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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3:計中計


    ‘這本來就是一場戰爭,圍棋源於軍事,兵者,詭道也,下棋者便如是統兵十萬的將帥,可以一圓男兒雄霸天下的夢想。其中的無窮變化,暗合著兵家詭道之法,虛虛實實,生生死死,讓人癡迷,讓人癲狂,是以才能流行於天下。‘龍人道。


    今夕心中一動,道:‘我是否可以將之理解為能在棋中稱霸者,必可在世上一統天下?‘在一刹那間,他甚至懷疑,陳平除了是幽魂先生門下的棋者之外,是否會與那位神秘的兵家之士是同一人?


    這固然有些匪夷所思,卻未嚐就沒有可能。


    龍人隻是輕輕搖頭道:‘不能,在行棋與行軍之間,有一個最大的區別,就是這棋道無論具有多少變化,無論多麽像一場戰爭,但它僅僅隻是像而已,而絕不是一場戰爭,充其量也隻是智者之間的遊戲。‘


    說到這裏,龍人的身體微微一震,道:‘憑我的感覺,陳平與卞白的這場棋道爭戰應該是接近尾聲了,最多五手棋,卞白將中盤認輸!‘


    果然,在鐵塔之上,當卞白行至第一百四十七手棋時,他手中所拈的黑子遲遲沒有落下。


    ‘卞爺,請落子。‘陳平的臉上依然透著一股淡淡的微笑,優雅而從容,顯得十分大氣。


    卞白的臉色變了一變,額頭上的根根青筋冒起,極是恐怖,眼神中帶著一份無奈與失落,喃喃而道:‘這麽大的棋盤上,這顆子將落在哪個點上?‘


    ‘你在和我說話嗎?‘陳平淡淡而道。


    卞白緩緩地抬起頭來,整個人仿佛蒼老了許多,茫然而道:‘如果是,你能告訴我嗎?‘


    ‘不能。‘陳平平靜地道:‘因為我也不知道棋落何處。‘


    卞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站將起來道:‘我輸了。‘


    他說完這句話時,臉上的緊張反而蕩然無存,就像是心頭上落下一塊重石般輕鬆起來,微微一笑道:‘可是我並不感到難受,因為無論誰麵對你這樣的高手,他都難以避免失敗一途。‘


    ‘你錯了,你沒有敗給我,隻是敗給了美。‘陳平說了一句非常玄奧的話,不過,他相信卞白能夠聽懂這句話的意思:‘美是無敵的,是以永遠不敗。‘


    卞白敗了,敗得心服口服。


    他隻有離開通吃館,離開幽暗城。


    隨著他的離去,今夢菲的計劃終於以失敗而告終。


    銅鐵貿易權之爭,就隻剩下演繹、擎宇兩家了。


    然而無論是王衛,還是習泗,他們都是一臉凝重。雖然他們對自己的棋藝十分自信,可是當他們看到陳平與卞白下出的那一盤經典之戰時,他們誰也沒有了必勝的把握,更多的倒是為自己擔起心來。


    的確,陳平的棋藝太過高深莫測,行棋之間完全脫離了攻防之道,算計變化,每一著棋看似無心,全憑感覺,卻在自然而然中流動著美的韻律,感染著對手,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左右了整個棋局。


    不過,這並非表示王衛與習泗就毫無機會,隨著夜色的降臨,至少,他們還有一夜的時間準備對應之策。


    一夜的時間,足以存在著無數種變數,且不說王衛與習泗,就是那些押注買陳平輸的豪賭之人,也未必就甘心看著自己手中的銀子化成水。


    所以,人在銅寺的陳平,很快就成了眾矢之的。暗神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派出大批高手對銅寺實施森嚴的戒備,以防不測。


    就在今夕與龍人為陳平的安全苦費心思的時候,陳義帶來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習泗不戰而退,放棄了這場他期盼已久的棋賽。


    在銅寺的密室裏,今夕三人的臉上盡是驚詫莫名之狀,因為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習泗會做出如此驚人之舉。


