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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2:機關


    “你的水性怎樣?潛水沒問題吧。”袁梅說。


    “當然沒問題。”致遠自豪地說:“我從小是在銀月境內的長江邊上長大的,那裏水流湍急,我從小練就了身好水性,一入水中,則如魚得水。你信不信,我比你潛得遠,潛得深。”


    “我聽說你是在水底被‘網眼’抓住的。”袁梅淺笑著望著致遠。


    致遠臉燥得緋紅,幸好是在黑暗中:“嗯……是的……,當時,我體力不支……”其實,這也不能說致遠實力差、水性不好,當時,他一路殺敵,精彼力盡,已是強弩之末――“網眼”隻是在關鍵的時間,出現在關鍵的地點,把握最好的機會,抓住力竭的獵物。


    僅此而已。


    這恰恰也是“網眼”最成功的地方。


    “我並不是懷疑你的水性和實力。”袁梅收斂了笑容:“我隻是想告訴你,這種水看似平靜,卻深寒入骨,水稠如油,遊動比一般的水中難上何止百倍。”


    “而且水下不僅有機關,更有一種生活在黑暗中,從來沒有見過陽光的吃人的魚,稍一不慎,就會屍骨無存!”


    袁梅床下怎麽這麽多可怕的秘密!


    致遠不禁打了個寒噤:“這種魚有什麽特點?”


    “怕火。”


    “魚怕火?”致遠不解:“我聽說過動物怕火,可是魚生活在水中,怎麽會怕火?自古水火不容啊。”


    “你說的不錯。”袁梅把火把熄滅了,從身上拿出另一個火熤子,打燃,說:“這不是一般的火熤子,是用特殊材料製作的,在水中都可以燃,並且持久耐用。”


    致遠恍然大悟。


    潭水很深,極寒。


    一入水中,凍得致遠上下牙齒打顫,牙齒幾乎快咬碎自己嘴唇。


    潭水異常稠密,奮力潛遊,也遊不快,就象被網住似的。入水前,致遠深吸了一口氣,憑這一口氣,他就可以在水底遊出很遠。


    ――這次,連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遊到盡頭。


    潭水稠密卻清徹,致遠從後麵看到袁梅,就象一條性感的美人魚,在水中展示著最動人的肢體。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欣賞,就看到有一種白色的魚從四麵八方向他聚集。


    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這種魚白的似雪,軟的似棉,象沒有骨頭似的。


    ――這種魚看似沒有骨頭,卻可以在一瞬間,把你啃得隻剩下骨頭!


    ――也許,連骨頭也剩不下!


    無邊無際的黑暗,死一般的靜寂,僅有一點微弱的、星星的火光――這是黑暗中生命的火光。


    就是靠這星點救命火光,群魚紛紛躲避袁梅,遇到後麵的致遠卻紛紛圍了上來,就象他身上有吸引的磁石似的。


    這種如柔荑,如凝脂的魚有一個很好聽很優美很抒情很浪漫很迷人的名字,叫“我是你的虞美人”――要命的美人、要命的魚。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致遠可不想在這深不見底的潭水中,被美人折腰,為魚所果腹,他還年輕,還要好好活下去,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他還沒有找到“針”,至少還想再見一見魂牽夢縈、恍同隔世的純。


    如果純就是這虞美人呢?他會不會欲拒還迎?


    群魚來得很快。


    致遠沒有撥刀,卻從身上拿出了一個火熤子,點燃,竟然比袁梅手裏的還要亮。其實,道理很簡單,致遠也算是老手了,身上會連這種基本東西也不配備?拿把刀就想來殺敵?他身上精巧的小玩意還有很多。


    致遠的火熤子還是請東部大陸上最擅長火藥製作的“烈火堂”裏老師父專門做的,下雨天、泥水中也一樣可以用。隻是,致遠沒有想到魚真的怕火。


    “虞美人”見到火光,馬上從致遠身邊後退,讓開了一條路。


    致遠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袁梅和“虞美人”在如此寒冷稠密的水中,竟然遊的非常快,難道是因為她們的身形非常柔軟的緣故?他放軟身體,潛遊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再長的路也會有盡頭,再深的水也會有底部,再遠的黑暗也會有光明。


