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還有嗎?”我盯著小紅端上來的“飯菜”,心裏直打鼓。

    桌子上,一菜一飯一湯,一菜是盤子炒青菜,葉子有點泛黃;一湯清徹見底,麵上飄了幾片綠葉;一飯倒算正常。

    “公子,上齊了,這頓頓都一樣的啊。”小紅解釋,“不過,鄔少爺在就豐富多了,蘇媽媽會叫人專門準備。”

    我悲歎,小紅一直提到的鄔少爺,叫鄔少白,聽說是當朝太醫鄔長青的小兒子,一天下來,我聽得最多的一個名字,看樣子他算是木蘭的常客了。

    我草草地吃了點,應付肚子,一下午感覺身子都輕飄飄的,長此下去可怎麽了得,會營養不良的。好不容易挨到晚上,鄔少白來了。

    他二十剛出頭,文靜的書生樣兒,長得也是眉清目秀,舉止文雅,怎麽樣也跟我想象中的“嫖客”聯係不上。不過,人不可貌像,也說不定就是個斯文敗類。

    那個蘇大媽果然名不虛傳,麵子功夫一流。她叫人辦置了一桌子酒菜送來,花花綠綠地我來不及細看,用手抓了就吃,半真半假,狀似被關了幾年剛放出來打牙祭的一樣。

    鄔少白顯然被我嚇住了,跟蘇大媽一起瞪大了眼吃驚地望著我,我嘴上手上沾滿了湯湯水水,麵前的衣襟滴濕了一灘。再攔再厲,我抓起一隻油亮亮地雞腿,連咬幾口包在嘴裏,撐得臉圓鼓鼓地,小嘴也油亮亮的,還傻乎乎地衝人家鄔少爺笑。

    “蘇媽媽,這是怎麽迴事?” 鄔少白冷下臉來,語氣不善。

    “這……鄔少爺,這奴家也不知道啊,”蘇大娘陪著笑臉,睜眼說瞎話:“興許木蘭今天餓了。”

    我瞟了眼鄔少,很惡心吧?嘿嘿……看你今晚還有什麽興趣來“吃”我。轉頭盯著蘇大媽,這老狐狸,算你不走運,今天遇到俺老孫了!我在心裏冷笑,準備順勢收了她。抓起被我啃掉大半的雞腿,我直往鄔少爺嘴裏塞,“這個好好吃哦……給你吃。”

    鄔少白遮擋不及,被我糊了一臉油,慌忙伸手抓住我。

    不顧蘇大媽要殺人的眼神,我繼續裝瘋賣傻。“噓~!悄悄的,被發現可就沒得吃了,隻能吃青菜哦……嗬嗬……青菜,清湯……青菜,清湯……”火上澆油,“噝吧噝吧”地,火燒大了,鄔少白的臉跟他的姓一樣,烏沉沉地怪嚇人。

    “青菜,清湯……青菜,清湯……”我很順口地在一邊念咒,就差沒有敲桌子打節拍了。

    “小紅,過來伺候蘭兒吃飯。”他命令,轉頭卻溫柔地對我一笑,“蘭兒喜歡就多吃點啊。”說著,抓著我的手將那隻雞腿推迴到我麵前。“你吃嘛~”我堅持,又推到他麵前,他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麵前的雞腿。這隻雞腿被我一抓一咬,爛糊糊地看起來有點惡心。感覺到他在看我,心虛地,我猶豫著剛想把手收迴來,他卻出人意料地低下頭去輕咬一口,慢慢嚼著,狀似很享受。

    翻胃地打個冷顫,我突然有點受不了自己了。良心不安起來,看來這個鄔少白對木蘭還算不錯,連她的(其實是我的)口水都甘願吃了。悄悄地收迴手,放了雞腿,我乖乖地低頭吃飯。小紅小心地幫我布菜,鄔少白起身,到窗口的躺椅邊坐下,蘇大娘低著頭,自覺地跟了過去。

    “蘇媽媽”他語氣相當客氣,聲音有些冷,政審開始了,“前日,我讓人送來的月銀不知媽媽收到沒有?”

    “收到了,收到了。”蘇大媽點頭打哈哈。

    “每月五百兩,月月準時,不知媽媽可否滿意?”

    “滿意……滿意……”蘇大媽向來跟錢最親。

    “滿意就好……不過——”他話音拖得很長,我疑惑地向他們望過去。

    突然,鄔少白騰地起身,伸手從蘇大媽頭上拔下根白玉簪子,他驚訝地瞪大眼:“這個……是蘭兒的?!”

    笨蛋,你才知道呢?我極不滿地斜了他一眼。

    “你居然拿蘭兒的東西。”他控訴著,聲音卻隻提高了五分貝。

    “這是老身自己的。”蘇大媽臉皮可不薄。

    “胡說!我有證據……你看這是什麽?”他伸手指著那玉簪,很激動“這裏有蘭兒的名字。”

    太遠,那玉簪太小,是不是真有字我沒看到,不過應該是真的,隻見那蘇大媽噎到似地縮迴頭去,身形都矮了一截。

    “你明知道蘭兒她……她單純不懂事,竟還這樣欺負她……你”他激動到說不出話,換了口氣:“你……”還是沒你出來。

    喂,大哥,你會不會罵人啊?幾句重話都不會說嗎?什麽人啊!我怒其不爭,“砰”地放下筷子,有點想幫手。

    “咳咳咳……”你了半天,最後竟換成了驚天動地地一陣咳嗽,弄了眾人傻了眼。

    他不會是有什麽毛病吧?我驚歎。

    “鄔少爺,你保重啊,身子要緊。”蘇大媽見他氣成這樣,知趣地端了杯茶給他,也不忘給自己開脫:“這玉簪啊,其實是木蘭送老身的。”

    鄔少白喝了茶,緩了緩氣,聽她這一說,白了她一眼,那意思像在說,你當我小孩子好騙呢?!