    ‘虎頭蛇尾。‘今夕的腦海中最先想到的就是這樣一句成語:‘你們發現沒有,無論是卞白,還是習泗,他們在棋賽開始之前都是信誓旦旦,勢在必得,何以到了真正具有決定性的時刻時,卻又抽身而退?難道說在今夢菲與擎宇方麵都不約而同地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陳平搖了搖頭道:‘這不太可能,卞白輸棋而退,逆風又遭重創,今夢菲因此而死心,這尚且說得過去。而習泗既是擎宇所派的棋王,論實力是這三方來頭最大的,應該不會輕言放棄。‘


    ‘也許是習泗看到了你與卞白的那一戰之後而心生怯意,知道自己贏棋無望,不如替自己尋個台階而去,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龍人想了想道。


    今夕的眼睛盯著供桌上的一尊麒麟,搖頭道:‘習泗隻是擎宇派來的一個棋手而已,他的職責就是贏棋,而沒有任何的決定權。所以我想,習泗退走絕對不是他本人的主意。不過,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習泗棋藝上技不如人,迫使項羽以退為進,另辟蹊徑。‘


    他緩緩地看著陳平與龍人道:‘對於擎宇,我和他其實隻有一麵之緣,但我卻知道此人剛愎自用,兇殘狠辣,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角色。像這樣的一個人,若非他沒有絕對的把握,恐怕不會輕易言退。‘


    ‘你的意思是說,習泗的退走隻是擎宇所用的一個策略,他的目標其實仍然盯著銅鐵貿易權?‘龍人沉吟片刻道。


    ‘是的,習泗的退走隻是一個幌子,其目的就是想掩飾擎宇的真正意圖,以轉移我們的視線。‘今夕緩緩而道:‘在這種非常時期,對任何一方來說,銅鐵貿易權都是非常重要的,就算自己無法得到,他們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對手輕易得到。‘


    ‘難道你認為擎宇也如演繹一樣暗中到了幽暗?‘龍人突然似想到了什麽,驚唿道。


    今夕看著龍人,一臉凝重,一字一句地道:‘既然演繹能夠來到幽暗,擎宇何以又不能在幽暗出現呢?如果沒有擎宇的命令,你認為習泗敢在這個關鍵時刻不戰而退嗎?‘


    龍人肅然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言,擎宇到了幽暗,那麽對我們來說,問題就變得十分棘手了。‘


    龍人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擎宇身為幽暗城術神,其實力心智自然超乎常人,有其獨到之處。雖然在龍人的記憶裏,擎宇隻是一個人的名姓稱謂,但擎宇此時號稱‘血色領主‘,淩駕於其他術士之上,單憑這一點,便足以讓任何對手不敢對他有半點小視之心。


    ‘擎宇身為血色領主,血元素力量霸烈無比,當年我在血色之時,就深受其害,迄今想來,仍是心有餘悸。‘今夕顯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緩緩而道:‘最可怕的還不是他的實力,而是他自起事以來從未敗過的戰績。兵者,詭道也,若沒有超乎常人的謀略與膽識,沒有滴水不漏的算計與精密的推斷,要在亂世之中做到這一點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以他的行事作風,不動則已,一動必是必勝一擊。若是他到了幽暗,就表明他已對事態的發展有了十足的把握。‘


    陳平沉吟片刻道:‘擎宇雖然可怕,但是我想,他親自來到幽暗的可能性並不大。雖然他的眼裏,銅鐵貿易權的確十分重要,但是一場戰爭可以讓他改變任何決定。‘


    ‘戰爭?‘今夕與龍人同時以驚詫的目光望向陳平。


    陳平道:‘對於擎宇來說,他的敵人並非隻有演繹與今夢菲,但在眾多勢力之中,演繹和今夢菲可說是項羽的心腹,其他眾多勢力聯盟抗擎使得這場戰爭終於在五天前爆發了。‘


    ‘五天前?你是從何得來的這個消息?‘今夕心生詫異道。他素知幽魂門下獲取情報的手段,陳平不可能學得這門技藝,除非他另有法門。


    ‘我也是從別人口中得到的這個消息,此人與公子十分相熟,專門以幽魂之地所產的井鹽與我幽暗做銅鐵生意。‘陳平微微一笑道。


    ‘後生無?‘今夕的心中陡然一驚道。


    ‘正是此人。‘陳平道:‘公子若要見他,隻須多走幾步即可,他此刻正在我通吃館內。‘


    今夕臉色一緊道:‘我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此刻就在幽暗,否則也不會易容喬裝來找你們了。對我的計劃來說,我真實的身分無疑是整個計劃的關鍵,除了你們兩人外,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隻有聽蓉與黑鳳、娜娜。‘