    不知遊了多久,終於遊到了盡頭,看到了前麵出口的亮光。出口處是一口紅斑綠鏽、又深又滑的古水井。


    袁梅潛出水麵,用手搖了搖水桶,上麵立刻響起一陣風鈴聲,風鈴一響,井上響起一陣忙亂的腳步聲,很快有人拉繩,將她拉了上去。致遠後一點潛出水麵,正好看到袁梅一點一點地被拉了上去,影子漸漸變小。


    致遠貪婪地深吸了幾口氣,在水底弊得實在太久了。


    井壁又濕又冷,滑不溜手,幸好袁梅上去之後,水桶很快掉了下來,致遠如法炮製,用手搖了搖水桶,上麵也立刻響起一陣風鈴聲,風鈴一響,很快有人拉繩,把致遠拉了上去。


    一到井口,風一吹,致遠身上的水竟結成了冰。這是什麽水,如此寒冷!


    拉繩的是一個眼睛被挖,雙目深陷,舌頭被割,麵無表情,肌肉發達的彪形大漢,他用手指指致遠,示意致遠跟著他,致遠會意地點點頭。


    古井在一處民房天井中。


    這是一處非常普通的民房,和金碧輝煌的“怡和錢莊”截然不同。


    古井、風鈴、照壁、排水溝、青石板、鵝卵石、白牆黑瓦,一磚一瓦、一絲一木,沒有雕欄玉砌,沒有花草扶疏,更沒有脂香紅粉,然而無論時光飛逝、物是人非,陽光下卻顯得質樸而充滿生活的氣息,每個角落傳遞著滄桑的點滴迴憶,折射出一代又一代平凡人家天人和諧、生生不息的生命之光。


    秦時的明月,漢唐的清風,都濃縮在這飽經風霜的民居之中。


    ――有人住的地方就是生活。


    又聾又啞又瞎的大漢將致遠帶進了一間平房中,房裏早有一桶溫熱水,他比比劃劃地示意致遠趕快把衣服脫了,用溫熱水暖暖身子。


    致遠冷得發抖,馬上接受了大漢的建議。


    大漢給致遠準備了一套平常的農家衣物。袁梅到哪裏去了?怎麽沒有見到她?等致遠暖了身子,穿戴整齊,才想到了袁梅。


    袁梅一會兒就到了。


    她也換了裝束,穿著純麻長裙,一臉素淨,烏發蟬鬢,雲髻霧鬟,娥眉青黛,完全是一副農婦打扮,唯有紅唇驚豔,皓齒如雪,鉛華洗去也無法掩飾天生麗質,娉婷風姿,身態極妍,令人心儀神往,為之傾倒。


    “淡妝濃抹總相宜”,秀色掩古今,致遠看得幾乎癡了,美女他見過不少,卻從來沒見過如此漂亮的農婦,也從來沒有想到素衣之下仍有如此絕色。


    袁梅看到致遠張著嘴,呆呆的樣子,忍不住嫣然一笑,這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明眸流盼”,真有“迴眸一笑百媚生,三千佳麗無顏色”的境界。


    直到袁梅用一塊布包住秀發,再戴上一個草帽遮住臉,提著一個包袱,上了一輛獨輪車,示意致遠推車,致遠才迴過神來。


    獨輪車是一種既經濟而用得最廣的交通工具。


    創始者據說就是三國時的蜀相諸葛亮,它的前身就是木牛流馬。宋代高承撰《事物紀原》也將造獨輪車之功歸於諸葛亮。


    這種獨輪車,在北方漢族與排子大車相比身形較小,俗稱“小車”,在西南漢族,用它行駛時“嘰咯嘰咯”響個不停,俗稱“雞公車”。江南漢族因它前頭尖,後頭兩個推把如同羊角,俗稱“羊角車”。漢代陸賈的《新語》中還說“撓曲為輪,因直為轅”。


