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各位運動員前往指定地點進行賽前檢測。”


    將衛患從訓練中喚醒的,是熟悉的語音廣播聲。


    衛患起身來到檢測區,沒有去找李百川,也沒有去找方可凡,一種厚重到讓他心中酸澀的物質正墜在他的心口,不出他所料,剛到那裏,眼前一個修長的身影就無可忽略的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衛患感到自己的胸口慢慢生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他很想大聲的質問眼前這個人,但是理智讓他沒有那麽做,他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站在沈衍一的身後,就像一個影子,或者一個幽靈。


    或許是出自於一種冥冥之中的感應,這個身影的主人仍舊發現了衛患的存在,他緩緩地轉過身來,看到衛患站在自己背後,顯然一開始有些驚訝,但隻是一瞬間,臉上便恢複了往日的冷峻。


    此刻衛患正與沈衍一四目相對,衛患的眼神裏夾雜著憤怒與不解,衛青的提醒迴蕩在他的腦海之中,讓他一定不要衝動。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做任何事情,猶如一座被釘在原地的雕塑,隻是定定的看著沈衍一。


    沈衍一也看著他,眼睛裏冰涼平靜,看不出一絲悔意,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轉過了身,提前離開了檢測室,再也沒有看衛患一眼。


    “你怕什麽?”


    李廣就站在他的旁邊,臉上是滿滿的譴責:“他的手是怎麽好的,你不應該不知道。”


    “不用你管。”沈衍一不耐煩的扯了扯領子,衛患的眼神在他麵前一遍一遍的重放,他覺得焦慮,覺得煩躁,無處發泄的情緒堵在他的胸口,讓他甚至連想到衛患的勇氣都沒有。


    “算了。”李廣也不再追究,隻是看了他一眼,“下一場我上,我有一種感覺,他旁邊的人應該是衛青。”


    沈衍一簡單的點了點頭,對於他而言,此時此刻,他並沒有和衛患同台競技的心情,愧疚與悔意縈繞在他的心中,他親手破壞了他們之間的關係,然而,他已經無法迴頭。


    “你應該做好準備。”李廣活動了活動手腕,又看了沈衍一一眼,“既然上次的事情沒有成功,你手裏不是還有他的一個把柄嗎,有準備嗎?”


    巨大的憤怒與焦慮頓時席卷了沈衍一的心口,他提高了聲音,冰涼的眼睛裏充滿了怒火。


    “你就不能自己把他打出比賽去嗎,你就那麽不自信嗎?”


    “你懂什麽?”李廣帶兵多年,從來沒有人敢和他這麽頂嘴,頓時氣勢非凡的一瞪眼睛,“誰知道你這邊有什麽歪門邪道,四個輪子會跑的鐵皮,盒子裏就能跑出幾百個人,這些神神鬼鬼的,自然應該早些防範。”


    沈衍一早就習慣了李廣的驚人之語,根本沒那個心情替他解釋:“比賽就是比賽,除了他本身能做到的事情,其他的情況都不會發生,還是說你怕了衛青,才想讓我直接把衛患排除出去。”


    “放肆!”李廣用力一拳頭,砸在了空氣上,憤怒布滿了他英武的麵容,“我怎麽可能怕這種人!”


    “那你就自己把他打出比賽去。”


    沈衍一甩下一句話,抬腿就走,對於李廣而言,激將法永遠是最為合適的手段,即使他明白李廣的顧慮,周正帶來的科技,每一樣,都讓他無法想象,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願意再一次加害衛患,他相信,憑衛患的品行,即使有這樣的手段,他也斷然不會用在比賽之中。


    “隊長。”


    他迴到了已經沒有衛患身影的檢測處,段潮依舊半睜著眼睛,即使馬上就要麵對比賽,也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而赫連城,他超過一米八的身材投下了熊一樣的陰影,語氣卻很溫柔。


    “你臉色不太好,沒問題嗎?”


    沈衍一伸了伸手,止住了他們更多的詢問,遠遠的,賽場上已經響起了賈思赫的開場白,他知道,在那個以七十米為標尺的賽場上,正有他接下來一生的對手,正安靜的等待著。


    成王敗寇,他知道,自己絕不能是輸的那一個。


    “歡迎來到本次比賽最令人期待的團體賽決賽現場,我是解說員賈思赫,本場比賽的比賽雙方分別是一直在射箭界聲名赫赫的沈衍一的隊伍以及我們的一鳴驚人,嶄露頭角的射箭黑馬,李百川的隊伍,在單人賽中,衛患對於沈衍一的狙擊並不很盡人意,那麽有了自己熟悉的隊員作為堅強的後盾,他能否做到將沈衍一斬於馬下,今天這場比賽就為大家揭開答案!好了,我就不多說廢話了,現在比賽開始!”


