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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2:視死如歸


    同時他的精神為之一振,背對一彎明月,他的長劍躍空。


    這一刹那間,天地仿佛陷入一片肅殺之中,就連今夕與龍人也感到了演繹劍上所帶出的酷寒之氣。


    經曆了生死一線間的驚魂,演繹似乎徹悟到了什麽,竟將體內的潛能迅即提升至極限。雖隻一劍之勢,卻如千軍萬馬,仿如大山崩裂般爆發開來,殺氣如嚴霜,令屋頂上的每一個敵人如墜冰窖,唿吸不暢。


    隻有一劍,但這一劍在虛空中劃出一條奇異的曲線,猶如幻痕,雖是瞬息之間,但劍勢每向前移動一寸都有加速的跡象,隨劍勢而生的氣流亦更趨猛烈。


    但在外人的眼裏,不過是劍光一閃。


    更可怕的是,這一劍閃出,並非**的一式,竟然在有意無意之間與今夕的拳、龍賡的劍形成互補,構築了三大高手同時出擊的陣式。


    這才是最霸道的,試問天下,有誰還能擋得住這三人的聯手一擊?


    答案是否定的,當然沒有人能夠擋住這雷霆萬鈞的一擊。


    ‘轟……‘屋頂為之炸開了一個大洞,頭顱、斷臂、殘肢隨著塵土與血腥充斥著整個半空,麵對這驚人的一幕,觀者無不心悸。


    趁著眾人心神一怔間,演繹三人腳步不停,旋即從房頂上殺開一條血路。經過了剛才的一幕,竟然再也無人敢出麵攔阻。


    眼見演繹三人消失在黑夜裏,華艾並沒有下令手下追擊。這一役他雖然折損了大半人馬,但畢竟也不是全無戰功,包括樂白在內,演繹一行三十七人已亡三十四人,其中不乏真正的高手。


    望著演繹三人逝去的方向,華艾隻是冷然一笑,忖道:‘這僅僅是一個開始,隻此一戰,已讓你精英盡失,看來這一次演王演繹的大名,終於可以在天下勢力中除名了。‘


    長街上走來的,是一支五六百人的車隊。


    五六百車在駕駛員的駕馭下,整齊劃一地沿長街而來,每輛車都是綿甲裹身,車裏的人都是手執矛槍,嚴陣以待,防範著一切變故的發生。


    在車隊的中間,是一頂十六人護衛的大紅車,車身裝飾豪華,極度氣派,擺下這麽大的排場,可見車中人的身分非同尋常。


    這五六百車之中,不乏實力超強之士,全都圍守在紅車的四周,神色凝重,如臨大敵,不敢有半點疏忽。


    車輪攆過厚厚的積雪,揚起一地迷霧,保持著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正從高升大街經過。


    當車隊距酒館還有五十步距離的時候,那中年漢子終於站了起來。


    他並沒有急著出門,而是來到了秦易的麵前,拱手道:‘閣下貴姓?‘


    秦易倒嚇了一跳,忙道:‘不敢!在下姓秦名易。‘他本來是想說幾句硬話充充門麵,誰料話到嘴邊,全變了味。


    ‘原來是秦大爺。‘那中年漢子淡淡一笑道,眼中似有一股奚落之意。


    ‘還未請教大爺貴姓?‘秦易已經看出這一群貌似普通之人其實並不好惹,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忙賠著笑臉問道。


    那中年漢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很想知道嗎?‘


    ‘若是大爺不方便的話,不說也罷。‘秦易見他話裏的味兒不對,忙不迭聲地道。


    那中年漢子搖搖頭道:‘你若真想知道,就湊耳過來,讓我告訴你。‘


    秦易隻得探頭過去,忐忑之中,隻聽得那中年漢子貼在他的耳邊悄聲道:‘記住囉,我姓馬,馬橫就是我!‘


    ‘你是--‘秦易霍然色變,條件反射般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對他來說,拔劍,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動作,他自從練劍以來,每天都要重複地做上百次、千次,直到可以在瞬息之間讓劍鋒離鞘,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做到。


