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桑月華在床上靜養時,便總能聽到些隱隱約約的聲響。


    “槿顏,你聽到什麽聲音沒?”她原本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但是這日在樹下看書時卻覺得那聲音越發的大了起來。


    “好像是城外的聲音。”槿顏不確定的說道:“不會是王爺要攻進來了吧?”


    桑月華搖搖頭:“不會這麽快的。”


    她依舊是那副素顏素衣的樣子,長發都未盤,就那麽隨意的搭在肩上,垂著腰側:“襄平的外城牆有多厚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城門你走過沒?三駕馬車首尾相接也超不出內門。他們這才打了多久……”


    正說著,一聲巨大的響聲在內城上空響起。


    桑月華與槿顏不由臉色一變,同時抬了頭往天空中望去,隻見皓藍的天空上,一小股紅色煙雲尚未散去,接著又接二連三地響了好幾次。


    然後便見到各種顏色的煙雲騰在半空之中經久不散。


    這青天白日的在皇城上方出現這樣的異景,端的是詭異妖孽。


    “這是?”槿顏大驚:“莫非是老天降下的天罰?!”


    槿顏皺著眉頭說道:“也不一定,也許是祥瑞彩雲?”


    她們正思索著,隨後便又聽到一個清麗的少女聲音在耳邊清晰的響起:“皇伯伯,喜不喜歡侄女給你送的禮物啊?欣兒久不來京城,都忘了要從哪個城門進來了!”


    桑月華驚恐莫名,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聽到這個聲音。她再迴頭看身邊的槿顏,同樣是一副震驚的模樣,便不確定的問道:“你也聽到了?”


    槿顏點點頭,有點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便問道:“這是……公主殿下的聲音?”


    桑月華心緒莫名的點了點頭:“大約是的。”


    隔了這麽久能聽到李欣的聲音,她自己也辯不清心中是喜是憂。一方麵為的是自己能聽到孫女的聲音而欣喜。另一方麵卻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腦子裏瘋狂旋轉:這個孫女是妖精?!


    短暫的靜默之後,整個皇宮都沸騰起來。大家都覺得是妖精來襲,若是留下來隻能送死。


    於是大批丟下手中事情的宮女內監慌亂的找著藏身之地,還有一部分人甚至尖叫著往各個宮門湧去。


    原本就因為守內城門而搞得緊張兮兮的禦林軍,這一下子便混亂起來。外要禦敵,內要肅奸——凡是企圖逃離內城的,一律當成奸細當場誅殺!


    康平帝原本正在早朝,先是被突然爆裂在皇宮上方的紅色煙霧的聲響嚇了一跳。他顧不上朝臣的驚愕,衝到外麵時正好又迎接了餘下的幾十顆信號彈爆炸的視覺衝擊力。


    惶恐跟在皇帝身後的臣子們見狀不由得更加惶恐,他們畏縮地往大殿內退去。生怕那顏色詭異的雲彩落地後降下來的是十來萬的天兵天將。


    好在,這些聲響過去之後,便沒了動靜。


    一幹大臣這才放下戒備的心裏。機靈點的立刻上前賀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如此祥瑞,真乃我天舟之福……”


    然而就在此刻,耳邊竟然毫無預兆的響起一個少女的笑聲?


    這……太驚悚了!


    康平帝真是驚嚇過度:皇伯伯。這妖精竟是自己的侄女?欣兒……


    是李欣!是安溪公主李欣!那個孽種的女兒!


    大殿上膽小的宮女們紛紛暈倒,就連平素自認為膽子最大的禦前侍衛也是心思不定,手裏的刀劍紛紛落在地上。


    康平臉色劇變,迴過神來見到臣下的反應後,他不由暴怒:“妖女!妖女!來人,給朕將這個妖女抓起來!”


    沒人應和他。


    正在他預備發第二次火的時候。突然有個太監連滾帶爬的衝過來,一見到穿著金黃龍袍的人便立刻跪倒大叫:“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叛軍攻下外城了!”


    “什麽?!”康平帝身子一震。搖搖擺擺差點沒昏倒。


    他身邊的臣子夏雲濤上前一把托住皇帝,擔憂的說道:“皇上,這個時候您可不能倒下啊!這是在大殿之上,群臣都看著您呢!”


    康平帝借著這位表哥的攙扶重新站穩身形,然後才迴身一步一步重新往龍椅上走去。


    他走的很慢。腦子裏在想對策。


    可是不管怎麽想,剛才那一幕的衝擊力都實在是太巨大了。這李懷瑾生的女兒竟然是個妖精嗎?


    外城失守。內城不知道還能抵抗到什麽時候,他似乎是一瞬間信心大失,坐到龍椅上的第一句話便是:“禦林軍還能撐多久?”


    禦林軍統領柏樹新立刻上前迴道:“啟稟皇上,按常理推斷,隻要城內糧食跟水源不斷,咱們就能一直守著。”


    按常理?可現在看來,外麵的那股軍隊不能按常理推斷啊。


    就在今天早上上朝前,大家都還覺得優哉遊哉。


    平南大將軍周世源派來的前鋒已經明說,不到十日,援軍必定到達京師。隻要襄平能撐過十日,就可以將這些叛匪即刻打迴老家去!