    頓了一頓,接道:‘因為,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裏,當演繹爭取到了銅鐵貿易權之後,我將以陳平的身分伺機接近演繹。‘


    這是他第一次向別人吐露自己心中的計劃,無論是陳平,還是龍人,都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的詫異。因為他們兩人所預謀的行動就是在演繹爭取到銅鐵貿易權之後,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藉此接近演繹,然後伺機複仇。


    而今夕的計劃中,隻不過將自己整容成陳平,使得這個刺殺的計劃更趨完美,更有把握。


    不過,陳平和龍人看著一臉堅毅的今夕,心裏都覺得今夕的計劃未必會有這麽簡單。如果刺殺演繹真是今夕此行幽暗的最終目的,那麽他完全可以在這個時候動手,根本不必等到演繹迴歸幽魂之地邊境之後。


    今夕微微一笑,顯然看出了他們眼中的疑惑,道:‘不錯!你們猜想的一點都沒錯,我之所以不在幽暗動手,有三個原因,一是我不想讓幽暗城卷入到我們與演繹的紛爭之中;其二是我發現演繹的實力之高,已達深不可測之境。在他心懷警覺的時候動手,我們未必有一擊必中的把握;第三個原因,也是最後一個原因,那就是刺殺演繹隻是實施我計劃的一個關鍵手段,而絕不是目的!‘


    他的眼眸中閃動著一種堅定的色彩,顯示著他的決心與自信,仿佛在他的眼裏,再大的困難也不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最終他將是成功的征服者!這似乎是不可動搖的事實。


    ‘我現在所擔心的是,擎宇與聯盟軍之間既然爆發了戰爭,一旦這個消息傳到了演繹的耳中,他絕對不可能繼續呆在幽暗。‘今夕的眉間現出一絲隱憂道。


    ‘何以見得?‘陳平道:‘眼看這銅鐵貿易權就要立見分曉了,他怎會在這個時候抽身而退?‘


    ‘因為這是一個戰機,一個意想不到的戰機。演繹隻有利用這個戰機出兵伐血,才是明智之舉,一旦錯失,他必將抱憾終生。‘今夕的臉上已是一片肅然,仿佛看到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決戰就在眼前爆發。


    ‘如果演繹走了,即使王衛奪得了銅鐵貿易權,我們豈非也要大費周折?‘陳平道。


    ‘所以,我們就隻有一個辦法,趁著今夜,我們先行拜會他!‘今夕胸有成竹地道。


    說完從懷中取出了隨身攜藏的小包裹,當著陳平與龍人的麵,妙手巧施,隻不過用了半盞茶的功夫,便將自己變成了另一個陳平,無論模樣神情,還是舉止談吐,都惟妙惟肖,形神逼真。


    陳平與龍人一看之下,無不大吃一驚,顯然沒有想到今夕所使的整形術竟然達到了如此神奇的地步。雖然他們之前所見的人也並非是今夕的真麵目,然而當今夕變作陳平時,兩相對校,這才顯出今夕這妙至毫巔的整形手段來。


    ‘你變成了我,那麽我呢?‘陳平陡然之間對這個問題產生了興趣。


    ‘你當然不再是你,你已變成了今夕。當我們到了幽魂之地邊境之後,你卻出現在塞外,或是江南,隻有這樣,演繹才想不到他所麵對的人不是陳平,而是今夕。‘今夕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想透了這個計劃中的每一個環節。


    ‘你敢肯定演繹看不出其中的破綻嗎?‘龍人眼睛一亮道。


    ‘正因為我不能肯定,所以今夜拜訪演繹的,就是你與我,我也想看看演繹是否能看出我隻是一個冒牌的陳平。‘今夕笑得非常自信。


    七星樓中,演繹、王衛、樂白三人同樣置身密室之中,正在議論著習泗不戰而退的事情,這個消息的傳來,顯然也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