    他已無法做到,因為他聽到了一聲‘喀喇‘之聲,然後,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自己頭腦的控製了。


    他的頭竟然活生生地被馬橫扭了下來。


    血如泉湧,濺了一地,酒館內的人無不被這血腥的一幕驚呆了。


    而馬橫的臉上依然帶著酷酷的笑,手臂一振,將手中血肉模糊的頭顱拋向街心。


    鮮血灑了一地,染紅了雪白的街麵。


    當頭顱飛出的時候,正是車隊經過酒館門口的時候。


    這是一種巧合,還是經過了精心測算的布局?


    難道說馬橫的目標就是這五六百人的車隊?


    沒有人知道。


    ‘殺人啦!‘一聲撕心裂肺般的驚叫響起,酒館內頓時亂成了一片,然而奇怪的是,最先驚叫者,竟然是馬橫同桌的人。


    ‘啪……砰……‘一桌的酒盞碗盤碎裂於地,然後這一桌的人無不大唿小叫,神色慌張地跑出了酒館,正好擋在了車隊之前。


    ‘刹刹……‘車隊中的人都被這突生的變故驚住了,趕緊刹車駐足,更有幾名軍官模樣的人迎了上去。


    ‘發生了什麽事?‘一名軍官坐在馬上,驚問道。


    ‘報……報……報……‘一個看似老實巴交的漢子好像渾身打顫,報了半天也沒報出個什麽名堂。


    ‘報你個大頭鬼!‘那名軍官氣得一揚鞭,恨不得抽他一記。


    他也不耐煩再聽這人的稟報,幹脆點了幾名戰士下車,隨他一起入店察看。


    可是他們剛剛走出兩步,就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對他們這些成天舞刀弄棒的人來說,這聲音其實很熟悉,之所以覺得奇怪,是因為這聲音本不該出現在這長街之上。


    --是刀聲,是刀的鋒銳劈開空氣時所發出的低低銳嘯。


    當他們明白過來時,已經有點遲了。


    那名軍官隻覺腰間一痛,猛然迴頭間,眼前竟是那個老實巴交的漢子。


    ‘去死吧!‘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一點都不結巴,就像他的刀一樣,顯得幹淨利索。


    這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比這更可怕的,是這種刀聲還在繼續響起,以最快的頻率響起。


    ‘有刺客--‘直到第三十名戰士倒下,才有人反應過來,驚唿了一聲。


    車隊頓時顯得有些亂,笛聲亂鳴中,殺氣籠罩了整條長街。


    對方隻有八個人。


    但這八個人就像是八隻無人馭禦的猛虎,刀鋒過處,所向披靡。


    但奇怪的是,馬橫明明帶了十八位高手來到濟陽,還有十人呢?


    等到馬橫這八人衝殺到離大紅車還有七丈距離時,他們突然發現,他們已很難再搶近半步。


    因為在他們的麵前,至少橫亙著三十名嚴陣以待的高手,這些人的實力絕不會弱。


    來自血色領土的高手,他們的實力通常都很不錯,雖然馬橫的人可以在數百名勇士中間橫衝直闖,卻難以逾越這些人的防線半步。


    這三十人中,為首者叫寒木,他沒有姓錯,的確冷酷,而他手中的長槍,更是寒氣十足。


    所以馬橫惟有止步!