    蘇大媽老臉僵住,一時也找不到其它的話好說,訕訕地皮笑肉不笑立在一邊。

    “小白,吃飯吧。”看他剛剛咳得厲害,白淨的臉兒都咳得通紅,莫名其妙地我有點心痛。這一喊引得兩人意外地迴頭望我。

    怎麽了,這啥眼神啊?有哪裏不對嗎?

    “菜要涼了。”我努嘴補充,轉頭看小紅,她正專心地替我夾菜,沒什麽不對啊?

    “媽媽,先迴去吧”,鄔少白平靜地說著“這次的事我不追究了。”

    蘇大媽如獲大赦,一扭一扭地快步小跑。

    這就完了?我有點失望,本來還盼著他替公孫木蘭出口氣呢。

    “這以後別再拿蘭兒的東西了。還有,她的飲食起居還勞煩媽媽好生照顧,銀子不夠可以跟我說。”鄔少白慢條絲理地說著,很優雅地走到我身邊坐下,“實在不行,我會親自找文姐商量,請她來照顧蘭兒。”

    蘇大媽在門口一愣,繼而變了臉色,“不會的,不會再有這事了。鄔少爺你大人有大量,文老板那邊就不用麻煩了。這往後啊,我會好好待木蘭,保管比親閨女還親……嗬嗬……”她在門邊上打哈哈,屋裏卻沒有人理,她這才夾著尾巴悄悄退下去。

    敢情那個什麽“文姐”才是真的老板啊,也是哦,要不這裏怎麽叫“文姬書院”呢,我暗自嘀咕。

    “蘭兒吃好了嗎?”見我停了筷子,鄔少白拿起一塊細絹絲巾幫我擦嘴。

    按照傻子該有的樣子,我目光呆滯,機械地點點頭,很乖乖地配合他的動作。

    “那把藥喝了吧。”他變魔術般地從桌邊的木食盒端出一碗黑唿唿地液體,搞得我措手不及。

    “啊?!”我驚叫,很果斷堅決地表明態度:“我不要喝!”

    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不可思議的神情在臉上一縱即逝。他抬眼探究地望著我,本來還想抗議一番外加武力對抗,見他這樣生怕他懷疑到這個木蘭是假的,我趕緊打住,換上一副小孩撒潑的模樣。

    “不要嘛,好苦,難喝!”

    他臉上的肌肉這才放鬆,輕抿一笑,“良藥苦口利於病。”

    可是我沒病呀?!

    “好臭,喝了難受。”我哀求,外加警告:“會吐的。”

    “喝完了有蜜果吃。”他笑著從那盒子拿出些果子,小小的像棗子,黃燦燦,看樣子很可口。

    哄騙外加收買,這小白臉還有兩下子呢,可惜本小姐不吃這套。我緊盯著他拿藥碗的手,準備找機會“不小心”撞翻它。

    “喂,你——”看他手一動,我伸手就去推,不注意被他攔下來,還被點了穴。

    這應該是傳說中的點穴了吧,至少我現在不能動了,眼睜睜看他捏著我的下巴,把藥喂進來。

    唔……媽媽呀……好苦……

    我頑固地吹氣往外吐,藥泡泡飛濺得他一臉都是。鄔少白小朋友也不是好惹的,伸手在我脖子某處又一點,咕嚕……咕嚕,我居然喝下去了。一碗見底,他很滿意地放開我。

    呸……呸呸,巨苦!我使勁吐口水。他討好地遞了顆果子給我,我不客氣地咬進嘴裏,順便很不小心地狠狠咬了他的手指。

    聽到輕哼一聲,不一會兒他不怕死地又遞一顆過來,張口露出我閃亮地小虎牙,準備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哪知胃裏一翻騰,哇啦啦地吐了起來。

    “蘭兒,你還好吧?”他緊張地拍我後背。

    我稍作停頓,但混身難受,他奶奶的,之前嚇他才說要吐,沒想到好的不靈壞的一說就中。

    他不好意思地衝我一笑,我眯了眯眼,危險地盯他,恨不能立馬殺他於無形。

    “公子,喝口熱茶。”還是小紅乖,貼心地小棉襖呀。

    茶剛進口,還來不及哽,唔~!

    哇啦啦又來了!!!

    小紅發揮兔子的優勢,一跳老遠。有人就沒那麽幸運了,鄔少白驚慌失措地坐在那裏不知拿我怎麽辦好,我趁機偏頭向他,大部份都吐到他長袍上了。

    這一迴我來勢洶猛,力不可擋,持續時間還長,終於止住時,屋子裏菜味,湯味,肉味,藥味,不明味,五味陳雜,臭氣熏天。

    鄔少白小朋友一臉無奈,皺了皺眉看看自己的靚衣又看看我,“小紅,準備熱水給蘭兒沐浴。還有,找套幹淨衣服給我。”

    小紅應聲去忙了。鄔少白扶起吐得全身泛力的我撤離犯罪現場。

    遭了罪我也認了,至少給他來個下馬威,看那個還敢叫老娘吃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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