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這就是你的隊伍,算上你,一共三名主力,兩名替補,現在主力的位置有兩個已經定下了,一個叫方可凡,一個叫李百川,剩下最後一個,你要努力,別讓沈衍一失望。”


    “啊……嗯。”衛患含糊的答應了一聲,他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簡直覺得整個心髒被一條懸掛著沉重物品的細線牢牢的係緊,仿佛一條被吊死的雞。


    “那你先熟悉一下這裏,我去叫別的隊員。”


    聽到教練的腳步漸漸遠去,衛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整個臉埋進了掌心。


    他一點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那天他和陳瓊華一起迴家,把商量好的說辭告訴了他的父母,當時他的父母隻是拿走了沈衍一的名片,說要去確認一下真假。之後的幾天一切風平浪靜,他本以為這一關就這樣過去了。但是沒想到,沒過幾天,他得到了一份來自市級射箭協會的電子郵件,上麵寫著有沈衍一的推薦,他們願意接受他成為一支射箭隊的新成員。


    到這時他才明白,他的父母假借沈衍一的名義,把他安排進了市級的射箭隊,為了讓他對北京體育大學的特招名額進行衝擊,木已成舟,他根本沒有辦法扭轉如今的局麵,而且,射箭一直是他自小以來的夢想,他根本無法抵抗這種誘huo。


    “我怎麽就管不住我這手呢,這要是穿幫了,可就不是壞菜了,我就是盤菜了……”


    衛患埋在自己的胳膊裏,哀鳴了一聲。


    “菜,看你這個身板兒,估計是涼拌豆芽菜吧。”


    一個略帶嘶啞,分不清性別的年少音色響起在了衛患頭頂,衛患被嚇了一跳,本能的抬起頭,結果看到了一張倒置的明朗麵容,一雙圓圓的杏眼彎成月牙,露出唇邊一顆尖尖的虎牙。


    “什麽東西?”衛患一伸手,把對方巴掌大的小臉直接按在了手掌底下。


    “你以為我會說我不是東西嗎!我跟你說!我是東西!我可是東西了!”對方用力掙紮著,散亂的貝雷帽下露出幾簇漂染的金發,看起來平白的大了幾歲,


    “你有個弟弟叫南北吧?”衛患抓著他的腦袋,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沒有弟弟啊,要有弟弟,我們家排到可字輩,應該叫方可傑之類的吧……”對方認真想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衛患八成是耍著他玩,一個漂亮的前空翻從樓梯的欄杆上跳了下來,原來他剛剛是站在欄杆上,向下低著頭,直接懸掛在了衛患的上方。


    “你是誰啊,來我們隊幹什麽?”對方站直了身體,看上去竟然也有一米七左右的高度,衛患看了看他瘦削筆直沒有一絲起伏的身體,估量著他大概是個少年。


    “我叫衛患,是新來的隊員。”


    聽到他的話,少年原本明朗天真的神情瞬間凝固住了,他看著衛患的臉,洶湧的憤怒從眼底蔓延而出,他張了張嘴,俊秀的麵容扭曲成了一團。


    “原來就是你這個走後門的,把小武擠出射箭隊的!”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衛患驚得連退三步,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衛患也大概能猜到,肯定和那張衍一的名片有關。出於理虧,看著少年握起了拳頭,他看了看毫無藏身之處的周圍,心裏氣透了自己那對見縫就插針的雙親,人家插針都是往針板,他這是往刺蝟身上插啊。


    看著少年的拳頭越來越近,衛患伸手擋住了臉,覺得這頓打是跑不了了。


    “我要跟你決鬥。”遞到他麵前的卻是一根筆直的中指,少年呲著尖尖的虎牙,揚了揚手指,“按單人賽的賽程,你要是輸給我,就自己離開射箭隊,把小武換迴來!”


    “比射箭?”聽到少年的提議,衛患心下稍定,但是仔細一想,對方明顯是經過係統的射箭訓練,而自己,是個百分百的門外漢,摸過的弓箭隻有兩種,一種是自製弓箭,一種是兒童弓箭。而對方所說的單人賽,他更是從來沒有了解過一絲一毫,他是第一天進射箭隊,對方不會不知道他什麽都不懂的事實,現在還提出這種要求,明擺著是仗勢欺人,恃強淩弱。。


    “對。”少年點點頭,似乎是怕他不應戰,大大的眼睛轉了一圈,補上了一句,“你要是不答應,就是你理虧,也得離開射箭隊。”


    衛患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打算頓時胎死腹中,他看著少年明朗的麵容,氣不打一處來,就像是遭遇了什麽巨大的洪水猛獸:“你說我得離開,我就得離開?你說了算嗎?”