    ‘擎宇絕不是一個輕易言退的人,他做事的原則,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一點從他當年與今夕結怨的事情中就可看出。‘演繹沉吟半晌,依然摸不著半點頭緒,但他卻堅信在這件事情的背後,一定有著非常重要的原因,要不然這就是擎宇以退為進所采取的策略。


    ‘習泗不戰而退,或許與陳平表現出來的棋藝大有關係。‘王衛似乎又看到了陳平那如行雲流水般的弈棋風格,有感而發道:‘我從三歲學棋,迄今已有五十載的棋齡。在我的棋藝生涯中,不知遇上過多少棋道高手,更下過不少於一千的經典對局,卻從來沒有見過像陳平這樣下得如此之美的棋局。他的每一著棋看似平淡,但細細品味,卻又深奧無窮,似乎暗含至深棋理,要想贏他,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認為習泗不戰而退的原因,是怯戰?‘演繹問道,同時臉上顯出一絲怪異的神情。


    王衛讀懂了他臉上的表情,苦笑道:‘應該如此,因為我曾細細研究過陳平與卞白的這場對局,發現若是我在局中,恐怕也隻能落得與卞白相同的命運。‘


    ‘這麽說來,明天你與陳平之間的棋賽豈非毫無勝機?‘樂白不禁有幾分泄氣,想到此番來到幽暗花費了不少心力,到頭來卻落得個一場空,心中難免有些浮躁。


    ‘如果不出意外,隻怕這的確是一場有輸無贏的對局。‘王衛看了看樂白,最終一臉苦笑地望向演繹。


    演繹的臉上就像是一潭死水,毫無表情,讓人頓生高深莫測之感。他隻是將目光深深地瞥了王衛一眼,這才緩緩而道:‘出現這種局麵,殊屬正常,事實上本王對這種結果早有預料,所以才會親自趕來幽暗督戰。‘


    王衛奇道:‘莫非演王對棋道也有專門的研究?‘


    演繹搖頭道:‘本王對棋道一向沒有興趣,卻深諳棋道之外的關節。當日暗神飛書來,約定三方以棋決定銅鐵貿易權時,本王就在尋思:這銅鐵貿易權既然對我們三方都十分關鍵,那麽暗神無論用什麽方式讓其中的一方得到,都勢必引起另外兩方的不滿。最保險的方法,就是讓我們三方都別想得到,這樣一來,反而可保無事。於是本王就料到代表幽暗出戰的棋手絕對是一個大高手,若是沒有必勝的把握,暗神也不會設下這個棋賽了。‘


    王衛聽得一頭霧水,道:‘演王既然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何以還要煞費苦心,遠道而來呢?‘


    演繹沉聲道:‘本王一生所信奉的辦事原則,就是隻要事情還沒有發生,你隻要努力,事情的發展最終就是你所期望的結果。畢竟,你與陳平之間還未一戰,誰又能肯定是你輸他贏呢?‘


    ‘但是,棋中有古諺:棋高一招,縛手縛腳。以陳平的棋藝,我縱是百般努力,恐怕也不可能改變必敗的命運。‘王衛已經完全沒有了自信,陳平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座高大雄偉的山峰,根本不是他所能逾越征服的。


    演繹深深地望著他道:‘如果在明天的棋賽中陳平突然失常,你認為你還會輸嗎?‘


    ‘棋道有言:神不寧,棋者亂!心神不寧,發揮無常,我的確這麽想過,但是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這隻是一個假設。‘王衛以狐疑的目光與演繹相對。


    ‘這不是假設,而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演繹一字一句地道:‘你聽說過攝魂術嗎?‘


    王衛點了點頭道:‘這是一種很古老的邪術,可以控製住別人的心神與思維,難道說漢王手下,有人擅長此術?‘他精神不由一振,整個人變得亢奮起來。


    ‘這不是邪術,而是術道中一門十分高深的技藝。在當今東部大陸上,能夠擅長此術的人並不多見,恰恰在本王手下,還有幾位深諳此道。‘演繹微微一笑道:‘不過,攝魂術一旦施用,受術者的表情木訥,舉止呆板,容易被別人識破,所以要想在陳平的身上使用,絕非上上之選。‘


