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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8:美人計


    這一席談話被好事者一宣揚,很快又傳到了空大師耳中。


    空大師仰天長歎:“東部大陸從此無寧日也。”


    大地一片寂靜。


    蕭四望著雪中枯梅掩映下的朱珍,平靜地說:“請把你的衣服脫下來。”


    朱珍臉紅得象朝霞:“現……現在就脫嗎……”


    “當然。”


    “脫……衣服做什麽?”朱珍期期艾艾、咬著嘴唇:“你……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嗎?你……還要看?”


    蕭四也不禁呑了一口水,他也是個男人:“我不僅要看,還要和你交合。”


    “你說什麽?”朱珍一急,聲音大了,也不結了:“就在這裏交合?”


    “嗯,就在這雪中野合,就我們倆。”


    蕭四慢慢說:“我們的時間並不多,我要在幾天的時間裏教會你如何取悅男人,如何保護自己。”


    “要做到這一切,沒有什麽比雪中交合更能讓你快速成長的了。”


    “我在交合的時候會很溫柔,有時也會很兇猛,有時甚至還有一點變態,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適應。”


    “我知道你還忘不了致遠,女人對她的第一個男人總是有一種特殊的情感。”蕭四說:“可是我敢保證,這幾天結束之後,你會忘了所有的男人。”


    ――“你會變得隻有欲而沒有情、隻有身而沒有心。”


    ――“我們的對手是最無恥最兇狠的人,所以我們要變得比他們更兇狠更無情。”


    怡養財在鬆莊居然住的很習慣。


    按他的解釋就是:“終於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尤其是在春節即將到來、合家歡樂的時候,他卻象一頭嗅覺異常靈敏的獵犬,在鬆莊到處嗅、到處看。


    每一段圍牆、每一個亭閣、每一座假山、每一個花台,甚至每一個茅廁、每一條陰溝,他都觀察得非常仔細。


    特別是鬆少爺的書房“鬆居”,劍室“兵塚”,收藏室“品苑”,觀察得最仔細呆的時間也最久,每一件藏品都看了又看,玩味良久。


    而且,又找了“巧手張”問了許多關於建築方麵的問題。


    每次見到怡大總管,致遠渾身都會起雞皮疙瘩,背心涼颼颼的,就象見到一條冬天裏最毒的蛇。


    這家夥想做什麽?


    可令人奇怪的是,致遠根本不管、也不製止怡大總管在鬆莊的活動,好象很放任的樣子。


    他不擔心怡大總管發現什麽嗎?


    比如,他自己的秘密?


    節日前的鬆莊顯得有些喜慶而冷清。


    “飛鳥”已經製作完成,除了“巧手張”等核心工匠外,大部分工匠都趕迴去過年了,再過兩天就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晚――除夕之夜。


    早在古代就萌芽了上天的夢想,有個叫萬戶的人將火箭綁在自己身上想飛向天空,雖然最後壯誌未酬,不過後人仍然非常敬仰他的這一舉動。


    “飛鳥”也算是一次大膽的嚐試。


    怡大總管就住在林神醫死前原來住的地方。


    一片林子後麵。


    孤獨的一間小屋。


    他不怕鬼嗎?


    “死人有什麽可怕的。”怡大總管的解釋是:“生前與林神醫好友相知多年,在他死後與其為鄰,和其作伴,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死是什麽?結果是什麽並不重要。就像人的一生,結果都逃不過一個死字,但經曆的不同卻造就了不同的人生和不同的感悟。


    活著才是最美好的事情,為那些你所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好好活著。


    堅強地活著。


    最緊張的是純。


    她實在想不通怡大總管怎麽會來鬆莊小住,而且還住在林神醫曾居住過的小屋。


    致遠居然同意了,居然也不製止,居然讓怡大總管在鬆莊四處活動。


    這兩個人究竟在搞什麽鬼?葫蘆裏究竟賣得是什麽藥?


    她真的該與致遠好好談一談了。


    可是真正見到了致遠,她又該談什麽呢?


    難道把一切都說出來?


    那樣豈不等於攤牌?她又該如何靠選擇?選丈夫還是致遠?


    致遠會怎樣看她?會怎樣對她?


    會不會把她看作一個蕩婦?


    每一個問題都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簡直度日如年。


    但有一點,就是不管用什麽方法什麽手段都要阻止怡大總管知道“鬆莊”真正的秘密,不能功虧一潰。


    付出的已經太多了。阿鬆付出了妻子,她付出了一個女人所能付出的一切。


    她該怎麽辦?