    ‘你們是什麽人?膽敢這般狂妄,與我血色大軍為敵!‘寒木的聲音同樣很冷,冷中帶有一股傲意。


    ‘既然與你為敵,當然就是敵人!‘馬橫似乎並不急於動手,淡淡笑道:‘久聞血色軍逢敵必勝,所向披靡,今日一見,方知全是狗屁!‘


    ‘這也許隻是你的錯覺。‘寒木銳利的眼芒緊盯住馬橫道。


    ‘哦,倒要請教?‘馬橫渾身沾滿了敵人的血漬,發髻已亂,披散肩頭,猶如雄獅般挺立敵前,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剽悍。


    寒木冷冷地道:‘你不覺得在此之前,你殺的人大多不是你的一招之敵嗎?他們隻是戰士,而不是術士,隻有在戰場上才能體現出他們真正的價值。當他們遇上你這一類的高手時,他們死得真的很冤,因為,無論他們多麽努力,都難逃一死!‘


    ‘明知一死,還要相拚,那麽他們也真的該死了。‘馬橫冷然而道:‘而你們這些自以為是高手的術士,竟然見死不救,豈非更是該死?‘


    寒木顯得十分冷靜,並未被馬橫的話所激,隻是淡淡而道:‘我不能離開紅車七丈之外,這是領主的命令。如果你敢闖入這七丈內,我可以保證,你一定會感到後悔!‘


    ‘我不信!‘馬橫搖搖頭道。


    ‘你可以試一試。‘寒木針鋒相對道。


    馬橫不再說話,隻是將手中的長刀緊了一緊,然後大步踏前。


    在他的身後,七名隨行的高手緊跟不離,似乎無視寒木的威脅。


    寒木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


    當他們進入了紅車七丈範圍之內時,寒木才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道:‘殺,殺無赦!‘


    一場混戰頓時爆發。


    這的確是一場與先前迥然不同的戰事,雖然參與的人數銳減,卻顯得更激烈,更火爆,刀來槍往,漫天的殺氣彌散於熱鬧的長街。


    馬橫已是高手中的高手,寒木與之相比,似乎也不遑多讓,兩人一出手俱是狠招,三個迴合下來,誰也沒有占到什麽便宜。


    正因為雙方的實力旗鼓相當,使得這場混戰愈發精彩,人入局中,忘乎所以。


    惟有旁觀者可以看出,馬橫一方的行動十分怪異,看似是向前闖進,卻在有意無意間一點一點地在向後退。


    寒木當然沒有覺察到這一點,殺得性起時,他的眼中惟有馬橫這個強敵。


    ‘痛快!殺得可真痛快!難得遇上你這樣的對手,就讓你我戰個三百迴合!‘刀來槍往中,馬橫仍有餘暇開口說話。


    “誰怕誰,我奉陪到底!‘寒木長槍一振,幻化出萬千槍影,迎刀而上。


    兩人激戰正酣間—


    ‘砰……‘突然數聲爆響,在紅車的四周炸開,雪霧飛揚間,竟然從積雪之下閃出了十條白影。


    十條白影,十個人,這豈非正是馬橫所帶來的高手?


    這其實就是一個算度精確的局,它的成功之處,就在於對距離感的把握上做到了分毫不差。


    他們顯然事先對這車隊的列隊行進有所了解,測算出從車隊的前端到紅車的距離,然後他們來到長街,以酒館為起點,算出紅車的確切位置後,在這個位置的四周設下埋伏,希望收到突襲的奇效。


    這樣的布局實在巧妙,再經過一些小細節上的安排,就更讓人防不勝防了。


    至少,在這一瞬間,無論是寒木,還是其他的高手,都已迴救不及。


    末位亭之所以叫末位亭,是因為它是幽暗西道通往幽魂之地邊境的最後一座古亭。


    它是幽暗西道九大奇景之一,位於亂石寨過去三十裏地的犀牛嶺。一到此亭,將麵對十八裏下山盤道,居高遠眺,雲層重疊,猶如海潮,有雅士取名曰:末位聽潮。


    經過一夜狂奔,天將破曉時分,演繹、今夕、龍人三人趕到了末位亭前的一段密林


    三人饒是元素力高深之士,經過這番折騰,也是氣息急促,唿吸渾濁,元素力似有不繼之感。


    當下三人互為犄角,守住一方岩石打坐調息。三人調息氣脈的方式雖有不同,卻幾乎在同一時間完成了理順內息、調養精氣的過程,相視一笑下,頓感心中舒暢了不少。


    演繹在打坐之時,同時也在觀察著今夕與龍人的一舉一動:雖然他們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一命,但他們所表現出來的超凡實力仍讓他感到了心驚,並有幾分疑惑。


