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在林中低低地叫著,時而撲棱兩下翅膀。夜色降臨,強盜們圍著一小堆篝火唿唿大睡,鼾聲傳進了洞穴。金發湯姆和另一個強盜在不遠處放哨,沉默地凝視著深邃黑暗的樹林。樹林太過安靜,除了烏鴉該死的叫聲外,連蟲鳴都沒有。


    波德將被反綁的雙手湊近洞穴石壁,想找到比較尖銳的石頭。不知是命運造化,還是金發湯姆別有用心的安排,整個石壁十分光滑,甚至像是有人專門刻出來的。波德嚐試了很久,惱怒地放棄了。


    康斯坦斯早已迷迷糊糊地閉上雙眼睡著了。波德望著她美麗的側臉,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他對這個高傲又單純的教皇大人無可奈何,她是牽動西維基亞的命運之匙,但對於波德,她隻是個在旅途中經常搞糟小事的少女。


    波德向後倚在石壁上,合上了眼皮。這是兩天來他第一次休息。他希望對金發湯姆捏造的身份能拖延到救援來到。不過他也擔心,如果瓦裏納伯爵沒有反應過來,拒不承認,他們會落到什麽下場。波德頭腦中昏昏沉沉,腦中的圖像漸漸暗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中聽到有人喊自己,聲音越來越大。波德醒了過來,對麵的康斯坦斯正小聲地喊著波德。


    “波德爵士,聽外麵的動靜。”康斯坦斯興奮地說。波德直起身,仔細聽著。


    “湯姆,瓦裏納老頭派人迴信了,說贖金裝在兩匹馬上,到斯坦福橋,一手交人一手交錢。”


    “熄滅篝火,別留下蹤跡,交人的時候把他們的馬搶走。”


    “明白。”


    強盜們忙碌起來。波德向洞外看去,縷縷陽光開始照射到地上,看樣子已經早上了。金發湯姆坐在石頭上,慢慢地給自己的長弓上弦,然後背在背上,慢慢走向洞穴。


    “終於可以離開這地方了!”康斯坦斯說。


    “別急,大人。”波德說,同時看著金發湯姆慢慢走近。


    “兩位,可以上路了。”金發湯姆依然嘴角掛著笑容,但是手上卻拔出了短劍,先指指波德,再指指康斯坦斯。


    “波德,你站在這位大小姐後麵。”湯姆揮了揮劍。波德知道,這是他為了防止自己趁他不注意逃跑,讓行動不便的康斯坦斯無形中攔住自己的路。兩人站起身,走出了洞穴。湯姆用劍對著波德的背,讓他們走向大樹邊牽著的馬。


    “傑克,你馱著男的。蒙特,你帶著那位大小姐。為了防止意外,還得做件事委屈您二位。”湯姆抽出兩個髒兮兮的手帕,堵住了波德和康斯坦斯的嘴。康斯坦斯不停地嗚嗚地掙紮,湯姆將劍在她麵前晃了晃,她才老實下來。


    “上馬!‘湯姆對手下們招唿道。


    斯坦福橋邊冷冷清清,沒有旁人,倒是很適合交贖金的地點。羅蘭爵士騎在馬上,咒著這寒冷的天氣,同時不斷搓著雙手。他的身邊,是瓦裏納伯爵的兒子馬特男爵。兩人都穿戴的像是伯爵家的仆人模樣,但外衣下卻都穿著鎖甲,腰間都配著銳利的波裏伊斯短劍。瓦裏納伯爵為防萬一,早在昨天晚上就在斯坦福橋邊埋伏了二十來個個人。此刻,幾十碼外的石頭堆和灌木叢裏,都是拿著十字弓的伏兵。羅蘭並不擔心會發生強盜們撕票的事,倒是擔憂馬特會衝動的不按信號來行事。


    馬蹄嘚嘚,遠處林中出現了幾個騎馬的人。為首的是一個金發的年輕人,背著長弓,看樣子似乎未料到即將發生的事。再後麵,是被馱在馬背上的兩名人質。羅蘭一眼就見到了那個棕發的傭兵,同時吃驚地看到,康斯坦斯教皇竟然也被馱在馬背上。轉念一想,強盜們不知道他們的身份。羅蘭又想,若是知道,怕是把瓦裏納堡賣了都贖不起康斯坦斯教皇。


    金發湯姆騎到橋邊,舉起右手示意停下。


    “你們信守諾言,果然隻帶了兩個人。”金發湯姆滿意地說。


    “我們沒時間和你們囉嗦,一手交人一手交錢。”


    “行行,這位老爺。”湯姆狡黠地看著羅蘭,同時招唿手下把人質放下。羅蘭擔心湯姆覺察到自己不是仆人,因此不敢再多說話。


    “嗚嗚嗚……”康斯坦斯被塞住嘴,被強盜們抱下馬,抓住雙臂推向橋的另一邊。波德陪在她一邊,也被推著向前走。羅蘭爵士下了馬,牽著馱著兩個沉重的箱子的馬走向橋的另一邊。金發湯姆笑眯眯地看著兩方走到橋中央。


    強盜把人質推向羅蘭,羅蘭把馬的韁繩扔給那名強盜。強盜冷笑著,慢慢走迴橋那邊。羅蘭爵士趕忙拿下波德和康斯坦斯嘴裏的手帕,用短劍割開了兩人背後的繩子。


    “別來無恙啊,波德。”羅蘭爵士長籲一口氣,對波德說。


    “您也是。”波德維護著羅蘭的偽裝身份。


    “請帶我們離開這裏吧。”康斯坦斯對羅蘭說,“瓦裏納堡離這裏不遠吧,我受夠了這一路了。”康斯坦斯看著波德。波德避開了她的眼光,又對羅蘭說:


    “請快點帶我們到那一側,他們好像有什麽貓膩……‘


    還沒等波德說完,就聽見金發湯姆尖銳的口哨聲。從橋那側的林子裏,冒出了十幾個強盜,個個拉開弓弦對著橋中央。


    “考慮到東維基亞人要打過來了,這一千第納爾怕是不夠兄弟們開銷。所以請您幾位一並跟我們走吧,咱們好和你家伯爵老爺多要些零花錢。”


    羅蘭和波德愣在橋中央,一時不知怎麽辦。康斯坦斯驚唿一聲,下意識地躲到了波德身後。一時寂靜無聲,波德甚至能聽見強盜們使勁拉開弓弦的聲音。猛然間,隻聽到橋後馬特男爵大吼一聲:“放箭!”


    躲在灌木叢後的弩手們早已瞄準了對麵的強盜們,二十來隻弩矢射向對麵和橋邊。橋那邊立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幾個強盜立時被射殺,剩下的零零散散地盲目放著箭,退到了樹林裏。


    “混蛋,埋伏我們!”金發湯姆在馬上怒吼道。伴著一聲慘嚎,他身後的一個強盜落下了馬。羅蘭爵士拔出短劍,站在波德和康斯坦斯之前,怒視著湯姆。


    “你他媽才埋伏我們!真該絞死你們!”


    金發湯姆使勁抽打著馬,落荒而逃。弩矢和箭矢亂飛,波德希望能有一支射中這個桀驁不馴的強盜。可惜直到他一頭鑽進樹林,也沒被射中。


    馬特男爵看著落荒而逃的強盜們,哈哈大笑。羅蘭爵士收起劍,對波德和康斯坦斯說道:“歡迎迴家,兩位。”


    埃莉諾早早站在了塔樓上,看著遠處城鎮外的石路。威克伍德公爵陪著她在城牆上漫步,心中卻在想著未來不可避免的戰爭。夕陽西下,教堂上鍾聲琅琅,在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隊人馬。


    馬特男爵,羅蘭爵士,波德和康斯坦斯教皇,在衛兵護衛下,緩緩騎馬進入了瓦裏納堡。城堡內好奇的人們紛紛擁擠在走廊上,小聲議論著來人。


    “聽說是那個人一路護送教皇的……”


    “喔,是個爵士吧。”


    “不,聽說隻是個傭兵……”


    “太不可思議了,那公爵的騎士們當時在哪?”


    “和公爵一起逃難的。”


    威克伍德公爵和埃莉諾走下旋梯,倚靠在欄杆上議論紛紛的人群立刻閉了嘴。


    仆人們匆忙間在主堡門外鋪下了地毯,舉起了瓦裏納伯爵綠白底紅城堡的其他紋章旗。號手們吹起了小號,瓦裏納的貴族們紛紛站在主堡前的小廣場上等候。康斯坦斯一眾人下了馬,被瓦裏納的各色貴族們迎著進了主堡大廳。瓦裏納伯爵和兩位公爵早已迎候在此。一番貴族們的恭維後,一行人被迎接著坐下了。瓦裏納伯爵挺著大肚子,舉起酒杯,朗聲說道:


    “敬維基亞人的救世主和教廷的英雄!”


    “敬教皇大人,敬勇士!”


    一片歡騰之聲如雷霆般響起,大廳內的燭火仿佛也被聲音震動似的飄忽起來。波德受寵若驚,說道:“諸位大人,我隻是按公爵的吩咐做了而已。”


    “主的經書寫著,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康斯坦斯冷不丁地說。


    “哈哈!”瓦裏納伯爵笑道,“諸位爵爺,為了慶祝教皇大人萬無一失地歸來,今晚我將在城堡內舉行宴會!”


    “烏拉!烏拉!”貴族們歡唿起來。仆人們早已受命準備宴會,此刻開始忙碌起來。康斯坦斯在這人人喧鬧的時刻,反而覺得有些不適,走到瓦裏納伯爵麵前說:


    “瓦裏納大人,我希望能休憩一下。另外,教廷提倡的是節儉和自己潔,恐怕我不能出席您的宴會。”


    “喔……”瓦裏納伯爵有些失望。這時,瑪格麗特輕輕拽了拽父親的衣角,暗示他不能因為是主人而勉強。


    “那麽,還請教皇冕下好生休息。”瓦裏納伯爵對瑪格麗特小聲嘀咕,瑪格麗特點了點頭,帶著康斯坦斯離開了大廳。與此同時,薩瓦隆公爵和威克伍德公爵一方也開始落座。作為客人,他們知道這是他們在瓦裏納堡做客的最後一次晚宴。教皇安全抵達,同騎士團的戰爭也是顯而易見的了,因此他們要迴各自的封地召集軍隊。


    威克伍德公爵心中還曾有別的打算。康斯坦斯教皇幸存,固然是西維基亞貴族手上的一張名正言順反擊的王牌。如果教皇不不幸罹難,貴族們也可以用“反對侵略”的名義進行戰爭。但康斯坦斯是維基亞人的教皇,縱然教廷漸漸墮落,教皇任然是維基亞人的精神希望。威克伍德公爵對自己在霜城的冒險心有餘悸,他不該順著熱誠的薩瓦隆公爵一樣冒進。所幸,幸存教皇的價值看來是值得他,冒險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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