    不破樓蘭終不還。


    這是一句詩,也是一柄刀的名字。


    二莊主鄒鬆佩刀的名字。


    那是一個以劍稱雄的時代,鬆少爺卻獨喜刀,並曾以此刀名動東部大陸。


    “樓蘭”就是指的這把刀,是東部大陸上朋友送給此刀的美譽。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致遠低呤著這首千古傳頌的詩,輕撫著這柄舉世無雙的刀,仿佛到了塞外從軍的戰場。


    刀未出鞘,先聲奪人。刀一出鞘、必見人血。


    這把刀究竟有什麽魔力?


    人換了包,刀卻在。丈夫變了,妻子仍在。


    刀的主人現在是致遠――他要用這把刀去降妖伏魔,去戰勝鄒鋒。


    “好刀!”就在致遠思緒飛揚、感慨萬千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叫好,聽音識人,不用看,來的一定是致遠最不願意見到的怡大總管。


    致遠是在鬆少爺的“兵塚”裏。


    這裏收藏不僅僅有劍,還有刀、槍、戟、棍……幾乎每一種兵器都有,每一件兵器都很有些來曆,它曾經的主人都是些風雲顯赫的人物,每一個人的名字說出來都會讓人大吃一驚。


    “鬆居”的孤本珍籍,“兵塚”的著名兵器,和“品苑”的珍寶,“鬆莊”最值錢的東西就在這三個地方。


    怡大總管慢慢地走進來,看著這滿室的名劍著刀,也不禁為之動容。


    致遠轉過身,麵對著怡養財,在這樣的人麵前,他是不能用背去麵對的,那樣太危險。後腦、頸、背都是暗器極好的靶子。


    怡大總管就用一種看靶子的眼光望著致遠。


    致遠手裏有刀。


    自從那天選中了“不破樓蘭終不還”,這把刀就從沒有離開過他。


    這把刀仿佛有一種魔力,一握住它的刀柄,一種奇異的力量就充滿你的手、充滿你的全身,讓你在一瞬間變得仿佛成為了世界的主宰。


    一刀在手,信心擁有,一刀既出,天下在手!


    致遠一握住刀,整個人就變了,變得充滿自信和勇氣,變得淩然無畏。


    怡大總管臉色變了,變得充滿了敬畏。


    你有實力是一迴事,你是否有決心、並在關鍵的時刻敢於使用自己的實力是另一迴事。這種實力就是:一、你強大。二、敵人知道。三、敵人知道你比他還強大。


    客觀上講,怡大總管堅信“這一理論”還是頗為有道理的。


    試想,如果你在關鍵時刻不敢使用自己的實力、去全力維護自己的利益、那麽,這也就相當於你根本就不具備這種實力。隻有在你有實力的時候,別人才認為你有資格說,別人也才會認真地去聽,才會用現在怡大總管這種充滿敬畏的眼光望著你。


    “你找我有什麽事?”致遠冷冷地看著怡養財:“如果你想到這裏拿把兵器,請隨便。不過,你好象用的是暗器,不需要刀劍的。”


    “嘿嘿嘿。”


    怡大總管幹笑了幾下:“我是來向二莊主匯報談判情況的……”


    “還有什麽好談的?你總得讓蕭四迴家過年吧?”致遠打斷了他的話:“你代表我去簽了就行了,盡快,明白嗎?”


    “好,我立刻去辦。”


    “還有什麽事嗎?”致遠說:“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還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想向二莊主討教。”


    “哦?”


    怡大總管說:“我發現鬆莊不太正常。”


    致遠很感興趣,這也是他想知道的事情。之所以放手讓怡大總管在鬆莊自由活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怡大總管盯著致遠:“我發現‘鬆居’的孤本珍籍,‘兵塚’的著名兵器,和‘品苑’的珍寶,都少了很多?”


    “哦,是嗎?我怎麽沒有察覺?”