    女子結婚後迴娘家時,用的就是這種獨輪車,迴娘家時,丈夫推著車子,妻子坐在上麵,就這樣兩人雙雙迴到娘家。


    可以在狹窄的路上運行,其運輸量比人力負荷、畜力馱載大過數倍。還可以在鄉村田野間勞作,又方便在崎嶇小路和山巒丘陵中行走。


    致遠推著獨輪車,載著袁梅,出了民居,踏著雨後濕漉的青石板,按袁梅指示的方向,一路前行。


    兩人完全就似小夫妻模樣。如果袁梅變成純,該又是如何一番景象?一想到純,致遠心裏就象有針刺一樣,痛痛的、酸酸的、揮之不去。


    “你的床下怎麽會有那麽多可怕的機關?”一邊走,致遠一邊忍不住問袁梅:“從宏大的規模和鏽跡來看,應當建了很久了,一定花費了很大的人力和物力。”


    “你說的不錯,是這樣。”袁梅在車上點點頭:“這些機關是錢莊的開山莊主,在修建錢莊的時候就秘密建好了的,是一個龐大的地下工程,你看到的不過是其中的九牛一毛,主要是用於關鍵時候逃生,非嫡係子孫,絕不會有外人知道。”


    “這麽大?”致遠吸了一口涼氣:“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別忘記了我的丈夫是鄒仁,是他告訴我的。他這種人在我麵前怎麽會有秘密?”袁梅說:“鄒仁雖然不學無術、嬌生慣養、驕橫跋扈,卻畢竟還是嫡係長子長孫,在成人以後,就被鄒鋒秘密告之了此事。”


    她苦笑:“鄒鋒雖然對鄒仁失望至極,還是怕他受委屈的。”


    致遠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對鄒仁這種典型的紈絝子弟,他一點也沒有好感。想到袁梅“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不由生出了無限的同情和感慨,造化弄人、天妒紅顏。


    林嘯風和袁梅倒很般配。


    “那是什麽潭水,這麽寒冷?”致遠問:“為什麽水沒有結冰,出水卻反而成了冰?”


    “那是昆侖山巔的千年雪水,極寒,因為裏麵有魚群,‘虞美人’遊動增加了潭水的流動,所以水才沒有結冰。”袁梅說。


    “嗯,是這樣,難怪。”


    “因為水實在太寒,嚴重者可將皮膚凍結在寒冷的固體上,強行脫離,可造成撕脫。所以,一出水必須要用微溫的水暖身,太熱了不行、太冷了也不行,否則,血管急速收縮與擴張,會導致馬上喪命,一定要慢慢讓身體恢複體溫。”袁梅說:“如果不知道這一點,貿然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為什麽錢莊開山莊主要這麽做?”


    “我想,是為了讓追殺的人無力再追殺。”袁梅說:“真正逃生的時候,一定是錢莊遭到了滅頂之災,形勢萬分緊急的時候,不這樣做,難保會有人跟蹤追殺而至。”


    “可是,這樣也很麻煩,會花一些時間,如果遇到高手緊跟而至,你們也沒有時間暖身啊。”致遠發現了漏洞。


    “開始我也想過。”袁梅說:“可是,一路上如此多的機關和吃人的魚,能夠出來的一定少之又少,追殺的人一定會花很多時間才能追上來,即使出來了,也遲了,我們會有充足的時間暖身逃走。”


    致遠點頭稱是:“幸好我是和你一起的,否則,我真的很難出來。”


    袁梅迴過頭來,掀天草帽的一角,盯著致遠:“你也不要太謙虛了,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夠出來,你一定會是其中之一。”


    “謝謝。”致遠說:“對了,你不怕被鄒鋒派人跟蹤?”


