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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4:火環


    不過在艙內,一切都沒有什麽變化。空氣與金屬仍然承受著加速的脈衝,並且由於力場網內部的拉力,艙內的重力維持在一個g。


    內部發電機仍然正常地提供照明、用電,保持適當的溫度。生物係統和有機物循環係統不斷產生新的氧氣和水、處理廢棄物、製造食物、維持生命。當然,整個係統的熵仍在增加。人們每過一分鍾就老了六十秒,每過一個小時就老了六十分鍾。


    然而,飛船時間與外部宇宙時間之間的聯係越來越疏遠了。孤獨像一隻巨手,將整艘飛船握在掌心。


    簡.薩德勒躍步向前。喬漢.費雷瓦爾德設法閃避。兩人手中的花劍相交,發出叮當的響聲。突然,她將劍向前刺出。“有效得分!”雖然臉上還戴著麵具,他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要是真的決鬥,我的左肺可就被你刺穿了。你通過考核了。”


    “這可真不容易。”她喘息著說,“我……馬上就要……喘不過氣了……膝蓋沉得要命。”


    “那今晚就不再練習了。”費雷瓦爾德做出了決定。兩人摘下頭套。她出了一臉的汗,頭發貼在前額上。雖然仍在不停喘息,她眼中卻閃著光。“這也叫‘稍微鍛煉一下’?”她說著,倒在一張椅子上。費雷瓦爾德也在她身邊坐下。現在飛船時間已經到了夜間,健身房中除了他倆並無別人,整個房間顯得極為空曠,兩人不由自主地靠在一起坐著。


    “跟其他女人練的話,你就輕鬆得多了。”費雷瓦爾德說,“我覺得你應該盡快開始訓練她們。”


    “我?我這種水平也能做女子擊劍教練?”


    “我會繼續和你對練。”費雷瓦爾德說,“所以你肯定會比你的學生們強。你瞧,我得先教會男人們。而且,如果這個項目像我想的那樣引起大家的興趣的話,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來製作所需要的設備。更多的麵具和花劍,重劍好佩劍。不能耽誤時間。”


    薩德勒的歡快情緒消失了,她認真地看著他,“在個建議布什你提出的?你是唯一一個在地球上練過擊劍的人。我還以為你隻是想找些人來對練。”


    “事實上,這是警官雷蒙特的主意,我隻是剛好透露了自己的這個願望。他為我安排了用於製作裝備的原材料。你知道,我們必須保證身體的健康――”


    “同時還不能過多考慮我們的處境。”她嚴厲地說。


    “健壯的體格有助於保持高昂的精神。上床睡覺的時候身體疲憊,你就不會在床上輾轉難眠。”


    “是的,我明白。埃羅夫――”薩德勒停了下來。


    “尼爾森教授可能太專注於工作了。”費雷瓦爾德鼓足勇氣說了這麽一句話。他將目光從她那裏移開,隻是擺弄著手裏的劍。


    “他當然得專注於工作!除非他真能開發出改進型天文觀測設備,否則我們就沒法設計出航向銀河係之外的路線圖。我們現在除了猜測,什麽也做不了。”


    “沒錯。沒錯。不過,簡,我的意思是說,即使你的男伴從事的是這種專業工作,適當的鍛煉對他也是有益的。”


    她很不情願地說:“他現在越來越難相處了。”接著她開始采取攻勢,“這麽說來,雷蒙特任命你擔任教練了。”


    “不是正式任命。”費雷瓦爾德說,“他要求我負起領導責任,開展新鮮刺激、富有吸引力的體育運動。呃,我是他的非官方副手之一。”


