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的軍隊又經過十幾天的急行,終於在九月末到達了襄平外城。


    因為先前派出的斥候迴稟,範誠悅堅決及肯定的說自己不需要支援。因此,與眾將領商議之後,李欣決定走水路,繞行至襄平西麵再行進攻。


    “將軍為何屢屢拒絕公主殿下的支援?”跟在範誠悅身邊的宋月亮問道:“襄平外城久攻不下,咱們的士兵及武器消耗巨大。若是能得公主殿下相助,不說他們能否攻下城門,至少可以為咱們分擔一部分的壓力。”


    範誠悅將手裏的信紙揉成一團,狠狠擲到地上,朝著宋月亮吼道:“你懂個屁!你隻曉得他們過來支援,卻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來搶功的主意。這仗都快打完了,他媽的這批玉昌兵才曉得過來支援,早幹嘛去了!”


    宋月亮在心裏嘀咕道:先前流疆侵犯玉昌,不就是你下令讓他們自生自滅的麽。


    早先,人家要抵禦外敵啊!


    範誠悅越想越窩火:“真沒想到,這柴壁傑還有這一手!老子在的時候他安安生生的乖得像隻兔子。結果老子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巴上了王府跟老子唱對台戲!”


    若要範誠悅相信柴壁傑是聽命於李欣,從未擅自主張做過什麽越軌之事的話,還不如跟他說李欣身邊藏了個妖孽更加令人信服。


    他是不會去懷疑年僅十三歲的女孩子能有什麽大能耐的。


    玉昌的不在掌控,他認為罪魁禍首一定是柴壁傑。


    “那咱們是否要再征一次兵?”宋月亮無奈問道:“林千紅迴到襄平後,武器質量跟數量都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咱們武器拚不過他,就隻能多找一些民兵來消耗他們的裝備了。”


    炮灰不夠,宋月亮又舍不得讓那些有經驗的老兵上前送死,這才又跟範誠悅提議。


    “又征?”範誠悅不樂意的說道:“你不曉得老百姓都在說我們是過境蝗蟲,與林千紅一樣臭名遠揚?再等等!”


    宋月亮一聽。歎了口氣後不再多言。


    打消耗仗比的不就是誰比誰更心狠麽!你現在知道愛惜名聲,不願意去招兵征糧,那就隻能祈禱林千紅比你更心善,也不願意壓榨城內百姓為他征戰了。


    林千紅身經百戰,自然不會在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刻還去肖想什麽好名聲。他隻知道,每輸一戰,他那留在京城的家族就因此而滅去一脈香火。


    此戰再敗,林家便也到頭了。


    “再去!將城裏那些流浪漢乞丐全都抓來!”他大叫著命令軍官:“隻有死人不會跟你們爭糧食!多死一個,你們就多一份口糧!”


    軍官領命後憂心匆匆的下了城樓。


    襄平外城,除了公侯子爵。如今誰也不願意碰到他。


    林千紅站在南門城樓之上,看到範誠悅的軍隊跟巨大的甲蟲一般,慢吞吞的往自己的方向蠕動。


    軍隊的最前方。是永不知疲倦的民兵,他們在身後大軍的威脅驅使下,將一袋袋泥土扔進壕溝,在他們身後,無數的箭手在攻擊掩護。


    林千紅陰鬱的收迴了目光。他眼窩深陷。兩頰的皮膚鬆垮而蠟黃。誰能想到,一年前,他還是個紅光滿麵的胖子?!


    在他身邊,士兵們畏畏縮縮的躲在城垛後麵,然後從傾斜向下的射擊口向下射擊。但是這樣的小洞,視野窄小。即便是經驗再豐富的弓箭手,這般受限,也隻能是亂射一氣。


    因為壕溝及梅花樁的阻攔。範誠悅的軍隊這麽久還未能進攻到城牆邊上。但是林千紅未雨綢繆,已經在城內搜集了大量的棕油及石塊。若是敵人用雲梯攻城,他便即刻將這些東西招唿到這幫叛匪的身上。


    “將軍,不好了!”一個渾身汙泥的軍官從城樓下連滾帶爬的衝了上來:“西城門外發現大量叛匪!”


    林千紅聽了,震驚莫名:“有多少人?他們是怎麽來的!”


    安溪海一戰。範誠悅從玉昌抽調的水軍盡數與他們同歸於盡!玉昌是舟船上的城市,襄平卻因為封鎖海道而久不經營水師。因此林千紅與範誠悅在安溪海一戰能打成平手,他其實是功大於過的。


    也是因為範誠悅是北峭人,不善水戰的原因。總之,那一戰之後,雙方都退守內陸,再沒發動過水戰。


    如今,聽說敵人竟然繞到西城門去了,那定是走的水路!


    “斥候的情報是大概有一兩萬。”那軍官迴道:“是走的水路。攻下咱們沿路設的幾個關卡後,一路浩蕩行到了西城門底下。”


    “西營都是死人嗎?!”林千紅聽了大怒,西城門外駐紮了四萬多的大軍,竟然被一兩萬新上岸的玉昌兵給打光了?