    “不會的,他不知道鄒仁悄悄告訴了我,為了保密,一向隻傳長子長孫,外人根本不知道,我想,很可能連鄒鬆也不知情。”袁梅說:“鄒鋒即使知道了,為了保密,也不會輕易派人來跟蹤,因為他怕泄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眼中露出一陣怒火:“鄒鋒一向輕視女人,總認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幹不了什麽大事,可以任意糟蹋。”


    致遠無言。他一向是非常尊重女人的。


    秦皇嗜殺,漢高心黑,魏武殘忍,唐宗好色,宋祖貪杯,鄒夕鋒又是怎樣類型的人?恐怕是集嗜殺殘忍、心黑好色於一身,過之而無不及。


    井口拉繩的眼睛被挖,雙目深陷,舌頭被割,麵無表情,肌肉發達,又聾又啞又瞎的彪形大漢,就是被害者的寫照。


    老街,青磚古瓦。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致遠推著袁梅,行駛在凹凸不平,曆經千年風雨、彎彎曲曲的石板道上,裸露著歲月履痕的印跡凹陷而光滑,路兩旁結滿塵泥和草根鮮苔。


    樹因日久而蒼老,人以年邁變古稀,千年老街,注定在此停泊。


    按袁梅的指點,致遠推車攜眷來到了一個鐵匠鋪前。古老小巷的店鋪內,風箱吹風、爐火熊熊。幾個臉龐黝黑、光著膀子、裸著上身的漢子正揮錘敲打,大錘掄起,火花四濺,幾翻掄起,幾次翻動,手中的鐵件便成了一件比較完整的鐵器製品了。剪裁、鍛錘、過水、淬火、打磨、“叮當”、“叮咚”作響,揮汗如雨的身影,鏗鏘有力充滿節奏感的敲打聲穿越時空,整條街巷因此而生動起來。


    店鋪上還掛放著已經打好的老百姓日常耕作生活所用的犁耙鋤梆、刀剪鐵鍬。


    有一個人在其中顯得特別突出,因為這個人根本不象一個鐵匠,倒似一個白麵書生。別人都裸著上身,他卻冠袍帶履,穿得整整齊齊。別人都在揮汗如雨,他卻隻是在旁邊看,偶爾指點一下。


    但所有人都對他非常的尊敬。


    包括袁梅,也一臉崇敬。白麵書生見到袁梅,灰暗的眼睛一亮,急步上來迎接:“你來了。”


    “嗯,”袁梅說:“我們裏麵談吧。”


    鐵匠輔後麵別有洞天,書香滿屋。


    “這位是卞公子。”袁梅給致遠介紹:“卞大師唯一的弟子。”


    “卞大師?”致遠精神大振:“是不是鑄造‘針’的卞大師?”


    卞公子臉有得色:“正是。”


    袁梅很有深意的看著致遠,仿佛在說:“怎麽樣?我沒說錯吧?”致遠也是激動萬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卞大師是當世著名的鑄劍大師。一生鑄劍無數,可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卻隻有三把劍。卞大師晚年曆盡蒼桑,嚐盡人世坎坷,深知鳥盡弓藏的道理。於是將鑄幽魂與電所剩下的精鐵鑄成了最後一把劍。


    這把劍其實不能算劍,嚴格說它隻能算一把匕首,與昔日著名的魚腸劍差不多大小。


    這把劍太小,所以取名叫針,而這把針從一出世以來就從沒有人見過,據說是因為這把劍太邪惡的緣故。


    針一出爐就石沉大海,至今也不知落在誰的手裏。江湖流傳,卞三劍就是死在他親手鑄的這把針手裏。


    ――卞三劍的死因一直是東部大陸上的十大迷之一。


    ――隻要見到這把劍的人,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找到了卞大師唯一的弟子,是不是離“針”更近了?一切謎底會不會都將揭曉?