    “啊哈。對啊,他自己不能做這些。大家會馬上發現他的動機,他會被看成軍事教官,這樣一來運動就沒了樂趣,人人都會退避三舍。”薩德勒微笑起來,


    “好吧,喬漢。我決定跟你同流合汙了。”她向他伸出手,他則握住她的手。兩人的手許久沒有分開。


    “讓我們離開這種濕乎乎的墊子,到更潮濕的遊泳池去吧。”她建議道。他的聲音變得嘶啞起來:“不了,謝謝。今晚不行。那兒隻有我們倆,會決定孤單的。我不敢再獨處了,簡。”


    “萊奧諾拉.克莉絲汀”號進入了又一個物質濃密的區域。這裏的氫原子密度比那片讓它遭遇危難的星雲大得多,但它在這裏穿行卻毫無困難。這片區域很跨數十個秒差距,在這段距離中,t在飛快地降低,其降低速度即使相對於飛船已收縮的時間來看也非常驚人。飛船穿出這片區域時,雖然外部空間的氫原子密度已恢複到正常的每立方厘米一個原子,但飛船對它的利用效率卻有了很大提高,加速係統提供的功率幾乎與在星雲中一樣了。因此,它不僅沒有失去也已獲得的速度,更在持續不斷地加速。


    船上的乘員們仍在使用地球公曆,並在各個宗教的種種紀念日舉行相應活動。每個第七日的早晨,特蘭德船長都會帶領船上的幾個新教徒進行主日儀式。


    某個星期日,他請求林德格倫在儀式結束後到他的艙室會麵。當他走進艙室時,她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在書籍、書桌和紙張的映襯之下,身著紅色短罩衫的她動作優雅,顯得很有活力。身為船長的他單獨占據了一間原本為兩個居住的艙室,但室內沒有擺放太多飾物,隻有家人的幾張照片和一個尚未做好的多桅帆船模型。


    “早安。”他以慣常的嚴肅語氣說道。他放下手中的《聖經》,解開正式製服上的領結。“請坐,”床已經收了起來,因此空間足以擺下兩張折疊靠背椅,“我給你倒杯咖啡。”


    “情況怎麽樣?”她在他對麵坐下,情緒有些緊張,很急切地想開始談話,“馬爾科姆來了嗎?”


    “今天沒來。我想我們的朋友福克斯詹姆森先生目前還不確定自己是想要重新迴到天父的懷抱,還是繼續做一個忠實的不可知論者。”特蘭德露出一絲笑意,“不過,他會來的。他隻需要等腦袋轉過彎來,明白基督徒和天體物理學家這兩個身份並不衝突。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吸引到你的來臨呢,英格麗德?”


    “你們大概沒這個機會了。如果在現實之外真有一個控製一切的大能――當然我們不可能收集到有關他的任何科學依據――那他幹嗎要關注像人類這樣的化學意外呢?”


    “知道嗎,你說的跟查爾斯.雷蒙特幾乎一模一樣。”特蘭德的話讓她的身子立刻繃緊了。他連忙繼續道:“上帝既然關注著小到量子、大到類星體的林林總總,自然也有能力關注我們人類。至於理性證明――不過我不想重複那些陳詞濫調。我們手頭還有其他工作呢。”他打開內部聯絡器,對廚房吩咐道:“一壺咖啡,加奶油和糖,兩個杯子。請送到船長艙室,謝謝。”


    “奶油!”林德格倫嘟囔著。“咱們的食品技術員做得不錯啊。”特蘭德說,“順便說一句,卡爾杜齊對雷蒙特的建議很感興趣。”


    “什麽建議?”


    “與食品技術員們一起研究新的菜式。可不是藻類和培養組織配成牛排那麽簡單,而是完全不同的新東西。我很高興他能找到一個新的愛好。”


    “是的。以廚師的標準而言,他之前一直在退步。”


    林德格倫卸下了漫不經心的外殼,用力拍打著椅子的扶手。“這是為什麽?”她再也忍不住了,“究竟出了什麽事?按照計劃,現在的飛行時間還沒到一半。為什麽大家的士氣會墮落得這麽快?”