    以演繹的性情為人,是絕對不容身邊有不可信任之人存在的,越是高手,他的心裏就越是忌憚。


    他必須讓自己置身於相對安全的狀態下去爭霸天下,所以,他決定不著痕跡地試探一下。


    目標是龍人,演繹的選擇當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一個像龍人這樣超凡的劍客,絕對不會毫無來曆而橫空出世。


    他應該有他的家世、他的師門,隻要知道了這些,演繹就不難查出龍人真實的身分。


    他並不怕龍人說謊,隻要證實了龍人所說的是謊言,那麽敵我兩分,涇渭分明,他當然可以找到對付龍人的辦法。


    想到這裏,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整個人隱於林間的暗影處,抬頭看了天邊那一抹始出的紅霞,輕輕歎息了一聲:‘看來擎宇早己有除我之心,他已經算到了本王一定會赴幽暗之會,所以早早地派人斷我歸路,布下了這麽一個殺局。‘


    ‘這個殺局的確花費了不少人力。‘今夕想到昨夜的一戰,心中猶有餘悸:‘難得的是這麽多人湧到幽暗西道上來,還能不漏一點消息。‘


    ‘的確如此。‘演繹心裏也感到有幾分駭然,緩緩而道:‘此時天下形勢漸趨微妙,強敵無處不在,本王隻要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複之局,唉……有時候本王真是覺得好累好累!‘他的臉上閃現出一絲倦意,毫不作偽,顯是心境的真實寫照。


    ‘奇怪的是,昨夜的那一戰既是擎宇早就布下的殺局,他必然會全力以赴,精英盡出,因為他不會看不到真正能與之一爭天下的人惟有演王。然而,事實好像並非如此,雖然我們遇上了不少兇險,卻並沒有看到真正一流好手的出現!‘今夕皺了皺眉道。


    演繹驀然一驚道:‘這顯然不是擎宇的行事風格。‘


    今夕道:‘如果說昨夜七石鎮出現的人馬是擎宇派來的人的全部,他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突圍而去卻無動於衷,必定緊追不舍,算算時間,也該到了,可是--你看!‘


    他望了望身後,看到的是乍明猶暗的景色,聽到的是風過密林發出的清嘯,根本就不見有什麽追兵。


    ‘也許他們的任務就是阻斷我們的退路,而在我們的前方,才是他們真正高手出現的地點。看來,要想闖過去,我們還將有一場惡戰要拚!‘今夕的推斷不無道理,演繹乍聽之下,也認定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極大。


    ‘可是,假若他們真的有一幫高手存在,為什麽不在七石鎮時就向我們發動攻擊呢?‘龍人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這的確是個難以解答的問題。


    誰都懂得,集中優勢兵力攻敵,必可穩操勝券。如果今夕的推斷正確,那麽這些敵人不是無知,就是瘋了。放棄兵力的優勢,卻兵分兩路圍殲他們,實在讓人不可思議。


    然而,今夕沉吟片刻,突然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日隨同習泗在萬金閣出現的人中,有八位高深莫測的老人。我久居幽暗偏荒之地,雖然不能知道他們的確切身分,卻看出他們絕對是一流的高手。‘


    演繹的眼睛陡然一亮道:‘對,的確有這八人的存在,一臉孤傲,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看來派頭著實不小。‘


    今夕微微一笑道:‘血色領土身為東部大陸一大豪門,雄踞東部大陸已有百年曆史,門下高手如雲,就連一些歸隱的高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八個人會不會就列在其中呢?‘