    “這位兄台是?”卞公子一臉傲色,正眼也沒有看致遠一下,表麵在問話,眼睛卻一直盯著袁梅,恨不得把袁梅呑下去。


    袁梅引見:“這位是致遠。”


    “致遠?”卞公子也是一驚,臉色變了。


    “正是。”致遠忙敬了一禮:“虛有薄名,見笑,見笑。”


    卞公子充滿敵意地看著致遠,仿佛是在看一個情敵。


    “今天我來,是想看看‘針’。”袁梅說。


    “這個……這個……今天不是很方便。”卞公子看了看致遠。


    “你信不過我?”袁梅說:“致遠不是外人,沒有關係的。”


    “不是信不過夫人,隻是……”卞公子搓著手,很為難的樣子:“隻是,你事先沒有說明有別人,確實不方便。”


    “我明白了。”袁梅慢慢將頭上的草帽拿下來,解開包頭的布巾,輕撫秀發:“你不願意就算了,致遠,我們走。”


    她風情萬種,作勢欲走。


    卞公子眼睛都直了,忙攔住說:“別走,別走。”他咬咬牙,下了決心:“好吧,看就看吧。”


    他走到書架上,輕輕按了一個機關,書架立刻向左邊移動,露出一麵牆,牆上有一個陰陽八卦。他將八卦挪動一下,牆立刻向右邊移動,就象打開了一扇門。


    打開了這扇門,就打開了通向“針”的門。


    東部大陸——銀月城


    兩天後笑愚迴到自己小店的時候,店門緊閉。


    問了問隔壁的老板,答案是這店已經一個星期沒開過門了。


    笑愚打妖華的手機,不在服務區。


    陽光依舊明媚,笑愚發現自己的身體有點發涼。


    在有些時候,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在某個地方你和一位姑娘陽光燦爛的日,卻不一定能始終愉悅,有種冰涼的感覺會始終襲擊著你。


    笑愚一個人坐在店裏發懵。


    昨天帶著夏雪玩了一天,去的都是遊樂場一類的地方。當時笑愚分不清楚自己在拐騙幼女,還是被幼女拐騙了。


    他記得自己昨天一直在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


    直到送夏雪迴家的時候,笑愚還在笑,可是夏雪不知道為什麽就哭了。


    這種反差很大,笑愚卻深有體會。


    就好像很多年前,傲珊笑著說:“我決定了,以後就勉為其難地嫁給你了。”


    那一晚笑愚腦子裏一直迴響的都是這句話,一個人躲起來哭了很久。


    最後,笑愚還是沒狠下心和夏雪一起過夜。


    記不清前天半夜幾點的時候,笑愚和蘇珊姐站在大樓的最頂端抽煙。


    站在邊緣俯瞰著大地,笑愚問:“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其實心裏並不想,但身體總是不受控製地,想要跳下去?”


    蘇珊姐說:“有,有時候我都不敢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


    然後她吐了一個眼圈,淡淡的煙霧飄散開來。她變得和這夜晚一樣曖昧。


    後來蘇珊姐說了一個故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他們在一起很多年。三年前終於分開。笑愚已經忘記了當時蘇珊姐都說了什麽,他隻記得一段對白。


    男人說:“把你十八歲以後花的錢全還給我!”


    女人說:“那你先把我七年地青春全還給我!”


    說這話的時候,蘇珊姐臉色平靜,像是在訴說與自己無關的故事。隻是她地聲音如同鐵錐在鑽動著一塊冰,冷漠,而又刺人。


    在很多年以前,笑愚像一個文學青年假裝四處漂泊的時候,也在感歎青春。而現在他知道,青春是不能用來感歎的,是你要去追憶的。可畢竟會失去的東西。


    就像笑愚的過去,一切都已經失去。


    七年,笑愚突然在想,如果再這樣過七年,那麽到時候他會和慕雲他們一樣。總有一天會厭倦。然後大家可能會隨便找一看著順眼的姑娘結婚,這輩子就算這麽完了。


    在一個月前笑愚覺得自己已經改變了很多,可這種改變隻是學會了不去想傲珊。僅此而已。


    現在笑愚想的問題很簡單,自己還有沒有可能……去喜歡一個人。


    這個問題很扯淡,因為笑愚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喜歡很多人,比如七七,比如傲珊。喜歡這種東西太過模糊,隨時會來,隨時會離開。