    “我們喪失了一切保證――”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危險難道不應該更能令人奮起嗎?剛剛得知我們可能會無法結束旅途的時候,我也受了很大打擊。但事實上,這個意外激勵了我。”


    “你和我目前都有一個目標。”特蘭德說,“我們是控製這艘飛船的人,因此要對其他人的生命負責。對於我們,這是一個有效的激勵。即使如此,我們――”他打住話頭,“這就是我想和你討論的事。現在是個關鍵時期。自從我們離開地球,那裏已經過了一百年。”


    “這毫無意義。”她說,“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用不著再去考慮什麽地球時間了。”


    “但這個事實會對大家的心理產生重大影響。”他迴答道,“如果到達了室女座β,那麽我們就可以接收到地球方麵傳來的電波。大家會想,那些我們身後的年輕親屬若是足夠長壽的話,應該也還活著。如果我們必須返迴,地球仍會保持足夠的一致性,讓我們不至於徹底成為異星來客。然而現在,即使我們出發時還在繈褓之中的嬰兒恐怕也已即將離世――這是一個不需要多少數學知識就能明白的常識,它讓我們深深明白,我們曾愛過的一切已經全部都不在這世上了。”


    “唔……我想我明白了。就像看著你.心的人被慢性疾病折磨而死。結局的到來並不你感到驚訝,但即便如此,一切還是徹底結束了。”林德格倫眨眨眼,“真該死!”


    “你一定要幫助大家度過這個艱難時期。”特蘭德說,“你在這方麵比我強。”


    “你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蒼白的頭顱緩緩搖動著,“我最好還是不要插手。相反,我準備退出這一項工作。”


    “你是什麽意思?”她有些警覺地問。


    “用不著太吃驚。”他說,“現在的一切都不可預知,所以我的精力絕大多數都用於工程以及導航方麵了。我準備趁此機會,逐步退出飛船的社交活動。”


    “為什麽要這麽做?”


    “迴到飛船去就象飛過天爐星座上的五道火環一樣困難。”


    萊亞轉過身,把驚奇的目光從飛船移到索洛身上。“你們是乘這種破爛來的!你們比我想象的要勇敢得多。”


    同時受到讚揚和侮辱,索洛一時不知如何迴答,最後還是決定瞪她一眼。大家折身順著過道往迴走,由喬巴喀殿後。


    拐過一個彎,三人突然站住了。迎麵向他們走來的二十名帝國士兵也突然站住了。想也沒想,索洛本能地掏出手槍,盡量提高嗓門,用幾種語言吼叫著,向帝國士兵衝去。


    士兵們完全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攻擊怔住了,誤認為攻擊者是胸有成竹、作好準備的,立刻倉惶後撤。柯爾裏安人的手槍發出的幾下劇烈的射擊更使士兵們驚恐萬狀。頓時,隊形大亂,士兵們沿著走道紛紛四散逃命。


    索洛被自己的勇武所陶醉,奮力窮追。他一邊追,一邊扭過頭向盧克喊道:“快到飛船去!我來對付他們。”


    “你是不是發瘋了?”盧克向他叫道,“你知道你在往哪裏跑嗎?”


    但索洛早已跑到走道遠處的拐角後,沒有聽見盧克的叫喊。不過,即使聽見了,也決不會有任何作用。


    喬巴喀失去了伴侶,感到很不安,雷鳴般地吼叫一聲,順著走道衝過去,追趕他的同伴去了。這樣就隻剩下盧克和萊亞兩人孤零零地仁立在空蕩蕩的過道裏。


    “也許剛才我對你的朋友太苛求了,”她情不自禁地承認說,“不過他的確勇敢。”