    演繹點頭道:‘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不排除擎宇會請出一些已經歸隱多年的前輩高人來助他爭霸天下,而且如果這八個人真是狙擊我們的主力的話,那麽他們不在七石鎮動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龍人心中一動,道:‘這倒要請教演王了。‘


    演繹道:‘這八個人既然是擎宇請出的前輩高人,就必然實力高深,非常自負。他們當然不會將我們這些東部大陸後進放在眼中,而且,有四個字,鐵定了他們不可能與華艾一夥聯手對付我們。‘


    ‘哪四個字?‘龍人問道。


    ‘自重身分。‘演繹微微一笑道:‘這些前輩高人從來都是將自己的名譽看得比性命還重,如果讓他們與華艾聯手,就算殺得了我們,消息傳將出去,他們又怎能立足於東部大陸?‘


    龍人的心情並未因此而輕鬆,反而沉重起來:‘這八人既然如此厲害,我們又怎能從他們的手下逃生呢?‘


    演繹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整個人仿佛變了個人似的,精神了許多,拍了拍龍人的肩道:‘正因為他們自負,我們才有機會。何況前輩也好,高人也好,兩軍對壘,都是狗屁,沒有強大的實力,他們就什麽也不是。‘


    演繹深深地看了龍人一眼,笑了笑道:‘如果讓本王選擇,我寧可與他們這些前輩高人為敵,也不願意成為你的對手。如果本王的眼力不差,天下劍客排名,你當在前十之列。‘


    龍人心裏‘咯噔‘了一下,弄不清楚演繹何以會這麽說話。但他的臉色絲毫不變,顯得十分鎮定地道:‘演王過獎了,本人劍法,哪堪入高人法眼?不提也罷。‘


    ‘本王絕非刻意奉承,因為本王所用的兵器也是劍,雖然藝業不精,但卻能看出你在劍道上不凡的成就。‘演繹的眼芒中閃出一股銳利的東西,似笑非笑。


    龍人淡淡一笑道:‘演王如此推崇,倒讓我汗顏了。‘


    演繹沉吟了片刻,抬頭望向天空,正當龍人與今夕認為他又想到什麽事情上時,卻聽演繹猛然盯住龍人道:‘你究竟是誰?何以本王從來不知道東部大陸上還有你這麽一號人物?‘


    龍人的神經陡然一緊,但臉上的神情依然如舊,淡淡而道:‘我已經說過了,我就是我,何需裝成別人?若是演王對我心存疑意,我可以走!‘


    他說完此話,人已霍然站起。


    今夕心裏明白,這是龍人所施的欲擒故縱之計。事實上,今夕故意讓龍人保持身分的神秘,就是為使演繹懷疑,以吸引演繹的注意力,從而使自己處於一種相對安全的狀態。


    既然龍人已經開始了自己的表演,今夕覺得該是自己配合他的表演的時候了。


    ‘如果你還是我的朋友,就不能走,因為,我需要得到你的幫助。‘今夕攔住了龍人,沉聲說道。


    龍人淡淡一笑道:‘我一直把你當成是我最好的朋友,士為知己者死,為了你,我連死都不怕,又怎會輕言離去呢?可是,演王卻不是我的朋友,我更不能忍受一個不是朋友的人對我這般侮辱。換在平時,我也許已經拔劍以捍衛我自己的尊嚴,而此時此刻,又在你的麵前,我隻能選擇走。‘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像是在演戲,而更像是發自肺腑。因為,他的確是將今夕當作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演繹看在眼裏,冷然一笑道:‘你如果真的把陳爺當作是你的朋友,就更不能走!既然你連死都不怕,又何必在乎本王的這幾句話呢?‘


    龍人渾身一震,緩緩迴頭,銳利的目光如鋒刃般刺向演繹的臉,道:‘你說的對,我不能走,我既問心無愧,又何必在乎你這幾句話呢?‘


    演繹這才微微笑道:‘能屈能伸者,方為大丈夫。說實話,本王很欣賞你,正因為如此,本王才想知道一些你的底細。‘


    他拱手作了個長揖道:‘這都是本王愛才心切,才會在言語上有所得罪,龍公子乃大度之人,還請恕罪。‘


    龍人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道:‘為人君者,當知用人之道,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龍某既然為演王所疑忌,又焉能再在演王左右?‘