    “我是首發,加油啊。”


    決定先後手的方式依然是抽簽,沈衍一自己並沒有前來,而是派出了段潮。


    就在他與李百川擦肩而過的一瞬,段潮的聲音傳進李百川的耳朵:“不要輸的太難看。”


    李百川向著他溫和一笑,神情裏沒有絲毫被激怒的意味,他伸出手,搭上了段潮的肩膀,借著短暫的接觸輕聲迴答。


    “那就請前輩多指教了。”


    兩人重新分開,迴到了彼此的隊伍之中。


    “你在和他說什麽?”小聲說話的,是內心並不像外表一樣粗獷的赫連城。


    “沒什麽?”段潮意味深長的看著不遠處的李百川,“就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好了,讓我們來看看兩隊抽簽的成果,好的,是沈衍一一隊率先,在比賽之中,率先的一隊負擔著更小的心理壓力,但也失去了針對性的派出選手上場的機會,李百川抽到的簽並不是太好,這個隊伍也隻是剛剛組建,我猜還沒有到達以箭路分布戰術的機會,而身為後手,麵對老將所產生的心理壓力,很容易影響到最終的成績。”


    “放屁。”方可凡小聲的罵了一句他唯一會的髒話。


    衛患倒是比較平靜,在上場之前,李百川早已考慮到了這些,並且擬定了一個簡單的戰術,從整體上而言,他們的實力必然低於沈衍一等人,為了盡可能的發揮出最好的成績,他們所使用的方式就是標準的以己長攻敵短。通過過去比賽的視頻,李百川總結出了沈衍一一隊通用的戰術,以年紀最大,需要最多休息時間的段潮進行首發,沈衍一作為主力,排在順位第二,給對手以巨大的心理壓力,同時為資曆最淺的赫連城創造出一個相對輕鬆且良好的環境,讓他進行一次穩定的收尾。


    這種方式使隊伍整體趨於一種趨利避害的方向。


    在這樣的戰術之中,段潮的尖刻行徑常常會對對手造成影響,而想要不卑不亢,不露弱勢,李百川作為首發顯然是最合適的選擇。而針對沈衍一極具攻擊性的個人風格,穩定於自己節奏的方可凡顯然更為適合應對。最後,對於一直以來相對輕鬆的守擂者,赫連城,衛患的鋒銳絕對能夠造成最大的殺傷。


    “沒問題嗎?”看著段潮如他的推測走向賽場,李百川聲音平和,對隊內進行最後一次確認,“不要太在意我的成績,也沒必要為我打抱不平,段潮這個人你們也都明白,沒必要動氣。”


    “是誰比較氣還不一定呢。”對李百川了解較多的方可凡搖了搖頭,絲毫沒有擔心李百川的意思,衛患有些不解,憑李百川溫和的個性,方可凡理應會為他打抱不平,但是看起來,他卻好像在某種程度上胸有成竹。


    “你看著吧。”方可凡注意到了衛患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的幸災樂禍,“我們隊長特別會對付段潮那種人。”


    隨著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段潮站上了距離靶心七十米的射箭區,依舊是漫不經心,未出全力的姿態,手下的箭矢卻與他的神情毫不匹配。


    簡單,鋒利,無可挑剔的十環。


    在規則中,要由一個隊伍的每個人各射出一箭,才會輪到下一個隊伍,這也減少了隊員與對方隊員之間將會造成的影響,但是段潮在這方麵上十分會見縫插針,在他下場的時候,他特意經過還沒上場的李百川眾人,拍了拍李百川的肩膀。


    “加油啊,首發。”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語氣,混合著嘲弄一樣的鼓勵,溢於言表的輕視,然而李百川麵對挑釁的經驗豐富到讓人無法想象,他隻是笑了笑,平和的迴答。


    “麻煩您多指教了,老將。”


    段潮的神情凝固了,這是個一句一語雙關的迴擊,他離開射箭足足有五年的時間,比起現在的許多選手都有所不如,而他的年齡也是阻止他邁入更高境界的巨大阻礙,老將,與其說一種讚美,倒不如說是故意在刺他的痛處。


    衛患頓時對李百川的印象大有改變,他一直以為李百川是個性格溫吞的人,沒想到也會有這樣不客氣的一麵。


    “如果讓他囂張下去,會影響我們的心情。”


    看著聳了聳肩,選擇下場的段潮,李百川溫和的解釋:“你們要記住,雖然是團隊賽,但是你們隻需要針對自己的對手就好,沒有必要承擔太多的壓力。”


    衛患知道這句話主要是和自己說的,於是點了點頭,李百川搭了一把衛患的肩膀。


    “去喝口水,迴來就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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