    “他的確是個白癡!”暴怒的盧克厲聲反駁。“如果他白白去送死,我不知道這對我們會有什麽好處!”突然,從外麵船塢裏隱約傳來警報聲。


    “完了!”盧克抱恨不已地叫道,“咱們走吧。”於是他們一起去尋找一條向下通往棚廠甲板的通道。


    索洛繼續追擊敵人。他順著長長的過道迅跑,一邊呐喊,一邊揮動著手槍。他不時放出一槍,其心理上的效果超過了戰術上的效果。


    士兵中的一半早已分散溜進了各條小道,逃之夭夭。剩下的十名士兵在索洛的追擊之下也紛紛抱頭鼠竄,隻是不時盲目地迴擊幾槍。最後,他們跑到了過道的盡頭,無路可走,被迫轉過身來,準備和他們的敵人背水一戰。


    看到前麵的十個人停住了,索洛也同樣放慢了腳步,最後停了下來。他和帝國士兵沉默地對視著,有幾個士兵不是注視漢思.索洛,而是注視著他的身後。


    索洛突然意識到他是單槍匹馬,而和他對峙的士兵們也開始意識到這點。窘迫感迅速地化為萬丈怒火,步槍和手槍猛烈交鋒。索洛後退一步,開了一槍,然後轉過身,拚命奔逃。


    喬巴喀順著走道輕快地向前跑,地板在他腳下咯咯直響。他聽到能量武器射擊的噓噓聲和爆炸聲,但是有點奇怪:這些聲音不是越來越遠,而似乎越來越近。


    他正盤算該怎麽行動,索洛突然從一個拐角飛奔而來,險些兒將他撞倒。喬巴喀本想問問出了什麽事,但看到索洛身,後有十個追兵,於是決定把問題留到稍稍平靜後再提出來。他轉過身軀,跟著索洛沿過道往迴猛跑。


    盧克一把將公主抓住,拉進一個隱蔽處。公主很生氣,正要責備他唐突無禮,耳裏卻傳來了士兵行進的腳步聲。她趕快和盧克一起縮迴到黑暗之中。


    一班士兵在連續不斷的警報聲中匆匆走了過去。盧克向外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想恢複正常的唿吸。“我們隻有從棚廠的另一邊過去才有希望到達飛船,他們已經發現這邊有人了。”他動身沿著走道往迴走,作手勢讓她跟上。


    兩名士兵出現在通道的遠端,停住腳,用手直指著他們。盧克和萊亞急忙轉身順著來路往迴走。可是,從前麵拐角跑出更多的士兵,朝他們迎麵逼來。


    他們腹背受敵,拚命想尋找另一條出路。這時,萊亞發現一條狹窄的小過道,朝它作了個手勢。


    盧克向最近的一個追擊者開了一槍,立即和她一起鑽進這條窄道。這窄道看起來象是一條小維修通道。他們跑著,身後傳來追擊的槍聲,在窄狹的空間裏震耳欲聾地迴響。不過,這條狹窄的小過道至少有一個好處:它把士兵們對付他們的火力減小到最低限度。


    前方出現了一座洞開的厚實的艙門。門外的燈光更為暗淡。盧克心中頓時萌生出無限希望:隻要他們能使艙門鎖閉一會兒,哪怕是片刻,並趁這短暫的瞬間逃到艙外什麽地方躲藏起來,他們就有可能擺脫這些緊迫不舍的魔鬼。


    艙門仍然洞開,沒有一點關閉的跡象,盧克衝到門外,正要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唿。突然發現他腳前的地麵陡然消失了。他腳趾懸空,兩隻手在空中劃著圈子。竭力恢複平衡。待他剛剛站穩,公主又從後邊向他衝來,險些將他撞進深淵。


    艙門外的人行棧橋縮進艙壁,隻剩下一小片殘端突出在半空之中,盧克就站在這殘端上。冷風吹拂著他的臉,他審視著眼前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的高壁,發現他們是在一個循環基地內部作通氣用的通風井裏。在深淵的對麵,可以看到一個敞開的艙門,它現在如同一光年那樣遙遠。