    演繹的臉上頓現尷尬之色,道:‘本王隻是無心之失,倘若龍公子不能見諒,本王隻有在你的麵前請罪了。‘


    他說著話,人已作勢向前欲跪,龍人與今夕趕忙搶上,扶住他道:‘演王何須如此?‘


    ‘若不如此,隻怕龍公子是不肯原諒本王了。‘演繹苦笑著道。


    他此話一出,心中仿佛靈光乍現,突然悟到,假若龍人真是敵人,昨夜一戰,就根本不會相救自己。如果說這還不足以釋疑,那麽此時此刻,由龍人與陳平聯手,隻怕自己也難有活命之機。


    ‘看來,我的疑心的確太重了。‘演繹不由得在心裏暗自對著自己道。


    不知為什麽,自從到了幽暗之後,演繹的心頭便有一股不祥之兆,這讓他總是心神不定,疑神疑鬼,像這種簡單的思維上的錯誤,換在平時,他是不可能犯的。他隻能將這一切歸於自己神經短路。


    龍人忙道:‘演王何需這般自責呢?換作我處於演王的位置,也必會小心謹慎。‘


    他與今夕擁著演繹坐下,這才緩緩而道:‘其實演王之所以從未聽說過我的名字,是因為我這是第一次踏入東部大陸,若非陳兄誠心相邀,我隻怕依然還在山林中逍遙,又何必為這凡間俗務而煩心?‘


    今夕與龍人早已設計了一套對付演繹的說辭,這時點頭道:‘的確如此,當時棋王大賽開賽在即,若無龍兄這等高手的壓陣,憑我陳家這點實力,要想保證棋賽順利進行尤為困難,所以我才會遠赴暴風城,將之請出。‘


    ‘龍公子原是暴風城人氏?‘演繹素知暴風城處在幽暗以西,是個富饒美麗的地方,山川靈秀,是歸隱的絕佳去處。


    龍人搖了搖頭道:‘我在暴風城也不過十數年,隻因避禍,才舉家遷到那裏,其實我也是幽暗子民,自小生在幽暗。‘


    ‘避禍?避什麽禍?‘演繹奇道。


    ‘當年家父乃幽暗派往暴風的文武將軍,足有七年之久。正因如此,所以才得以與幽暗陳家結下深厚的交情。‘龍人若有所思,緩緩而道:‘家父這一生中,為人仗義,愛交朋友,是個重性重義的真漢子,又有一定的才情,在暴風一帶有著良好的口碑。可惜的是,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好賭,不僅愛賭,而且最喜豪賭,所以常常賭得一文不剩,欠下了一身債務。‘


    演繹不免有些詫異地道:‘就算他喜歡豪賭,以他文武將軍的身分,也不至於有多少虧空啊?怎麽會欠下債務呢?‘


    龍人苦笑道:‘別人做官,是為了撈錢,家父做官,則是老老實實地做人,所以在任七年,並沒有積攢下多少錢財。不過,他雖然不搜刮百姓,膽量卻大得出奇,仗著他與幽暗陳家的關係,開始販賣起銅鐵。‘


    演繹驚道:‘這可是死罪!‘


    ‘誰說不是呢?‘龍人淡淡而道:‘這買賣做了不過半年,便有人告上幽暗高層。暗神大怒,便派人緝拿家父,家父一看勢頭不對,幹脆棄官不做,遠走高飛,這才遷到暴風城去了。‘


    ‘這麽說來,你的劍法竟是出自家傳?‘演繹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


    龍人淡淡一笑道:‘家父對賭術一道,尚且不精,更遑論劍道上的成就。隻是我當年拜師之時,曾經發下毒誓,絕不向任何人泄露師門消息,所以還請演王體諒一二,恕我不能說出。‘


