”她歡喜的朝著人群大叫一聲:“等等……”


    見所有人都朝自己看了過來,李欣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多強烈。


    她一邊撥動手鐲,一邊往裏間走,步子輕快而又急切。


    “欣……”


    茲茲的聲音過後,就是張靖嘉微微暗啞的唿喚。他帶著迫切跟緊張:“你在哪兒?你好嗎?”


    李欣心中的幸福溢於言表。她無聲輕笑,然後用很愉悅的聲音輕輕迴道:“我在宮裏,很好。”


    兩人最最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沒走。


    她也沒出事。


    兩人都覺得心中有無數的話要說,卻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張靖嘉先開了口:“你那裏情況怎麽樣?”


    就算對方不問,李欣也想跟他說一說。她有些得意,像個做了事急需要得到肯定的孩子:“我們昨天將新衛皇宮全炸塌了,朱瀚廷損失了不少兵力,我們這邊卻一個人都沒事。剛才朱瀚廷從我這裏得到了炸藥的方子然後跑了,現在我聚集了遠洋隊準備去包圍他。”


    你聽到了嗎?沒有你,我一樣可以完成這次計劃。李欣暗暗想著。並不覺得自己當初決定要獨自進宮的行為有什麽不對。


    她直覺張靖嘉不會反對她那麽做。


    張靖嘉果然表示了驚訝:“你還真膽大。我想過你會一氣之下去了皇宮,但是沒想到你這麽快且這麽順利的完成了計劃。”


    他頓了頓然後誇道:“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勇敢!還要聰明!”


    李欣聽到對方這麽直白的誇讚,臉都羞紅了。她很不自然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見到外間有人時不時偷偷將頭探進來偷聽。她還要做手勢讓他們離開。


    但是她的嬌羞隻是一瞬,因為張靖嘉接下來的一句話。她臉上所有的歡喜都褪的一幹二淨,身體都僵直了。


    因為她聽到張靖嘉說:“欣,我找到你阿娘的屍骨了。”


    西山山穀,張靖嘉站在溪水岸邊,身畔是一片掛滿了果子的梨樹林。他緊緊抱著手裏的包裹倚靠在一顆千年老樹身上,看著溪水上不斷被雨水打出來的漣漪輕聲說道:


    “我原先迷路了。通訊器也撥不出去。後來才發現那是一個陣法,走進去便在一個山洞裏發現了她。她留了好些話,跟你猜測的一樣,她中毒後又活了幾年,一直給你安排好後路了才離開……”


    他短暫停下時,聽不到另一邊人的迴應,不由後悔自己講的太多。


    “欣,你阿娘在山洞裏留下了很多話。你等我迴去後再細細講給你聽,好不好?”


    簡易的通訊器通話質量並不佳。另一頭少女沉默良久之後傳來的聲音破碎又顫抖。


    她隻說了一個字:“好。”


    張靖嘉身後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的隊員們要麽在半路與他遇見,要麽就是發現了他的路標一路順著那新開的小道走了出來。


    “你要是沒把握。就先迴王府歇著吧。”他擔心李欣現在的狀態,便又道:“那朱瀚廷已經是甕中之鱉,逃不掉了。”


    他說完就靜靜等著對方的迴應。


    山風浩蕩,細雨綿綿,身後的人看到新隊員走出時一陣又一陣的歡唿……這些都不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隻在乎她的感受,尊重她每一個決定。


    那邊良久後才迴了一句:“可是我現在就想殺了他,親手。”


    聽到李欣的聲音一如往日般鎮靜而從容,張靖嘉終於放下心來:“那好,你等著我迴去。”


    他低低說道:“我要看著你了卻這樁心事。”


    隻有了卻這樁心事,她才能真正過迴李欣的日子,才能真正跟前世那些苦難的迴憶說再見。


    這是她的劫,他要親眼看著她度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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