    此時此刻,由於憂愁和恐懼,盧克顧不上跟險些使他倆掉進無底深淵的公主出氣。而且,還有另外的危險迫使他注意:猝發的能量在他們頭頂上爆炸,炸得碎片四處飛射。


    “我想我們拐錯了彎,”他低聲說,同時向逼進的士兵迴擊著,用死亡之光將狹窄的過道照得通亮。


    萊亞順著艙門的邊框搜尋,終於找到了一個開關。她立即撳了一下。艙門在他們身後轟隆一聲關上了,至少擋住了迅速逼近的士兵的火力。現在,兩名逃亡者岌岌可危地站立在一塊僅一米見方的人行棧橋殘端上。如果這殘端再意外地縮進壁內,他倆就得被迫作一次基地深處的觀光旅行。


    盧克打手勢讓萊亞公主盡可能地靠一邊站著,他自己用手遮住雙眼,拿槍瞄準著艙門控製器,短暫的能量射擊將艙門控製開關熔化得和壁麵一樣平,這就保證了裏麵的人不能輕易將艙門打開。然後,他把注意力轉到使他們和對麵艙門隔絕的深淵。對麵的矩形小艙門裏閃射出黃色燈光,似乎在向他們召喚:來吧,這幾就有自由!


    萬籟俱寂,隻有下麵的冷風在唿唿作響。突然,盧克打破了寂靜,說,“這雖然是扇盾級門,但並不能長時間抵擋住他們。”


    “我們得想辦法越過深淵,”萊亞同意說。他們又一次細看禁閉的艙門周圍的金屬壁麵。“要能找到棧橋的延伸引動開關就好了!”


    他們絕望地搜尋了一陣,然而毫無結果。與此同時,不祥的砰砰聲和噓噓聲從緊閉的艙門後麵不斷傳來。金屬門的中心出現了一個熔化的小白點,並且開始擴展,冒起煙來。


    “他們要破門而出!”盧克絕望地呻吟說。公主小心地轉過身,注視著深淵對麵。“這個棧橋一定是單機橋,控製開關隻裝在對麵。”


    盧克伸手去攀摸壁麵上方,怎麽也夠不著控製開關板,手卻被腰間的一樣東西鉤了一下,他沮喪地向下一看,發現了原委;同時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又實際又不實際的主意。


    腰間掛著的纜線嚴實地繞成小環,看上去纖細易斷,實際上是通用軍用線,承受喬巴喀的重量也毫無問題,至於萊亞和盧克的重量就更不在話下了。盧克從腰間鉤扣上把線拉下來,量量長度,和深淵的寬度比量了一番。看來用此纜線越過深淵綽綽有餘。


    “你要幹什麽?”公王好奇地問道。


    盧克沒迴答。他從皚甲上的工具帶裏取下一個小而重的蓄電池,用纜線的一頭將它纏繞係緊。他試了試係得確實牢靠,便盡其膽量走到他們那岌岌可危的棲木最邊緣,將纜線係著電池的一頭甩著圈子,圈子越甩越大,然後手一鬆,就將纜線拋過了深澗。重物擊中對麵壁上的一個圓柱形管道露頭部分又跌落下來。盧克耐著性子收迴纜線,重新盤繞好,準備再試。


    纜線係著重物的一頭又一次轉著愈來愈大的圈子,最後再次飛向對岸。在他拋擲纜線時,他感到身後的溫度越來越高,這是正在熔化的金屬艙門發出的熱。


    這一次,係著重物的一端在上方管道的一個露頭上繞了幾個圈子,電池朝下滑迸管子中間的一個縫隙之中。盧克仰身向後拉著纜線,同時試著把全身重量加在它上麵,纜線並無斷裂的跡象。


    他將纜線纏在自己腰間,又在右臂上纏繞了好幾圈,然後伸出另一隻手臂將公主摟向身邊。此刻,他們身後的艙門已是一片熔化金屬的白熾光,邊框熔化後的金屬熔液不斷地向下流淌。


    什麽溫暖而柔軟的東西觸及了盧克的嘴唇,使他身體的每根神經都警覺起來。在震驚之中,他低眼看著公主,嘴唇上仍感到剛才一吻留下的激動的震顫。


    “隻是祝福幸運,”她帶著輕微的、近乎羞澀的微笑喃喃地說,一邊用雙臂接著他。“我們需要幸運呀!”