    演繹微微笑道:‘原來如此,看來確是本王多心了。‘


    龍人與今夕相視一眼,道:‘如今我們身在險地,前有高手攔截,後有追兵,形勢十分嚴峻,演王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麵對強敵,而不是疑神疑鬼,否則,這幽暗西道便是你我的葬身之地。‘


    演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非常自信的笑意,道:‘經過了昨夜的一戰,我想,無論前麵的敵人有多麽強大,都難以應付你我三人的聯手攻擊。對於這一點,本王充滿信心。‘


    他顯得是那般意氣風發,又顯得很是胸有成竹。看他此刻的樣子,顯然是忘記了昨夜那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刻。


    當時若非今夕與龍人及時出手,一代演王也許就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如此深刻的痛,演繹怎能說忘就忘呢?


    麵對演繹剛毅自信的表情,今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突然覺察到了演繹的良苦用心。


    那就是昨夜的一戰,演繹根本就未盡全力,他將自己置身於險地,無非是想進一步試探今夕與龍人。這樣一來,既可以試出這兩人的忠心,亦可以繼續深藏自己的實力,顯示出演繹超乎常人的心計。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演繹做人的原則。他更明白,站在自己背後的朋友,遠比麵對千萬個敵人要可怕得多,這已是屢試不爽的真理。


    △△△△△△△△△


    十六護衛的紅車,就像是一間可以活動的房子,顯得大而氣派,車外一切豪華的裝飾顯出了車中人高貴不凡的氣質。


    車中的人是誰?


    馬橫率領軍中最精銳的十八勇士趕赴濟陽,執行的又是一項什麽任務?


    沒有人可以迴答,因為那厚厚的布帷已將車隔斷成兩個世界,布帷不開,這答案似乎就無法公示人前。


    但殺氣漫天的空氣中,流動著一股淡淡的花香,讓人在詭異之中仿佛看到了一點玄機。


    ‘刹刹……‘刹車聲驚嘶,笛聲聲亂響,當十道白影驚現於紅車四周時,一切顯得那麽突兀,沒有絲毫的先兆出現。


    十道白影,十道寒光,就像是十道破空的閃電,分呈十個角度刺入車中。


    寒木大驚,他身邊的高手無不失色。他們非常清楚這車中的分量,更記得臨行之前的那道命令:‘你們的職責就是保護車中之人順利平安地抵達湖畔鎮軍營,若有半點差池,你們死不足惜,隻怕還要連累九族的存亡!‘


    可惜的是,他們離紅車最近者也在七丈之外,縱有迴救之心,已是不及。


    馬橫的臉上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意。


    然而這笑是短暫的,甚至於隻存在了一瞬的時間,就僵在了臉上。


    他的眼中湧現的,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就在十道寒芒驟起的刹那,那包在車外的布帷動了一動。