    致遠說的是實話,他來鬆莊時間也不長,根本不知道過去這裏究竟有多少值錢的東西。


    怡大總管說:“特別是其中的一幅‘清明沐浴圖’還是二莊主二十五歲生日時,老莊主當眾親自送的,價值連城,二莊主視為生命一樣,從不輕易示人。”


    “這幅圖目前在演王演繹手裏收藏,我們得到消息之後,花了三千兩銀子買通了演王宮的張師爺。”


    “這位張師爺是鑒定書畫古玩的行家,據他說,此畫是他親自鑒定,決不會是贗品。”


    怡大總管繼續說:“問題就在這裏,二莊主一向視為生命的‘清明沐浴圖’怎麽會流出‘鬆莊’呢?我想問二莊主,‘鬆莊’怎麽會沒有這幅畫?”


    致遠無語。


    “這裏曾經有一把刀。”怡大總管環顧“兵塚”:“這把刀有一個很怪的名字,叫‘血’。”


    “血?”致遠瞳孔突然收縮:“是不是血魔當年用的那把刀?”


    “正是此刀。”


    怡大總管說:“此刀刀身赤紅,是以萬年赤鐵鑄成,老莊主當年與血魔決鬥,在錢莊大戰三天三夜,終於手刃血魔,後來,此刀作為錢莊的鎮宅之寶,傳給了二莊主。”


    “嗯。”


    怡大總管眼裏象有一把血刀出鞘,殺氣騰騰:“可是我在‘鬆莊’找來找去,也沒有見到這把刀,我想再問二莊主,鬆莊怎麽沒有這把著名的‘血’?”


    這把“血”致遠聽說過,但也沒有見過。至少一個預感得到了初步證實,就是把他變身為二莊主鄒鬆這件事情背後一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有一個巨大的陰謀,隻是他現在還不知道而已。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費了那麽大的手段把他弄成這模樣,難道是為了讓他占有別人的妻子?


    致遠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迴答,怡大總管好象也並不是要他迴答,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們連負責軟禁二莊主的人都全部進行了徹底的更換,可是市麵上秘密交易的藏品依然越來越多。這些東西是如何從圍得鐵桶一樣的‘鬆莊’運出去的呢?”


    ――“答案當然要從鬆莊內部來找。”


    致遠忙問:“你找到了嗎?”


    “當然。”


    “是什麽?”


    怡大總管露出一種神秘的笑容,卻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據說,二莊主一直在學泥水匠?”


    “嗯。”


    致遠發現,不知道的事情答“嗯”是最好的方法。“嗯”的意思既可以看成“是”,也可以解讀為一個鼻音,清痰而已。


    “泥水匠當然很有用。”怡大總管說:“至少可以砌牆。”


    “砌牆?”


    “是的。”怡大總管環顧四壁:“二莊主難道沒有發現這裏的牆特別的厚,厚得簡直不正常嗎?”


    “嗯。”


    “我仔細問了‘巧手張’許多關於鬆莊建築方麵的問題。”怡大總管說:“據‘巧手張’觀察計算,這裏的牆原來是石砌的,隻是後來有人用土石又砌上去,再在上麵涮了層白灰,掩人耳目。”


    致遠說:“我明白了,你是說牆是我砌的,可我砌牆來有什麽用?總不至於是怕人來偷東西吧?”


    “當然不是。”怡大總管說:“關健是這些土石是從那裏來的。”


    ――總不至於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鬆莊的每一段圍牆、每一個亭閣、每一座假山、每一個花台,甚至每一個茅廁、每一條陰溝,我都進行了仔細的觀察,沒有發現大規模挖掘的痕跡。”


    “問了鬆莊的幾乎每一個人,也都說鬆少爺從來沒有大量挖過土,這個事情就變得非常有趣了。”


    怡大總管說:“二莊主覺得有趣嗎?”


    致遠大笑:“當然很有趣,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麽有趣的事情。”


    “更有趣的事情還在後麵。”怡大總管眼裏象有一根針:“現在的二莊主好象也不是原來的鬆少爺,而是換成了另一個人。”


    ――“請問,閣下究竟是誰?”


    致遠心中一緊,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驚慌,多年的磨練使他的心理素質、承受能力、神經反應變得象鐵一樣堅硬。


    何況手中有刀。


    男人手中不能沒有刀。


    “我是看著鬆少爺長大的,對他的很多生活習慣非常熟悉。”怡大總管說:“比如,鬆少爺不苟言笑,嚴謹含蓄、做事低調。”


    “哦?”