    王衛一怔之下,並不說話,知道演繹這麽一說,必有下文。


    果不其然,演繹頓了一頓道:‘但是,在這個世上,還有一種辦法,既有攝魂術產生的功效,又能避免出現攝魂術施用時的弊端,這就是苗**有的種蠱**!‘


    王衛與樂白大吃一驚,顯然對種蠱**皆有所聞,然而他們不明白演繹何以會提到它?既然這是苗疆所獨有的**,在他們之中自然無人擅長。


    演繹道:‘苗人二字,在外人眼裏,無疑是這個世上最神秘的種族。他們世代以山為居,居山建寨,分布於東部大陸群山之中,一向不為世人所知。但是到了這一代的族王,卻是一個極有抱負、極有遠見的有為之士。為了讓苗疆擁有自己的土地,建立起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國度,他四處奔波,竭精殫慮,最終將這個希望寄托在了本王的身上,這也是本王為何會出現在幽暗的原因。


    王衛與樂白頓感莫名,因為自演繹來到幽暗之後,他們就緊隨演繹,寸步不離,並沒有看到他與外界有任何的聯係,想不到他卻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竟然與苗王達成協議,建立了同盟關係。難怪王、樂二人的臉上會是一片驚奇。


    演繹的眼芒緩緩地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這才雙手在空中輕拍了一下,便聽得‘吱吖……‘一聲,從密室之外進來一人,赫然竟是娜娜公主。


    王衛與樂白心中一驚,他們明明看到娜娜公主在萬金閣時坐在陳平身後,卻想不到她竟會是自己人,這令他們不得不對劉邦的手段感到由衷佩服。


    然而娜娜公主的臉上並無笑意,冷若冰霜,隻是上前向演繹盈盈行了一禮之後,便坐到一邊。


    這的確是一個讓人意外的場麵,假如今夕親眼看到了這種場麵,他的心裏一定會感到後悔。


    因為娜娜恰恰是知道他真實身分的少數幾人之一!


    ‘娜娜公主既然來了,想必事情已經辦妥了吧?‘演繹並不介意娜娜表現出來的冷傲,微笑而道。


    娜娜冷冷地道:‘我們苗人說過的話,永遠算數,倒是演王事成之後,還須謹記你對我們苗疆的承諾。‘


    演繹笑了笑,深深地凝視著娜娜的俏臉道:‘人無信不立,何況本王誌在天下,又怎會失信於一個民族?隻要本王一統天下,就是你們苗疆立國之時,娜娜公主大可不必擔心。‘


    ‘如此最好。‘娜娜公主從懷中取出一根細若針管的音笛,交到演繹手中道:‘娜娜已在陳平的身上種下了一種名為天蠶蠱的蟲蠱,時辰一到,以這音笛驅動,天蠶蠱很快會脫變成長,這便能讓陳平在數個時辰內喪失心神,為你所用。事成之後,蟲蠱自滅,可以不留一絲痕跡。‘


    演繹細細把玩著手中的音笛,眼現疑惑道:‘這種蠱**如此神奇,竟然是靠著這麽一管音笛來驅策的嗎?‘


    娜娜公主柳眉一皺道:‘莫非漢王認為娜娜有蒙騙欺瞞之嫌?‘


    演繹連忙致歉道:‘不敢,本王絕無此意,隻是不太明白何以娜娜公主會與陳平的人混在一起?今日在萬金閣中,本王見得公主與那名男子好生親熱,隻怕關係不同尋常吧?‘


    娜娜公主的俏臉一紅,在燈下映襯下,更生幾分嬌媚,微一蹙眉道:‘這屬於本公主的個人**,恐怕沒有必要向演王解釋吧?‘


    演繹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女間有這種情事發生,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本王不過是出於好心相問而已,還望娜娜公主不必將之放在心上。‘


    他頓了頓道:‘但是據本王所知,與你相伴而來的那位男子身分神秘,形跡可疑,這不得不讓本王有所擔心。因為本王覺得,雖然這是公主的個人**,卻牽係到本王此次幽暗之行的成敗關鍵,若是為了一個局外人而致使銅鐵貿易權旁落他人,豈不讓人抱憾一生?‘


    娜娜知道演繹已生疑心,猶豫了片刻道:‘難道演王懷疑此人會對我們苗漢結盟不利?‘


    ‘這並非是本王憑空揣測,而是此人出現在幽暗的時機不對。本王自涉足東部大陸,對東部大陸中的一流高手大致都能了解一些,可是此人好像是平空而生一般陡然現身幽暗。在此之前,本王從未聽說過東部大陸上還有一莫名的人物,這豈能不讓本王心中生疑呢?