    的確是動了一動,動得很快,就像是一道狂飆自車中生起,帶動布帷向四周疾卷。


    ‘唿啦啦……‘布帷在掠動中淹沒了那十道寒芒,氣流急旋間,‘轟……‘地一聲,布帷如一隻膨脹的氣球陡然爆裂。


    整塊布帷裂成碎片,如碎石飛射,帶動起地麵的積雪,彌散了整個空際。


    喧囂零亂的空中,橫空降下無盡的壓力。


    ‘呀……‘慘叫聲驟然而起,那十道白影如狂飆直進,卻在刹那之間猶如斷線的風箏向後跌飛。


    這一切的變化,隻因為一隻手。


    一隻如枯藤老樹的大手,伸出軟轎之外,如拈花般握著一柄刀。


    是一柄刀,像新月,帶著一種玄妙的弧度,如地上的雪一樣鋥亮。


    馬橫霍然心驚,因為他的眼力一向不差,所以十分清晰地看到了這把刀出手時的整個變化。


    好快、好冷,而且狠!一出手竟然擊退了十名高手的如潮攻勢。


    雖然這把刀勝在突然,但單憑這個‘快‘字,馬橫自問自己就無法辦到。


    ‘小心!‘有人驚唿。


    馬橫驀感一股殺氣向自己的左肋部襲來,身形一扭間,竟然置之不顧,飛身向紅車撲去。


    人在半空中,他發出一聲驚雷般的暴喝,手中的長刀直切向那隻握刀的手。


    ‘叮……‘手未斷,更無血,那隻握刀的手隻是縮了一縮,以刀柄擋住了馬橫這勢在必得的一刀。


    寒木怒叱一聲,已然跟進。


    馬橫卻已飄然退在了三丈之外,在他的身邊,十八名勇士迅速將他圍在中間。


    ‘好刀!‘紅車中的人輕輕讚了一句。


    此話一出,馬橫怔了一下,他怎麽也沒有料到擁有這樣一隻又老又醜的大手的人竟然會有如此動聽的嗓音。


    這聲音軟糯動人,有如夜鶯,乍一聽,仿佛是二八少女的聲調。


    ‘你是誰?‘馬橫心中有幾分詫異。


    ‘你又是誰?‘轎中人不答反問。


    ‘我隻是一個好客的人,想請車中的人跟我走上一趟。但憑我的直覺,我所請的客人絕不是你。‘馬橫微微一笑,雖然他置身於數百強敵的包圍之中,卻十分鎮定,果然有大將之風。


    ‘哦,你怎知道這個客人就不會是我?我豈非也是這紅車中之人?‘紅車中的人輕輕一笑,並不急於翻臉動手。


    ‘因為我所請之人,乃是一位絕世佳麗。她貴為王妃,深受項羽寵愛,據說擎宇三日不見她一麵,便食不知味。此次湖畔鎮之行,她便是應召趕赴軍營與擎宇相會。像這樣一個能令一代領主如此著迷的尤物,又怎會長出你這一隻讓人惡心之手呢?‘馬橫淡淡一笑,極盡刻薄之言,刺了這車中人一句。


    馬橫行事,一向不屑於施用這等伎倆,實是此刻形勢緊急,要想成功脫逃出敵人的包圍,就惟有搶先製服轎中的王妃,讓對方投鼠忌器,而要想完成這個計劃,首先,馬橫就必須將眼前這位用刀的高手製服。


    這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對馬橫來說,至少如此,因為他已經看出這位用刀高手的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下。他惟一的機會,就是激怒對方,然後在趁其不備的情況下動手。


    而他口中所說的這位‘王妃‘,是否就是整形成黑鳳的平蝶呢?從種種跡象來看,這種可能性極大,但是不到車門開啟的一刻,誰也無法斷定


    對方顯然被馬橫的話所激怒,冷哼一聲,道:‘敢這樣對我老婆子說話的人,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在我動手之前,為了讓你死個明白,我也不妨告訴你我到底是誰!‘


    她頓了一頓,這才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人稱白發紅顏的林雀兒,別忘了,免得你變成鬼後找人索命,把人找錯了。‘


    馬橫的眉間一緊,心中大駭,他雖然是盟軍軍中的大將軍,但對東部大陸上的厲害人物也並不陌生,如果說要在天下間中找出十個最可怕的人物,林雀兒絕對名列其中。


    據說在四十年前,林雀兒也算得上東部大陸中的一大美人,為了一段情孽,她一夜白頭,才被江湖人以‘白發紅顏‘相稱。從此之後,她斬斷情絲,歸隱山林,直到十年前重出東部大陸,刀術之精,已罕有敵手,更可怕的是她的性情大變,出手毒辣,曾經在一天之內連殺仇家十九人,其中就包括那位負心的男子。


    女人本就難纏,像林雀兒這種性情怪異、實力極高的女人,不僅難纏,而且可怕,所以馬橫一聞其名,頓感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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