    “鬆少爺從來不開玩笑,更不會拿六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石頭去糊弄暴風城的胡老板。”


    致遠不禁笑了。


    “你們走路的姿勢也不一樣。”怡大總管說:“鬆少爺走路姿勢飄逸而又中規中矩,你卻太隨意。”


    “鬆少爺每次帶夫人出來見客,總要走在前麵,以示身分,夫人也總是站在後麵差半步的距離,可在雪亭之夜,你卻挽著夫人的腰,並列而入。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致遠喃喃道:“有這樣的事?”


    “盡管你們實在長得就象一個人,可是無論如何化裝、易容,還有一樣化不出來,那就是神態。”怡大總管說:“你們的神態有意無意中流露得完全不一樣,鬆少爺出身世家,神情中總有一種傲氣、使人不敢親近,你的神情卻顯得平和、親善、誠懇。”


    致遠也不得不在心裏暗自佩服怡大總管觀察細膩,不愧是一個老狐狸,確實是一個難纏可怕的對手。


    “還有,你們握刀的手法不同。”怡大總管露出一絲譏笑:“鬆少爺用的是左手刀,難道你不知道嗎?”


    致遠擊掌:“還有嗎?”


    “還有很多,其實你隻要用心觀察,還可以發現許多不同之處。”怡養財解釋說:“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有點見識,隻要是兩個人,總有許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愛好、不同的習慣,比如**。”


    “**?”


    “是的。”怡大總管說:“鬆少爺結婚多年了,夫妻生活趨於平談、固定,可近期突然大增,有時深夜都還在做,樂此不疲。”


    致遠又氣又奇:“這你也知道?”


    “當然。”怡大總管臉上擠出了笑容:“誰讓你們做的聲音幾裏外都可以聽得到。”


    致遠差點暈倒。


    怡大總管認真地說:“不過,你們也有相同的地方。”


    致遠立馬來了興趣。


    “就是你們握刀的氣勢。”怡大總管變得充滿了敬畏:“一握住刀,你們整個人就變了,變得充滿自信和勇氣,變得淩然無畏,仿佛一瞬間變成了命運的主宰、世界的主人。這一瞬間你們已經人刀合一,仿佛是同一個人。”


    致遠和鬆少爺也許本身就是同一類人,一個真正的刀客就是這個樣子。


    怡大總管半咪著眼,一字一頓:“可是我也要告訴你,不管你是誰,我敢保證,你絕對活著出不了鬆莊。”


    致遠手握“不破樓蘭終不還”,冷冷地看著雍養財,說:“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你以為今天還能走出兵塚嗎?”


    他已暗下決心,今天就要在此時此地解決怡大總管這一心腹之患。


    此人不除,陰魂不散。


    “我看得出,你的實力很強。我也看得出,你很堅強,經驗也很豐富。”怡大總管陰陰地說:“以你目前的狀態,我很可能不是你的對手。”


    “可是有一點你別忘了,這是鬆莊,怡和錢莊的勢力範圍,我來之前就給外麵的人交待好了,萬一有什麽不測,沒有走出鬆莊,嘿嘿嘿,你知道是什麽後果嗎?”


    “再說,你即使殺了我,可在死之前的那一點點時間也足夠讓我發完所有的暗器,隻要有一個暗器招唿到你身上,今天在‘兵塚’死的可就是兩個人了。”


    怡大總管說的是事實。


    靈隱寺的高僧空大師就認為怡養財是目前東部大陸上暗器最好的十個人之一。


    “這段時間與你接觸,我還看得出,你不怕死,也很有責任心。”怡大總管說:“可萬一你有什麽三長兩短,純和盼盼怎麽辦?誰來保護她們?”


    最後這句話剌得致遠心口發痛。


    ――這是致遠最放不下心的事。否則,他大可以用蕭四離開鬆莊的方法,一走了之。


    怡大總管前倨後恭:“你為什麽放任我在鬆莊幾乎所有的地方進進出出、一點也不限製呢?我想了一晚上,就想通了。”


    “哦,那是為什麽?”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過去鬆莊的情況,要查出背後的陰謀,你必須要依靠我,這個世界上如果說還有人能洞察鬆莊的一切,這個人就隻能是本人。”


    致遠不得不承認。


    “你一定想知道,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怡大總管仿佛看到了一件無力挽迴的事情,目光中流出一種對未來的恐懼,這種恐懼源於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深深的擔憂。


    致遠深思著,語氣不緊不慢地說:“我雖然不完全清楚,但至少也猜出了一些。”


    “是什麽?”


    “我不告訴你。”


    “就這些?”