    盧克用左手盡可能地緊緊抓住纖細的纜線,而用右手抓住公主左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縱身躍入空中。如果他將這次擺動的弧度計算錯誤,他們就到不了洞開的艙門,而會“砰”地撞在艙門旁邊或下方的金屬壁麵上。如果真發生了這種事,他懷疑他能否繼續抓得牢繩索。


    隻用一瞬間就完成了這一扣人心弦的飛渡。然而,他們卻覺得比一瞬間長得多。盧克一觸到對岸,就立即跪伏在地麵上,免得後仰而跌進深淵。萊亞及時地放開他,時間掌握得正好。她向前一滾翻,就滾到艙門裏去了,隨後用優雅的姿勢站起身。盧克奮力把纜線從身上解下。


    微弱的嗚嗚聲變成響亮的噓噓聲。接著嘎吱一響,原來是對岸的艙門坍塌了,落入深淵之中。它也許跌到了淵底,但盧克沒有聽到撞擊聲。


    幾道曳光擊中了附近的壁麵。盧克不顧萊亞的勸阻,向著對麵未能得逞的士兵還擊。萊亞終於將他拉進了艙門裏麵的過道。


    進到門裏,盧克忙用手戳了戳啟動開夫,艙門便在他們身後嚴嚴實實地關上了。現在,他們至少有幾分鍾時間不必擔心背後的射擊。可是,盧克一點也不知道他們來到了什麽地方。他不禁惦記起漢和喬巴喀來。


    索洛和他的夥伴喬巴喀終於擺脫了一部分追擊者,但是,每當他們好不容易擺脫幾個追兵,卻總是冒出更多的追兵來繼續追擊。毫無疑問,已經普遍下達了追擊他們的命令。


    前方,一係列的盾門開始關閉。


    “趕快,喬衛!”索洛催促道。


    喬巴喀唿嚕著,象一台使用過度的發動機那樣喘著粗氣。這個伍基盡管力氣很大,卻不適應長距離奔跑,隻是由於他步子邁得很大,才能勉強跟在輕巧敏捷的柯爾裏安人後麵。他倆終於在五道盾門關上之前衝了過去,喬巴喀隻不過留下幾撮毛發夾在一個門縫裏。


    “這些門可以抵擋他們一陣子了,”索洛得意地說,喬巴喀對他吼叫了幾句什麽,但他的同伴信心十足地對他笑了一笑。


    “我當然能從這裏找到飛船――柯爾裏安人是不會迷路的。”喬巴喀又吼叫了一聲,這次略帶責備。索洛聳聳肩,說:“托克奈皮爾不算,他不是個柯爾裏安人,而且我當時醉了。”


    貝恩.柯羅比閃避到一個狹窄過道的陰影之中,似乎和金屬溶成了一體。大群士兵從他身邊匆匆走過,他又等了一會兒,弄清他們確實都已走遠,然後觀察了一下前方的走廊,才邁步向前走去。但是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燈光映襯出一個黑色身影的輪廓,他卻沒有看見。


    柯羅比避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巡邏人員,慢慢地向著飛船停泊的船塢潛行。隻要再拐兩個彎,他就該到棚廠了。至於到那時他將怎麽辦,這就取決於他向飛船衝鋒的隱秘程度如何了。


    早在他從動力壕溝返迴的路上,他就觀察到士兵的活動緊張頻繁。這使他產生了懷疑:血氣方剛的盧克、冒險成性的柯爾裏安人和他的同伴以及兩個機器人,一定不會安閑地打盹,而是惹了麻煩。出動這麽多士兵決不會是單為搜尋他一個人的。