    在這一刻笑愚想起了一個姑娘,她就是妖華。


    很少有一個女人能讓笑愚砰然心疼,然後覺得她很妖。相當地妖。笑愚發現原來自己是不敢去麵對這樣的妖,或者說不敢去愛上這樣地妖……候他膽子很大。3p都不怕。


    這時候笑愚發現自己居然像迴憶傲珊一樣,去迴憶這個叫做妖華的姑娘。隨後心裏突然就溫暖一下。一種濕潤的似曾相識的東西,很輕地滲透在心髒的血液裏。


    一直以來,笑愚都認為那個女流氓和自己很像,現在他也這樣認為。


    在笑愚還來不及繼續想下去地時候,妖華已經站在了他麵前。


    妖華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但也彪悍了許多,看見笑愚第一句話就是:“你這王八蛋,還沒死啊!”


    笑愚抬起頭:“幹嘛啊?我哪兒招你了?”


    妖華突然用了一招仙人指路,想要甩笑愚一耳光。哪知道笑愚今天反應特別快,用了一記大擒拿手,一下把妖華的兩隻手都抓住了。


    看著妖華,笑愚問:“你是不是又要叫非禮?”


    妖華隻是冷冷地看著笑愚,說:“放開老娘,你這種隻會下半身思考的動


    弄髒了老娘地手!”


    笑愚鬆開了妖華,沒有說話。


    他想,可能自己和傲珊的事情還是被妖華知道了。


    該來的始終會來,有種就來得更猛烈一點。


    妖華像審問犯人一樣居高臨下地盯著笑愚:“你說,你是怎麽哄騙我們家珊……”


    笑愚笑了笑,沒說話,印象中自己似乎還真沒哄騙過傲珊。


    妖華:“別笑得那麽奸詐,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跟別的姑娘不清不楚也就算了,幹嘛還要來勾搭老娘的姐妹?”


    笑愚動了動嘴,還是沒說話。


    “你這畜生,該被地球人拋棄的王八蛋,欺騙婦女感情的陳世美……”妖華處於憤怒了,一陣破口大罵,這罵聲很有點水平。好歹笑愚當初也和婦聯一些大媽學過罵人絕技,此刻還是頂不住妖華的痛罵。


    火氣突然上來了,笑愚冷眼看著妖華:“老子非禮她還是強奸她了?我他媽到底是騙人感情還是騙人錢財了?有沒有把誰家姑娘肚子弄大了撒手不管啊?我有玩兒過她就走人嗎,她不理我,我他媽能有什麽辦法?……關你什麽事兒啊,至於你來管嗎?”


    妖華有點懵了,其實她隻是想罵笑愚一頓而已。至於為什麽,她不知道。


    笑愚和傲珊的故事,妖華並不是很清楚,在這個話題上和笑愚對罵似乎占不到便宜。所以她想來想去,換了一個話題,又罵道:“有你這樣做老板地嗎,快半個月沒在店裏看一下,你真當老娘是你苦力呀?”


    笑愚完全沒想到對方突然一下把戰線拉得這麽長,怔了怔,反罵道:“你不也無故曠工一星期嗎,都沒向我請過假!”


    妖華呆了呆,隨後理直氣壯道:“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懂不懂?誰叫你先曠工的,法律規定當老板的就能隨意曠工了?”


    笑愚傻了幾秒,突然有點想笑,也是死皮賴臉道:“我這是給自己放年假,不行啊?哪條法律又規定老板還必須向打工仔請假了?”


    妖華笑了一下,馬上又板起了臉:“老板,你歧視打工仔是不?”


    笑愚怒了:“你這是刻意誣陷,你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妖華發飆了:“我看你這才是故意誣陷老娘,你才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笑愚:“我能有你那麽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妖華:“就算老娘再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也沒你那麽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笑愚站了起來:“不說了,幹脆再放假幾天,大家愛怎麽樣怎麽樣。”


    拉妖一怔:“喲,你錢多啊,生意都不管了?”