    “是的。”致遠拱拱手:“再見。”


    “再見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要走了。”


    “你不殺我?”


    “不殺。”


    “真的?”


    “當然。”


    “這我就放心了。”怡大總管故意舒了一口氣:“你不想知道答案?”


    “想,可我還想活得更長一點。”


    “我給你出個主意。”


    “請講。”


    怡大總管慢呑呑地說:“你可以把我吊起來,嚴刑拷問,我這把年紀,一熬不住,就什麽都說了。”


    致遠怔住了,他沒想到以怡大總管之尊,居然說出這種話。


    致遠歎了一口氣:“你確實非常厲害,佩服、佩服。”


    他說的是由衷之言。


    怡大總管也對自己很滿意:“我不知道你是誰,可今日能得到你的這句話,我還是很滿足、很高興,也不枉這幾日的辛苦了。”


    怡大總管說:“其實,我知道你不會這麽做。”


    致遠做出很兇狠的樣子。


    “因為你的殺氣已消。”怡大總管說:“還因為你和我過去的一個對手很相似。”


    “哦。”致遠忍不住好奇:“這個人是誰?”


    怡大總管盯著致遠,眼中精光閃動:“這個人就是致遠!”


    致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任何表情就是最冷靜的表情。


    致遠說:“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怡大總管說:“理論上是這樣。”


    “什麽理論上?”


    怡大總管說:“理論上致遠已經是一個‘死’了的人。現場至少有幾十個人看他跳入河中,也在河下遊十一公裏處,打撈上了致遠已經泡得開始腐爛的屍體。”


    “這些我都聽說了。”致遠譏笑說:“我還聽說你花了不少銀子。”


    “是的,是花了些銀子。”


    怡大總管說:“‘五口會’的殺手並不是每個人都請得起、出得起價錢的,幸好錢莊別的不多,就是銀子多。”


    致遠也有些奇怪:“‘怡和錢莊’高手如雲,為什麽你還要花錢去請‘五口會’的殺手?你們不是有八大金剛嗎?”


    怡大總管苦笑:“我們是有八大金剛,可我隻能指揮大象、孫基、鄭魂、鄭洪四個人,其它的四個金剛是男是女,身在何方,連我都不知道。”


    致遠倒吸了一口涼氣,對手的強大、可怕、陰險都是前所未有的,超出他的想象。


    他不信:“你都不知道?”


    “嗯。”怡大總管認真地說:“我說得是真的,除了莊主之外,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指揮得動這四個人。”


    致遠試探著問:“會不會根本沒有這四個人存在?”


    “當然有。”怡養財有些生氣。


    “你放心,隻要莊主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地點以適當的方式出現在你的麵前,絕不會讓你失望。”怡大總管說:“而且我可以負責任地向你保證,這四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實力都絕不在二莊主之下。”


    致遠隻感覺背心有些發涼。


    一堆黃土。


    一座新墳、一塊石碑。


    林神醫的居所就在一片林子後麵。死後,他就被致遠親手埋在林子裏。


    怡養財就把致遠帶到了林神醫的墳前。


    幾隻烏鴉在空中盤旋,林子中彌漫著死亡、恐怖的氣息。


    怡大總管帶來了兩隻鐵鏟,分給致遠一隻,示意致遠一同開挖。致遠當然不願意,因為他知道林神醫沒有死,墳裏早就空了,有什麽好挖的。


    致遠故意用嚴厲的語氣說:“入土為安,人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去打擾死者,你不覺得自己太過份了嗎?”


    在古代,挖墳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情,會使整個家族蒙羞,如果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是不會這麽做的。


    “過份?”怡大總管皮笑肉不笑地說:“這下麵如果沒有死人,算不算過份?”


    致遠正色道:“怎麽會沒有?林神醫前輩是我親手安埋的。”


    “我敢打賭墳裏根本沒有屍體!”怡大總管說:“你敢嗎?”