    那軍官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囁嚅的說道:“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投降了……據斥候稟報,他去探查時,看到西營人馬與玉昌士兵在一塊喝酒吃肉,稱兄道弟……”


    “混蛋!”林千紅低聲咒罵道:“此事速速要報與朝廷得知!”


    他必須讓皇帝知道:不是我林千紅打不贏這仗,而是有人在你這個天子的眼皮底下叛變投敵!


    那軍官應了聲是,然後小心問道:“現在西城守備十分薄弱,將軍是否要拔營去救?”


    林千紅眉頭皺的緊緊的,沉聲問道:“可知對方是何人指揮,何人督戰?”


    “這個……”軍官為難的想了想,最後說道:“隻知道是安溪公主督戰,但是指揮者是何人,現在還沒打聽的出來!”


    “廢物!”林千紅又是一聲罵。這一年來,他的脾氣暴躁了很多,與之前那個沉穩的大將判若兩人。


    默默想了很長時間,他突然抬頭道:“先撥兩千人去支援西門。老夫再去跟朝廷請命,請求支援!”


    “是。”


    但是,才兩千人,怎麽可能抵擋幾萬人的攻擊。


    那軍官磨蹭不走。林千紅見了,便又道:


    “記著,讓他們給本將軍死守城門。要知道周將軍就要從南邊迴來了,隻要咱們再堅持個十幾日,這場戰便是穩操勝券了!屆時眾位必將受到朝廷的嘉獎,封妻蔭子,衣錦還鄉!”


    林千紅大聲煽動著,果然在他周圍的士兵們立刻又充滿了鬥誌,仿佛都看到了自己那光輝燦爛的前程。


    那軍官一聲得令,迅速的下了城樓,點了兩千兵將後便匆匆往西城門趕去。


    範林在東城門交戰正酣,雙方都是異常厭倦跟疲憊。李欣的西城門這邊,卻是一片平和安樂的景象。


    玉昌及安溪匯合的兩萬兵馬用美味的食物及殘酷的先鋒屠殺招安了襄平西城的三萬多兵馬。李欣站在西城門外,看著方城及程新泉囂張的在西城門口挑釁謾罵,不由十分暢快。


    前幾日因為流言而發怒放出的狠話,現在猶自響徹耳畔。她不覺得自己是氣瘋了不自量力,也無人在見識過她手下軍隊的戰鬥力後再對這樣的狠話不屑一顧。


    至少在張靖嘉看來,她有放出狠話的資格。


    “哎哎,小爺知道你們饞死了!”


    方城手裏拿著烤的金黃的野豬肉,騎在他那批黑馬上來迴的在西城門跟前晃蕩:“進到京城前,小爺可羨慕京城的將士啦,以為你們吃的都是鮑參海翅,喝的是瓊漿玉液,用的是金槍銀劍,騎得是汗血寶馬!結果!”


    他露出上當受騙的憤慨:“結果童話裏都是騙人的!昨天接濟了西營的兄弟們才知道,你們一天才吃兩頓飯,一個月也吃不到幾兩肉,更別提美酒了!騙子!”


    “大騙子!”從玉昌趕來支援的高壯大力士雷同勝起哄道:“奶奶的,爺爺的,你們這幫京城兵還瞧不起咱們玉昌人,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城朝著身邊的親隨使了一個顏色,那親隨便又無奈的朝著西城門的城牆之上扔了一個“大迷糊蛋”。


    “啊——”


    城牆那邊又是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


    被嚇得猶如驚弓之鳥的西城守衛通通抱著身子蜷縮在角落裏麵,別說是拿起武器反抗,就連探出身子朝下麵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臉上掛著淚,鼻涕在唿吸間被吹成了一個又一個氣泡。


    許多年輕沒見過世麵的士兵更是在一開始就繳械準備投降。若不是被自己的軍官拿著刀劍逼著重新上了城牆,他們說不定早就哭爹喊娘的逃迴城內去了。


    “欺負你們,真是沒意思。”李欣用著張靖嘉新近改良的擴音器,淡淡說道:“若不想變成死屍一具,即刻給本宮打開城門。否則,你們死後,本宮讓你們生生世世永墜地獄!”


    這個威脅可真是太厲害了!沒人不信,這些人在這一個時辰之內所見識的奇異景象,比他們這一輩子見識的都多。


    “我不要死了還要下地獄!”不僅是士兵,就連有些軍官都害怕的抖起來:“反正這裏隻是外城,如果叛匪們厲害,攻下內城,咱們不僅沒有罪,還有功勞。若是叛匪們沒有成功,那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後也不會下地獄。”


    於是在兩千人的援軍到來時,西城門已經換成李欣的軍隊駐守了。與這一小股軍隊簡單的交戰之後,西城門徹底被李欣攻陷。


    襄平外城,李欣如入自家後院,想去哪就去哪。


    “嗬嗬,咱們先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去皇城外給本宮的皇伯伯送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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