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這天,薑桐南街的珍寶閣門開的有些晚。


    掌櫃的收到東家的指示,必須要等他來了才能開門。


    “殿下莫要著急,周公子不是說了麽,你不去他就不開門。”今日跟李欣出門的丫鬟是子琪和子玉。此刻,子玉聽到李欣第三次催促車夫快些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勸道:“鋪子上的門不開,任那些客人再著急也隻能等著。”


    李欣聽了稍稍定了定心。她是有些急了,可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但凡碰到可以給師家添堵的事情,她總巴不得自己是第一個上前圍觀的。


    子玉這麽勸著李欣的時候外麵趕車的車夫也聽到了。但是他可不敢將車速慢下來。誰不知道公主府上最難做的職業就是他們車夫了。公主隨便一句小抱怨,先生都要把他們趕出去的。


    噠噠噠的馬蹄聲混著咕嚕嚕的車輪聲一路朝著南街駛去。


    這條大街比較寬敞,路的兩邊都是裝修的富麗堂皇的店鋪。雖然時間還早,但是夏日的早晨日頭出的早,人們有事都是趁著清晨露水未散、溫度也未升高的時候來做完的。


    因此大部分店鋪都開門了,並且裏麵進進出出的客人還不少。


    “籲……”


    終於,李欣的馬車也停了下來。子琪上前掀了簾子,探出腦袋看到門口隻有掌櫃的和幾個小夥計垂手候著,在他們身後是半遮半掩的店鋪大門——果然還沒開。


    “殿下,一個客人都沒到呢。”見到外麵的情況後,子琪連忙縮迴腦袋對李欣道:“奴婢就隻看到掌櫃的和幾個夥計。”


    李欣微微放下心,然後不緊不慢的下了馬車。


    周伯顏上前跟掌櫃的說了幾句。他們這才知道這個從車裏下來的美貌少女才是自己真正的東家。


    “殿下,掌櫃的讓您在二樓坐一坐。”進到店鋪一樓,周伯顏連忙上來對李欣道:“隻要那位夫人一到,他就立刻派人上去告知您。”


    師文婷隻說了八月初一過來取貨。但是具體是個什麽時辰很難說。


    李欣在一樓看了看,然後指著角落裏的一株三尺多高的紅珊瑚雕塑問周伯顏:“這就是那鄭國公府訂的壽禮?”


    因為天舟和新衛都靠著海,紅珊瑚雖然也算名貴,但卻並不是什麽極其稀罕的東西。但是這株紅珊瑚卻不太一樣,它被師傅給精心雕琢過了:主幹雕成了觀音,兩邊枝幹分別雕成了善財童子和小龍女。雕工流暢又精細,連觀音的衣袂都給人一種要飄起來的感覺。再加上底座用的是正宗的小葉紫檀,因此價錢上應該不便宜。


    師文婷選了這件東西,顯然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的。


    “是的。”周伯顏早就打聽清楚了,也知道李欣今日來就是為了跟師文婷碰麵:“原本是天然的珊瑚樹。但是那位夫人覺得太小,拿出去不大氣。所以才讓師傅給加工成了擺件。”


    李欣輕輕哼了一聲,不再過多追問此事。她轉了身對著二樓的樓梯口問道:“二樓是做什麽的?”


    周伯顏忙迴道:“原本是想賣些珍貴的玉器的。但是客人似乎更喜歡外麵賣的那些假玉,我們的二樓這兒的真玉倒無人問津。”


    新衛人對玉也算偏愛,但卻是隻愛不懂。玉昌出售到新衛的玉器基本上都供應給了皇室,導致整個市場上對玉的了解非常模糊。


    周伯顏所說的“假玉”,其實就是翡翠。這種硬玉在張靖嘉眼裏也許還算是塊寶物。但是在天舟人眼裏根本不能和軟玉相提並論。


    李欣便道:“這種假玉,我們不是從流疆那裏收了很多嗎?既然他們這麽喜歡,你盡管拿來賣好了。”


    周伯顏又應了一聲。


    “咱們上去吧。”李欣轉了轉目光對張靖嘉道:“讓他們都留在下麵。我們隻帶著子玉子琪伺候就好了。”


    她今日特意在發髻上簪了兩隻七寶蝴蝶。金燦燦的身子,七色寶石的花紋,隨著主人的動作顫微微抖動的觸須,無一不吸引著別人的目光。


    張靖嘉不由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她在自己麵前都不會這樣特意的打扮。反而麵對敵人時總要精心裝扮一番。


    她大概將這當成了一場戰爭,而這番裝扮就是她的戰衣。


    但不可否認,她這般模樣真是別有一番動人之態。


    於是張靖嘉微微舒展著笑容。在暖暖的空氣裏輕聲應道:“好。”


    李欣滿意的收迴了目光,跟他並肩朝樓上走去。子玉和子琪則落後兩個樓梯慢慢跟在身後。


    隻是她才剛走到樓梯口,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夫人,您讓老奴來跑一趟就行了。這天氣這麽熱,要是您出門有個好歹。您叫老奴迴頭怎麽跟世子爺交代。”


    李欣便定住了腳步,她對著聲音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這就是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師文婷身邊的奶娘許嬤嬤。對方這聲音又尖又利。吵起架來比人家十七八歲的大姑娘發出的聲音還要尖細。