    致遠不敢,他相信那天晚上自己的眼睛。


    於是,怡大總管自顧自地開始挖墳。由於是新墳,泥土還比較鬆散,所以進展比較快。挖開泥土,就露出了厚實、寬大的棺材,躺在裏麵一定會很舒服。


    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致遠親自吩咐人去要來的――說是要,是因為隻要他提出要求,錢莊都會盡力滿足――隻要開口就可以了。


    至於是誰去采買的,反而不重要了。


    對林神醫前輩這樣的忠誠之士,致遠內心是比較敬重的,自然要對其厚葬,棺材自然要用最好的。


    打開棺材,兩人都怔住了。


    ――棺材裏居然真的有人,一絲不掛的兩個人。


    一個非常非常胖的人,幾乎占據了整個棺材,一身肥肉正在發抖,正在一個少年身上做一種“運動”。


    ――這個人就是費人。


    費人是一個雙性陰陽人,既喜歡女人,也愛好男人。


    他正用一種淫晦的笑容看著他們。


    少年非常的弱小、表情顯然非常的痛苦。在兩人的下身處蓋著一張木紙牌,剛好擋住了不該看的地方。紙牌上麵寫著“免費參觀”四個字。


    如果說致遠每次見到怡大總管就象看到一條毒蛇,而怡大總管看到費人,也象看到一條毒蛇,臉上露出一種極端厭惡的神色,把頭轉了開去,仿佛實在是不想見到這個人。


    在那個年代,這可是驚世駭俗的事情。這種傷風敗俗的情景隻要是一個人都不願見到。


    幸好費人本來就不算一個人。


    致遠隻覺一股熱氣從小腹升起,胸中一團怒火在燃燒,幾乎沒有時間思考,他的刀已揮出。


    不殺此人,絕不收刀。


    不破樓蘭終不還!這種人不殺還有天理嗎?


    這把刀仿佛有一種魔力。


    刀一出,風雲起。


    費人整個人都被罩在了刀光之中。


    棺材忽然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費人本來壓在少年身上,忽然一下子就變成人極在裏,少年在外,致遠的刀一揮來,總是變成砍往少年身上――費人就用這個可憐的少年來擋刀。


    眼看刀要砍到少年身上,致遠幾次硬生生地收迴了刀――他總不能傷害這個受侮辱的少年。


    費人吃吃地淫笑,仿佛很喜歡這種老鼠戲貓的遊戲。


    致遠一連攻入了幾十招,每次費人都用少年往致遠刀口上撞,氣得小秋渾身發抖,一時卻又無可奈何、無計可施。


    棺材突然從四周暴裂,淫笑中,費人將少年推向致遠,自己迅速後退,一眨眼已飛出丈外,幾個起落,不見了蹤影。


    隻有那種一輩子都不想讓人聽到第二次的淫笑還在空中蕩漾。


    致遠接住了空中落下的少年。


    隨少年一同落下的還有一張請貼,費人居然是來送請貼的。


    請貼上有一行字:春節將至、值此合家團圓之時,敬請二弟及夫人、盼盼全家於大年三十夜光臨錢莊,同賞晚宴、共亨天倫。


    落款是鄒鋒。


    潮起就有潮落。


    有朝陽就會有黃昏,有白日也會有黑夜;有春風就會有秋雨,有夏陽也會有冬雪。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怡大總管向小秋告辭,說這幾日多有打擾,事情辦完了,錢莊也有許多俗務要做,他準備搬迴去住。


    致遠居然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一點也沒有阻撓的意思,客客氣氣的將怡大總管送出了“鬆莊”。


    怡大總管帶走了那位可憐的少年。


    致遠沒有與怡養財攤牌,也沒有去追費人,費人通得太快,想追也追不上。


    他已學會了克製,學會了成熟,學會了忍耐。


    不過,致遠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手刃費人這個惡魔。


    致遠忘不了怡大總管看到費人時厭惡的神色,也忘不了費人正眼也沒有看怡大總管的態度。致遠揮刀砍向費人,至始至終,怡大總管都置身事外,根本沒有幫助費人的意思,好象還很希望致遠殺了費人。


    看到這一點已足夠。


    曆史上孫臏與龐涓、李斯與韓非的關係,與這兩人很相似。後來,龐涓陷害孫臏,李斯誣告韓非,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妒忌。


    致遠決定去看看純,告訴她請帖的事。


    他真的該與純好好談一談了,告訴她自己深深地愛上了她。


    找遍了“鬆莊”竟沒有看到純。


    後來還是丫環春蘭說,好象看到夫人到書房“鬆居”去了。


    “鬆居”與“兵塚”、“品苑”是連在一起的,致遠從“兵塚”穿過“品苑”進入書房。“鬆居”裏書山似海,一排排的書架整齊排列,彌漫著濃鬱的知識的氣息。


    純一定是來看書了。


    在“鬆莊”這幾年,看書成了她一個重要的愛好,用於打發寂寞的時光,看書成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書中,她可以走出鬆莊,翱遊東部大陸,神馳古今。