    但是從他偷聽到的有關某個要犯現已逃跑的議論判斷,帝國士兵一定還有另外的麻煩。這件事使他非常納悶。但當他考慮到盧克和漢.索洛的不安分的性格時,他也就明白了。無疑,他們以某種方式卷入了此事。


    貝恩覺察到在他正前方有個什麽東西,於是小心地放慢了步伐。這是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是一種依稀記得的腦電波*,但他一時記不起這究竟是誰來。


    接著,這個身影從暗處走出,站到他的麵前,擋住他進入僅在五米之外的棚廠。柯羅比一看到這個奇異的外形和龐大的身軀,頓時認出了他是誰。隻是由於他剛才感受的腦力已比昔日成熟,才把他一時弄糊塗了。他的手下意識地伸向掛在腰間的光刀刀柄。


    “我等了好久,歐比―旺.柯羅比,”達斯.維達莊嚴地拖長聲調說,“我們終於又見麵了。分久必合,完成了一個循環。”柯羅比從他的話音中覺察到掩蓋在醜陋的麵具後麵的洋洋自得。“我早些時候感受到的不速之客隻能是你。”


    柯羅比望著這個擋住他撤退之路的龐然大物,慢慢地點了點頭,其神態與其說是擔心,不如說是好奇。“你仍有許多需要學習的。”


    “你一度是我的老師,”維達承認道,“而且我從你那裏學到很多東西。但學生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現在該我稱雄了。”


    他的這個聰明學生仍和過去一樣缺乏邏輯思維能力,柯羅比知道,跟他是沒有什麽道理可講的。他將光刀啟動,擺出武士出戰的姿勢。他的動作從容自如,瀟灑飄逸,猶如優美的舞蹈。


    維達相當粗率地同樣擺出了上陣的姿勢。幾分鍾過去了,兩人仍然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對方,好像等待著某個還未發出的適當信號。


    柯羅比眼裏開始稍有淚水。他眨眨眼睛,搖搖頭,想使眼睛清亮起來。他的額前沁出汗珠,眼皮又眨動了一下。


    “你的功力衰退了,”維達冷酷無情地指出,“老頭子,你完全不該迴來的,暴死在這裏,並不是你的願望吧?”


    “你隻感受到一部分‘力’,達斯,”柯羅比低聲說,音調裏充滿了視死如歸的那種安詳。“你總是這樣,對現實的感受就象鍋碗盤碟對飯菜味道的感受一樣少得可憐。”


    柯羅比將光刀一揮,向對方龐大身軀直刺過去。這樣年邁的老人做出如此迅猛的動作,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維達以同樣的速度擋住刺來的光刀,接著反戈一擊,使柯羅比幾乎來不及閃開。柯羅比又躲閃了一次,然後再次反擊,並趁機繞到高大的黑勳爵身後。


    他們繼續廝殺,但現在老人是背向棚廠了。有一次,兩人的光刀碰在一起,難分難解。兩個能量場互相作用,迸發出劇烈的火花和閃電。兩把光刀都各想製服對方,過載的電源裝置發出低沉的嗡鳴。


    斯內皮爾偷偷向船塢入口掃了一眼,憂心忡忡地點著在飛船周圍轉來轉去的士兵的數目。


    “他們能在哪兒呢?啊!啊!”


    一個士兵朝他的方向望了望,他馬上機敏地縮迴身藏起來。斯內皮爾第二次偵察更留意些,收獲更大――這次發現了索洛和喬巴喀。隻見他們緊貼著船塢對麵一個隧道的牆壁。索洛被這麽多的衛兵弄得不知所措,他嘟嚷著:“這不就是我們剛才擺脫了的那群士兵麽?”