    泥人還有三分血性,目睹著對方這樣咄咄逼人,還明擺著欺負人的態度,就算是脾氣向來不錯的的衛患,也被激出了幾分氣性,話語裏顯露出尖銳的棱角,“你是哪根蔥,哪頭蒜?”


    “我是方可凡。”似乎從沒有被人這麽對待過,少年的側臉浮起了一層憤怒的薄紅,“我是這個隊伍的第一主力,如果我不肯和你合作,你永遠也別想上賽場。”


    聽到他的話,衛患生生的咽下一口氣,他知道,雖然他背後有沈衍一這座靠山,但是方可凡,就是當仁不讓的地頭蛇,穿山甲,山再大,也經不起穿山甲對著一個角猛鑽,他咬著後槽牙,一字一頓的開口:“我,不,知,道,什,麽,是,單,人,賽。”


    方可凡明顯的楞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衛患會這麽說,他的聲音低了低,似乎有些理虧,但又不願意輕易放棄趕走衛患的資格:“單人賽的賽程確實有點長,太麻煩了,這樣吧,我們到後麵的訓練場去,一人十支箭,看誰的環數多,這樣總可以了吧?”


    “好。”衛患答應的很痛快。


    在方可凡的帶領下,兩人走向了身後的樓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樓梯後竟然有一扇隱秘的鐵門,上麵鏽跡斑斑,看起來並不像是最近的設施,衛患打開鐵門,一片碧綠的草地頓時出現在他的麵前,草地中間用水泥鋪出五條大道,各自對應著一個箭靶。


    周圍微風拂麵,寂靜無人。


    “別的隊員這會兒都在食堂,不會有人到這兒來的,我們就在這兒比吧。”


    方可凡拿著兩把反曲弓,以及兩捆比賽用箭,費力的從門後挪了出來。衛患皺一皺眉,頗為看不起他那這麽一點東西就覺得累的行徑,伸手把弓接了過來。


    反曲弓入手的一刻,難以想象的沉重直接壓在了他的手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忍不住一個踉蹌,直接坐在了地上。


    “二十二公斤的國際比賽標準弓,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廢物。”方可凡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把手裏的一袋箭丟到了衛患身上,自顧自的走到一條水泥道盡頭,伸手拉弓上弦。


    “我先來。”


    方可凡用單手穩穩的握著手裏的重弓,指腹勾住上麵的羽箭,小小的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弓箭的重量。


    在七十米的範圍內,羽箭以一聲刺耳的破空直竄而出,足以說明這一箭的力道之大,他也不枉主力隊員的名頭,即使麵對著戶外不知何時就會吹起的微風,箭身還是近乎筆直的逼近了箭靶中心象征十環的黃色區域,隻有在這一箭的尾勢,舊力將盡,而箭靶的存在也使風勢造成了一些改變,在這樣的影響下,他的箭頭微微一偏,重重紮進了一旁的九環。


    衛患拿著箭袋站起身來,原本對於自己窘境的尷尬也被震驚取代,在他十幾年的人生裏,因為忙於學習和備考,很少有戶外運動的機會,身體素質也並不算優秀,甚至說是羸弱也絕不過分。即使是他一直熱愛的射箭運動,他接觸的也多半是用來當作玩具的老式弓,以及各種各樣,質量良莠不齊的遊樂用弓,根本沒有想象過正規的比賽用弓竟然如此沉重。


    手中的弓箭顯現出了令人震驚的重量,麵對這樣切切實實的困難,他這時才深深的感受到,射箭並不像他所想象的那麽簡單。


    衛患緊了緊握弓的手指,由於對弓箭的喜愛,他曾不斷的進行與其有關的項目,在一次一次的彎弓搭箭中,他練就了非凡的的眼力,和超人的,對於風向風力等戶外不定條件的把握,而在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和專業的射箭運動員之間,有著如此巨大的差距。


    他覺得有些茫然,握弓的手指更緊了些。


    “該你了,在那站著幹什麽,假裝自己是根柱子啊。”


    少年沙啞的音色打碎了他心裏巨大的落差,衛患猛地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雙滿是得意和自滿的眼睛,他轉過頭,停留在九環的箭矢是如此刺目,仿佛能深深紮進人的心中。


    你多學幾年你厲害了?你剛入門的時候說不準比我還水呢。


    仿佛從這個念頭中獲得了巨大的力量,衛患拿起弓,走到了與方可凡相鄰的水泥路前。


    他低著頭,緩緩的拉開弓。


    在方可凡看不到的地方,他猛一抬頭,一道銳光閃過他的眼中,猶如一道箭矢,直直的穿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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