    演繹的眼芒透過虛空,猶如一道利刃般冷然掃在娜娜的俏臉上。他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是以對任何事情都抱著懷疑的態度,尤其是當他第一眼看到那名為‘莫名‘的年輕人時所產生的似曾相識之感,讓他心中頓生警覺。


    不過,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此人竟然是今夕所扮!在他的心中,最大的敵人並不是擎宇,也不是正在崛起的今夢菲,而是始終將今夕放在了第一位!所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雖說今夕不是這兩起事件的受益者,卻是這仇恨的真正締造者,演繹對他焉能不恨?簡直是恨之入骨!


    像這樣一個大敵,演繹又怎能相忘?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這般離奇,當今夕真正站到他的麵前時,他卻認不出來了。


    這是否證明了今夕的整形術的確是一門妙絕天下的奇技?但不可否認的是,今夕敢如此做,已經證明了他的確擁有別人所沒有的膽識與勇氣。


    娜娜當然聽說過今夕與演繹之間的恩怨,深知在這兩個男人的心中,都已將對方視作生死之敵。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在自己個人與民族的利益之間作出抉擇。


    以演繹此時的聲勢,的確有一統天下的可能。而苗疆世代飽受流離之苦,因為沒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而被迫寄人籬下,分居於國之間,所以對他們來說,擁有一塊屬於自己民族的土地是最大的渴求。


    然而,要實現這個願望並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在苗疆人中,不乏驍勇善戰的勇士,不乏血氣方剛的漢子,但是他們花了整整數百年的時間,依然沒有建立起自己的國度。而這一代的苗王,從認識演繹的那一瞬間起,突然明白到憑借演繹的勢力,或許可以完成他們多年以來的夢想。


    這絕不是天方夜譚,而是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益的計劃。以苗疆人現有的力量幫助演繹奪得天下,然後再從演繹的手中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那塊土地,這筆交易對於苗疆與演繹來說,未必不能接受。


    正是基於這一點,苗疆人才與演繹結成了同盟關係,而他們聯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助演繹奪得這銅鐵貿易權。


    於是,娜娜公主來到了幽暗,利用苗疆人在幽暗城中的各種關係和消息渠道,巧妙地偶遇了與陳平關係親密的今夕,不惜以自己為代價,從而得到了與陳平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在這個計劃中惟一發生意外的事情,就是娜娜公主在為今夕療傷的過程中,發現今夕身中春藥之害,限於當時時間緊急,無奈之下,她隻能以自己的初貞來解這燃眉之急,付出了自己最寶貴的代價。


    對於一個少女來說,這是何等巨大的犧牲,從而也可看出苗疆人麵對土地所表現出來的勢在必得的決心。不過,對娜娜來說,她的身邊不乏隨從侍婢,完全可以李代桃僵,達到同樣的目的,何以她非要親力親為,以身相試呢?莫非在她跟蹤今夕之時,就已經為他身上透發出來的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所吸引?


    這是一個謎,隻有她自己才能解答的一個謎。不過,當這一切事情發生之後,她的心裏無怨無悔,畢竟,她已經由著自己的性子愛過了一迴。


    麵對演繹咄咄逼人的目光,娜娜公主很難作出一個正確的決斷:如果她把今夕的真實身分告之,勢必會給今夕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殺身之禍。作為愛人,她當然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可是假如今夕發現她在這件事情上有所欺瞞,必將使得他們之間所形成的同盟關係出現裂痕,影響到苗疆得到土地的計劃。作為苗疆的公主,這種結果當然也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何去何從?這的確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娜娜隻覺得自己頭大欲裂,思維一片混亂。