    喬巴喀咕噥了一句。兩人轉過身準備迎戰,卻原來是盧克和公主。於是大家才鬆了口氣,垂下了武器。


    “什麽纏住了你們?”索洛不高興地問。


    “我們碰上了一些老朋友。”萊亞一邊解釋,一邊喘息不止。


    盧克注視著運貨飛船。“船沒事吧?”


    “好像沒事,”索洛迴答說,“看不出被他們拆卸了什麽東西或搗壞了發動機的跡象。現在的問題是怎樣進到船裏去。”


    “我跟查爾斯.雷蒙特談過幾次。他向我陳述了一個很好的觀點――我相信這個觀點也十分重要。當未知環繞著我們,絕望時刻等待著摧毀我們的時候……飛船上的普通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的生命掌握在主管人員手中。當然,沒有人會認為船長是不會犯任何錯誤的,但大家的潛意識卻希望船長能擁有這樣一個光環。而我――我也和一般人一樣,有弱點,也會犯錯誤。我眼光的高明程度經不住每天進行的高強度測試。”


    林德格倫跌坐在椅子裏,“警官到底想要你做什麽?”


    “他想讓我不再進行任何非正式的或者過於親密的活動。理由是,不能再讓日常事務分散我的精力,我需要集中精神,保證我們在銀河係的星雲中安全穿行。這是一個符合理性的借口,大家都會接受的。最後,我將獨自在這個艙室進餐,隻在特殊紀念場合參加聚餐。另外,我的鍛煉和娛樂活動也要單獨在這兒進行。隻有像你這樣的高級官員才能與我單獨見麵,這些人將以極為正式的禮節來對待我。雷蒙特會通過他自己的助手散布消息,要求所有人都對我保持這種正式禮節。


    “一句話,你們的老朋友拉爾斯.特蘭德將會變成‘那個老頭子’。”


    “我覺得這好像是雷蒙特的某種陰謀。”她痛苦地說。


    “他已經說服了我,我覺得這是恰當的。”船長迴答道。


    “你就沒有想過這對你本人帶來的影響嗎?!”


    “我可以接受這種影響。我從來都不是那種外向的人。飛船上有很多微縮磁帶,裏麵存放著我一直想讀的書。”特蘭德認真地看著她。盡管現在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而且空氣中還彌漫這一股剛打下來的幹草氣息,但她胳膊上的汗毛卻不由自主地直立起來了。


    “你也有自己的角色,英格麗德。你會處理比以前多得多的有關人的問題。組織、調解、寬慰……每一樣都不是容易的事。”


    “我一個人做不了。”她的信心似乎也動搖了。“隻要去做,你就能做到。”他說,“實際操作中,很多事你都可以授權他人去做。隻不過是做出適當計劃的問題。”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顯得很不安,甚至雙頰都出現了血色,“啊……說起來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她說。適時響起的門鈴拯救了他。他接過高大的廚師送來的咖啡托盤,把它放在桌上,開始倒咖啡。這讓他可以背對著她說話。


    “以你的職位而言……”他說,“我指的是你的新職位。官員保持特殊地位是有必要的――你不需要搞得像我這麽超然,但是――適當提高別人接觸到你的門檻――”


    他不敢轉身,也就無法確定她聲音中的笑意是不是真誠。“拉爾斯!你是說大副小姐不應該那麽頻繁地更換男友,對不對?”


    “我不是建議你――呃,獨身。當然,我本人必須那麽做,從現在起不再參與那種事。至於你――呃,對大多數人來說,試驗階段也該結束了。現在正是進入到穩定關係階段的時機。如果你可以的話――”


    “我還能做得更好。”她說,“我可以自己住。”他沒法再用倒咖啡來掩飾了,隻能把一杯咖啡遞給她。“沒――沒必要那樣。”他結結巴巴地說。


    “謝謝。”她嗅著咖啡的香氣,對他微笑起來,“我們也沒必要做完全禁欲的修道士和修女,我是說咱們兩個。船長有些時候還是要與大副單獨會麵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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