    朝廷上下一片歡欣鼓舞,十日?就是二十日也沒關係。


    沒看範誠悅的大軍都在外城與林將軍對峙了十多天了麽。


    於是該吃吃該喝喝,最該操心的就是如何安撫民心,其他的一切都照常。


    “卿等可有良策?”康平十分平靜的問著大殿上驚惶未安的臣子:“叛匪如今有了妖女助陣,內城尚未攻破就將爾等嚇的兩股戰戰。他日若是城破,還有誰敢擋與朕前,為朕排憂解難?!”


    眾人聽出了皇帝平平的語氣中隱藏的濃濃諷刺,不由互相對視。最終兩朝宰相齊裴海出列進言:“皇上洪福齊天,自會無虞。叛匪要清君側,誅陳齊。老臣賤命,死不足惜。若是能以殘生殉國,也算是盡了臣子之道。”


    本朝最年輕的文淵閣大學士、禮部侍郎夏雲濤同樣出列應和道:“陛下乃真龍天子,外麵宵小隻能蹦躂一時,如何能真的成事?夏家雖文臣世家,卻也不惜此命。家中老小,奴婢家丁願意共同抵抗叛匪,與天舟共存亡!”


    下麵的很多人不厚道在心裏替他補充道:就算清王成事,天舟也滅不了。你與天舟共存亡,是想做還能活幾百年的老王八?


    不過,大家還是紛紛表示自己一定會拚死守到最後,絕不會讓叛匪攻進內城的。


    一直沉默的陳靖也隨大流的表白了一番。他身份上的尷尬僅次於夏雲濤。


    但是夏家一直都未親近過清王,陳家卻借著李懷瑾的勢地位上升了不少。


    陳靖十分擔心。


    “皇上,臣認為當下討論城破的事情十分打擊士氣。不如先想辦法拖住叛匪,然後等周將軍的援軍過來一擊滅之。”他想了想開口倡議道。


    果然,康平帝的眼中射出迫切的光芒,急著問道:“老師這麽說,是否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敢問皇上對清王如何評價?”陳靖此刻提到皇上這位親弟弟,無異於在暴怒的皇帝心頭上又添了一把火。


    他問完後見皇上果然臉色漆黑,十分煩躁的樣子,沒敢等皇上迴答,便連忙說道:“清王懦弱,為君不會明,為將不會勝。如今能一鼓作氣攻進襄平,不過是因為其久不現與人前,百姓及將士都被其蒙蔽了而已。”


    康平帝臉色這才好了很多,但心裏依然很不舒服,便沒好氣的問道:“是朕未能盡兄長之職,才將他教成了個不忠不孝之人。如今這個不忠不孝之人蒙蔽了百姓及將士,驅使他們來奪朕的皇位,老師說朕該怎麽辦?”


    陳靖抬頭正色道:“清王不忠是毋庸抗辯的事實,但是是不是真的不孝就猶未可知了。皇上或可讓太後前去勸降:若王爺願意退兵,那自然是純孝的。可若他還是執迷不悟,堅持要行這倒行逆施之舉,那便是大不孝之人。”


    “當然,若是一般的勸降自然是不會有作用的。皇上或可與太後商議,假意以死相逼,屆時清王是否孝順一眼便可看出。”


    說到這裏,他瞥了一眼夏雲濤,見對方並無異樣神色,心裏一鬆,斬釘截鐵的說道:“兩軍官兵陣前,京城百姓眼下,若是清王連太後的性命都不顧,那又與畜生何異?這般大不孝之人又能囂張幾時?必定立刻人心皆失,天下盡誅!”


    “好!”康平帝激動的站起身:“老師說的對,這樣大不孝的人若是失了軍心民心,可不是人人得而誅之麽!”


    宮殿之上空寂無聲,事情涉及太後,大家都不知道該提什麽意見。


    這麽毒辣的計謀也隻有陳家或夏家敢提出來。


    夏雲濤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便知曉眾人這是在看他的表態。他雖然有些不悅,但還是立刻應和道:“皇上所言極是。未免日長夢多,還是早日有請太後出宮勸降。”


    康平帝重新坐迴龍椅之上,點點頭,興奮的說道:“說的對,這段時間叛匪的氣焰實在太過囂張,這次朕一定要讓他們在天下人麵前丟盡顏麵!”


    說完,他斟酌了一下,覺得一個人可能說不動太後,便對陳靖說道:“老師,下了朝隨朕一道去慈寧宮拜見太後吧。”


    陳靖領旨。


    夏雲濤撇撇嘴:就這麽一個動動嘴皮子的小差事,陳家也太上趕著往家撿了。


    正當他不屑之際,卻聽康平帝也叫著他道:“夏愛卿也一道來吧。”


    夏雲濤臉上這才微微露出笑容,然後躬身朗聲應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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