    至少可以讓她暫時忘記恐懼。


    致遠決定給純一個驚喜。


    書房有幾間屋,致遠一進入書房,就聽到一間屋子裏傳來一種熟悉的呻吟。


    是的,呻吟,讓人**的呻吟。


    純在****時發出的呻吟。


    一瞬間,致遠僵住了,渾身熱血上湧。


    致遠放輕腳步,從書架後窺視,看到了他一生都不想看到的一幕:在兩個書架中間,純衣衫零亂、下身**,正與一個男人在交歡。這個男人長得與現在的致遠幾乎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正在純身上奮力衝刺。


    ――這個男人就是純真正的丈夫鄒鬆。


    純眼光迷離,唿吸急促,嘴裏喃喃地喊:“阿鬆、阿鬆。”


    致遠能做什麽?


    衝出去砍人?別人夫妻交合,合理合法,他反而是外人。


    可是致遠還是無法接受眼前這個事實,一個自己深愛的女人竟然在與另一個男人交歡――盡管隻有這個男人才有權力這麽做。


    ――他自己才根本沒有這個權力。


    而片刻之前,他還想發自內心地對這個女人說:“我愛你”。


    在短短的時辰裏,他竟然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兩幕:一幕讓他惡心,一幕讓他傷心。


    仿佛一瞬間掉入了萬丈深淵,又似落入了冰窖,冷氣襲人。


    他的心也涼透。


    人恨,心冷。


    致遠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了。


    為什麽受傷的人總是我?


    致遠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傷和挫折。


    這種憂傷的心情象霧一樣,隨著裏麵兩人的節奏,霧越集越多越集越濃,濃得化不開衝不淡。這種憂傷一是對生活茫然的憂傷,二是對愛無知的憂傷,還有一種就是對這個現實世界的憂傷。


    以後該如何麵對純?


    致遠將臉緊貼著冰冷的牆壁,唯有這樣才會讓他心裏好過一點、平靜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沉重的喘息、刺耳的呻吟終於停了下來。


    純低低地抽泣說:“阿鬆,你終於迴來了,嗚嗚,你能會來,真是太好了。”


    最難是離別,最苦為相思。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一別數月餘,問君相思否,日日眼望穿,夜夜淚洗麵。不求名與利,唯願君平安,春暖花開日,偕兒待君歸。”


    久別勝新婚。


    鄒鬆激動也未能完全平複,一邊繼續親吻著純,一邊撫摸著純的秀發、光潔如玉的肌膚,如墜雲霧,完全不能自撥,仿佛要把純整個人呑下去。


    他的眼裏竟然也有淚光。


    在外麵這一段時期,他一直在夢想著這一時刻。


    無數次的魂牽夢縈,無數次的生死關頭,鄒鬆想的就是能活著迴來,再見見自己的妻兒。家才是他舒緩疲憊心靈最後的港灣,才是最後的歸宿。


    ――迴家。


    是的,迴家。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他。


    鄒鬆明顯比致遠要黑,要憔悴,胡子也比較長、頭發零亂,就象一個剛從墳裏爬出來的幽靈,人不人,鬼不鬼。在外既要聯係收買有用之人,又不能驚動“怡和錢莊”,多日的餐風露宿,鞍車勞頓,曉行夜出,使他成了這副模樣。


    純抱著鄒鬆,非常的心痛,終於由低低的抽泣變為小聲的哭訴。


    致遠明白了,自己確實是一個多餘的人,正在準備悄悄退出去,就在這時,聽到純輕輕地問:“阿鬆,事情進展得怎麽樣?”


    這也是致遠想知道的答案。


    於是他決定駐足聆聽,這裏麵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究竟有多少陰謀,他更想知道這兩個人會怎樣對待他。


    “非常順利,比我事先想的還要順利。”鄒鬆精神一振:“一切都安排好了。”


    “真的?”


    “嗯。”鄒鬆淡淡一笑:“我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愛錢、沒有不愛權的人。”


    純很高興。


    鄒鬆說:“我用一副價值連城的‘清明沐浴圖’就收買了勢力熏天的演王演繹。再以一把血魔的血刀就贏得了血色領主擎宇的信任和加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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