    笑愚:“老子窮地快隻剩下雷鋒精神了,去他媽地生意,最近沒心情。”


    妖華:“香蕉你個巴拉的,沒錢你還敢這麽拽?”


    “就是沒錢才拽!”笑愚已經走到了門口,望著街上熙攘地人群,身形頓了一下,聲音也黯淡下來,喃喃自語著:“有錢了,就隻剩下寂寞……


    這話說的很低,妖華耳朵夠尖,聽見了,笑道:“喲,還學人抒情了?”


    笑愚迴過頭:“嘿,你還真說對了,哥們兒現在就想走遍千山萬水抒發一下感情。從今天起,本公司暑期三日遊,你愛去不去!”


    妖華:“去,傻子才不去,又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一個小時後,兩人站在了火車站月台上。


    妖華站得腳有點發軟,問:“老板,本公司三日遊,怎麽這麽寒酸呀?就不能坐一迴飛機?”


    笑愚很堅挺:“你懂個什麽啊,坐飛機,能有這種漂泊的感覺嗎?”


    妖華一聽這話臉色就垮下去了:“沒錢就直說唄,還裝什麽文化人呀?”


    笑愚也沒力氣和妖華拌嘴了,目視前方,看著來來往往的火車唿嘯而過。有那麽一段時間,笑愚很無聊地想,這些火車從哪裏來會開到哪裏去,火車上的人又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他們這是出發還是迴歸?沒有答案,放眼望去,兩條鐵軌,千行淚水。


    妖華站得腿都發軟了,問:“那咱們幹嘛還不去買票,傻站這兒幹嘛?”


    笑愚一怔,扭過頭反問:“買什麽票?”


    “香蕉你個巴拉的,難道你還想坐霸王車呀?”妖華一手叉腰,放聲痛罵道。


    說著,妖華又來了一點興趣。這姑娘骨子裏有一種沉迷混亂和刺激的潛質,屬於唯恐天下不亂的那種牛妞。轉念一想,也許坐霸王車也不錯,指不定比上次二人吃霸王餐還過癮。


    哪知道笑愚道:“素質,什麽素質啊!這叫先上車後補票,懂不懂?”


    妖華興致勃勃道:“那咱們上哪一班車?”


    笑愚:“不知道。”


    妖華:“混……蛋,你忽悠我玩兒是不?”


    笑愚:“總有一班列車是我們想上的,不用急。”


    妖華:“這又不是超級女生,你還想上就上呢?”


    笑愚:“你就當在商城買東西就行了,慢慢挑,挑到合適的就拿下。”


    妖華:“那意思是,咱們還得先醞釀一點感覺?”


    笑愚點了點頭,沒說話。


    妖華望著來往的列車,瞪大眼睛醞釀著感情,可醞釀來醞釀去,似乎沒多少感覺。望著笑愚,妖華問:“我說,你是不是欺負老娘沒坐過火車呀?我聽說現在買站台票,好像是上不了車的~!”


    笑愚淡淡道:“要上去法子多得很,要不一會兒你假裝孕婦,就說咱們來晚了沒買到票?”


    “你才孕婦呢!”妖華義憤填膺,突然又大眼睛骨碌碌地以轉。提議道:“要不,你在肚子裏塞點東西,冒充全世界第一個懷孕的男人?天呐。這個想法太天才了,說不定列車員都不用咱們補票!”


    笑愚徹底被打敗,皺眉道:“算了,一會兒我自己想辦法。”


    話剛說完,一輛有感覺的火車就唿嘯而來。


    “走,準備上去。”笑愚語氣有些激動。


    妖華比他更加激動,卻不知道該怎麽上去。


    等到正規乘客陸續上車後,笑愚這個黑市乘客就要衝上去。


    “先生,你的票呢?”乘務員很有職業道德地問。


    笑愚滿臉焦急:“我有急事,一會兒先補票行不?”