    她前世不知道跟著聲音吵過多少次。那時候真是深恨沒有一副好嗓子,連吵架的聲音都高不過人家。


    果然,最先進門的一對主仆,不是那師文婷和許嬤嬤還會有誰。


    “那怎麽行。”師文婷穿了一件淺綠色的長裙,外麵罩了一層薄衫。她麵容姣好,身材修長,顯然是將師景和洛清城的全部優點都繼承了過去。


    與兩年前不同,此刻她已經梳了婦人頭,單手扶著許嬤嬤的手臂款款走進店鋪,俏生生說道:“這可是給祖父挑的壽禮,自然要我親手選迴去才見誠心。”


    許嬤嬤便笑吟吟讚道:“夫人真是孝順。”


    師文婷進了店鋪才發現裏麵站著好些個體格壯碩的侍衛。她沒有在意,直接讓身後的丫鬟去找掌櫃的。


    “夫人您來啦!”掌櫃的沒等丫鬟找到自己便迅速迎了上去,熱情的招唿道:“可是來取您的珊瑚?其實我們珍寶閣一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夫人您來驗貨呢。”


    師文婷對掌櫃的態度十分滿意,跟著對方的腳步走到角落的博古架邊上。見到原先看中的珊瑚樹在幾天的時間內大變了模樣,她不由都驚訝了一下:“還真是雕的好呢。”


    接著,她便上前仔細看了起來。


    李欣趁著這麽些時間已經走下樓梯了。幾乎她一動,整個店鋪內的侍衛也動作起來,雖然師文婷沒感覺到,但是許嬤嬤和鄭國公府的丫鬟們卻都感受到了這些人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敵意。


    這些侍衛是在警告他們?


    許嬤嬤這樣想著,便將警惕的目光落在了朝著他們徐徐走來的少女身上。


    李欣慢慢走到師文婷身邊,微微嗤笑了一下,對張靖嘉說道:“瞧瞧,又是一個不懂裝懂的土帽兒!”


    師文婷聽著聲音離自己很近。便離開角落的博古架轉身朝著自己身後看去。


    隻見正對著自己站著的是一對年輕的少年少女,那男子容貌俊秀,身姿高雅。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正朝著自己笑。眸子那麽幽深明亮,仿佛隻要看上一眼就會陷進去。


    而站在他身邊的女子卻大不一樣。不得不承認,她長得倒還算可以,可那滿臉的鄙夷之色是怎麽迴事?土帽兒?是說自己嗎?


    “看什麽看?!”那少女見自己朝她看過去,居然囂張的瞪了一眼過來。譏諷道:“說的就是你這個土帽兒!”


    “哪裏來的野丫頭!”師文婷還沒來的及發作呢,許嬤嬤便往前走了一步,義正言辭的教順起李欣來:“你是哪個府上的小姐,怎麽這麽沒有教養?你可知站在你麵前的這位是誰?!”


    她的身材還是那麽的粗壯,往李欣麵前一站就將她的視線全都擋住了。對此李欣十分不悅,等對方消聲後才刺耳的笑了兩聲。然後對張靖嘉道:“你看這個肥婆真是搞笑,你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被她擋住的土帽是誰,還問別人!”


    說完她就咯咯咯笑起來。銀鈴一般的清脆聲音散在整個店鋪裏麵。聽得自己人心情一振。


    張靖嘉從頭到尾都沒聽懂李欣在講什麽,但是從小丫頭囂張的表情和姿態上便可以猜出她實在激怒對方。


    很難得一見。


    他很喜歡。


    於是他配合的更加默契,見到李欣笑的時候他也配合的彎了嘴角,眼中流露出對對方所說之言的讚賞和支持。


    這讓許嬤嬤愈加惱怒。


    她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是崩掉了,嗬斥了一聲罵道:“大膽!你這野丫頭竟敢出言侮辱我們鄭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你可知罪?!”


    李欣的侍衛們將人群團團圍在中間。掌櫃的和夥計們則全都靜靜退到了門口——防止有人再進來妨礙了東家在這裏吵架。


    “鄭國公世子夫人?”李欣繞著許嬤嬤走了幾步,探到對方身後想要看看師文婷的模樣。但是看到許嬤嬤跟老母雞護崽一樣護著師文婷。她便轉身問張靖嘉:“不是說鄭國公世子沒有夫人嗎?難道那個安少蓮是個大騙子?!”


    師文婷臉色鐵青,終於從許嬤嬤身後衝了出來,指著李欣大聲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世子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大概是氣瘋了,再也顧不上李欣身邊的侍衛,她對奶娘吩咐道:“許嬤嬤,快替本夫人教順教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


    ps:


    感謝白月兮同學的打賞和捉蟲。感謝人間流光投的一票粉紅票。話說我這兩天裸更好痛苦,居然把敵人的名字都記錯了,~~~~(>_<)~~~~ 。請大家原諒我,我已經改掉啦!昨天把剩下的內容做了個細綱,結果發現還有個幾十章就完本了。大概還有二十萬字左右吧。如果我還能堅持不懈每天雙更的話,完本不是這個月底就是下個月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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