    乘務員:“不行。現在地新規定,主站沒買票的不能上。”


    笑愚一臉沉痛,扭過頭,就對著車窗悲痛地大喊:“小雪,小雪。不要離開我~!”


    乘務員一愣,妖華也是一愣,都看著笑愚的傾情表演。


    這時候笑愚死命拍打著車窗。滿臉地悲痛,聲音早就哽咽了:“小雪,你不要走,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啊~!”


    車內乘客發生了騷動,看著窗外情真意切的笑愚,頓時感觸良多。


    乘務員終於忍不住發出警告:“先生,請不要在這裏大聲喧嘩,好嗎?”


    笑愚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表情無限悲傷:“大哥,這可是兄弟我的終生大事啊。就剛才有個穿紅裙子拿黑提包的美女。你看見沒?那就是我未婚妻!要錯過了,就得後悔一輩子!您就行行好,讓我上去吧?要沒了她。我也不活了,一會兒我就在這鐵路上臥軌!”


    乘務員被笑愚的演技打動。或者說被他的威脅嚇倒,說:“好吧,記得一會兒要補票。”


    眼看著妖華也強忍住笑要跟著上去,乘務員問:“這位是?”


    笑愚悲痛道:“這位是她妹妹……”


    這時候妖華居然也發揮了演技,強自擠出一滴眼淚,哽咽道:“嗚嗚,不知道我姐姐一會兒會不會想不開做傻事,我一定要去勸勸她……


    乘務員一聽事態如此嚴重,趕緊道:“好吧,你們快上去找人,別出什麽意外!”


    二人上了車,妖華幾乎是毫無主見地,跟著笑愚一路狂奔,穿過了好幾節車廂,這才停下來。


    這輛車算不上擁擠,車上座位比較多,二人找了一個位置麵對麵坐下,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妖華很是激動:“笑愚,人才呀,以前是不是經常做這種事兒?”


    笑愚笑了笑:“好幾年沒這麽幹了。”


    妖華:“以前也這樣,想去哪就去哪?”


    笑愚:“好像不是……”


    妖華:“那是什麽?”


    笑愚:“根本不知道該去哪,所以就亂上車。”


    妖華:“為什麽?”


    笑愚:“我也不知道。”


    妖華:“每一次都蹲在月台上找感覺,不累嗎?”


    說著,妖華想象著一個落魄青年望著川流熙攘的火車發呆的樣子,心裏有些迷惑。


    “不知道,隻是不想停下來。”笑愚說著站起身,道:“我先去抽支煙。”


    說著,走到了車廂接口吸煙處。


    靠在那厚厚的車窗前看萬物疾馳而過,笑愚曾經以為感覺和當年一樣,其實一點都不一樣。自己不過是在尋找一些注定過去地,但又必須去緬懷的東西。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讓一個人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有時候笑愚發現,做人真的很可憐,活著就為了找一點寄托。


    比如笑愚曾經失去過一個蘋果,笑愚就買一個放在桌上,懷念自己不小心把當初地蘋果掉地上的時候就格外的逼真。讀者就會認為這特別寫實能引起共鳴。


    所謂青春這個東西,不比蘋果簡單。所以要有一個很青春的人,每天在你眼前晃過,不要和你說話,隻給你留下一點念想。因為她隻是一個寄托,一個虛無縹緲的事物。


    和寄托說話,就什麽感覺都毀了。好比笑愚掉的蘋果,某天突然開口對笑愚說話,它就不是蘋果了。


    原來傲珊隻是那個丟失的蘋果。


    然後笑愚發現自己拿起來終於又放得下了,丟失的蘋果,就讓她永遠丟失吧。


    迴到座位上,妖華嘴唇有點泛白:“笑愚,這車上真冷。”


    看著隻穿一件粉紅小吊帶的妖華,笑愚把自己的襯衣脫給了她,然後說:“你應該慶幸這車還有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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