    恰在此時,門上傳來幾聲輕響,接著便聽有人言道:‘迴稟演王,幽暗陳平已在樓外求見。‘


    月圓之夜,七星樓外,花樹繁花,暗香襲人。


    化作陳平的今夕雙手背負,抬頭望月,與龍人並肩而立,在身後的地麵上留下兩道拉長的影子。


    對今夕來說,今夜之行,看似平淡,其實兇險無比,更是他所施行計劃的關鍵,隻要在演繹麵前稍微露出一絲破綻,恐怕就是血濺五步之局。


    此時此刻,無疑是他今生中最緊張的一刻。


    他已經感到了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限。


    ‘你怕了嗎?‘龍人在月色下的臉有些蒼白,低聲問道。


    ‘我並不感到害怕。‘今夕勉強一笑道:‘隻是有些緊張而已。‘


    ‘這隻是因為你太在乎此事的成敗,所以才會緊張,而你若抱著緊張的心態去見演繹,就難免不會露出破綻。‘龍人冷冷地道,就像一陣寒風掠過,頓令今夕清醒了幾分。


    今夕道:‘我也不想這樣,隻是此事太過重大,讓我感到了很大的壓力。‘


    ‘那你就不妨學學我。‘龍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眼微眯,似乎已醉倒在花香之中:‘深唿吸可以調節一個人的心情,多作幾次,也許就能做到心神自定。‘


    今夕直視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其實說話也是調節心態的最好辦法,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這麽說來,你已經不緊張了?‘龍人也投以微微一笑,問道。


    今夕點了點頭,將目光移向七星樓內明亮的燈火,道:‘我想通了,既然不想前功盡棄,就要勇於麵對,何況我對自己的整形術還有那麽一點自信。‘


    龍人道:‘你能這麽想,那是再好不過了,就算演繹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也絕對不可能發現你不是真正的陳平!畢竟對大多數人來說,陳平隻是一個名字,真正見過他本人的實在不多。‘


    今夕不再說話,因為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緩急有度,沉穩中而不失韻律。步伐有力,間距如一,一聽便知來者是高手。


    腳步聲進入了今夕身後三丈時便戛然而止,如行雲流水般的琴音突然斷弦,使得這片花樹間的空地中一片寂靜,隻有三道細長而悠然的唿吸。


    今夕聽音辨人,覺察到來人的唿吸十分熟悉,正是演繹特有的氣息。他的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尋思道:‘演繹一向謹慎小心,洞察細微,我可不能太過大意。‘


    他的心裏雖然還有一絲緊張,但臉上卻已完全放鬆下來,與龍人相視一眼之後,這才緩緩說道:‘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莫非就是演王演繹?‘


    演繹從樓中踱步出來的刹那,也感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幾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心中驀然一驚道:‘那人身上的氣息何以會像今夕?如果此地不是幽暗,我還真要誤以成他了。‘


    他之所以會這麽想,顯然在他的意識之中,今夕絕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於幽暗。因為在他手下傳來的線報中,今夕這段時間應該出現在銀月一帶才對。


    有了這種先入為主的思想,演繹並沒有深思下去,等到今夕拱手相問時,更愈發堅定了演繹自己的判斷。


    因為眼前此人的嗓音、眼神、氣質與今夕相較,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而更讓演繹打消疑慮的是此人臉上悠然輕鬆的笑意中,透著一股鎮定自若的神情--如果此人是今夕,絕不可能在看到自己的時候會如此鎮靜!這就是演繹推斷的邏輯。


    ‘陳爺的消息果然靈通,本王此行幽暗刻意隱瞞行蹤,想不到還是沒有逃過陳爺的耳目。‘演繹微微一笑,絲毫不覺得有什麽詫異。


    ‘演王過譽了,王者終究是王者,無論你如何掩飾,隻要在人群中一站,依然會透出一種鶴立雞群的超凡風範。‘今夕拍起馬屁來也確是高手,說話間已使自己的心態恢複到輕鬆自如的狀態。


    演繹一擺手道:‘本王能成為王者,不過是眾人幫襯,又兼運道使然,僥幸登上此位罷了,又怎能比得上陳爺這等世家之主?今日萬金閣上欣見陳爺一試身手,棋風華美,那才是名士風範。‘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笑了起來。


    ‘請樓裏一坐。‘演繹客氣地道。


    ‘不必了!‘今夕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道:‘如此良宵美景,豈容錯過?你我就在這茶樓下閑談幾句,也算是一件雅事。‘


    演繹微微一笑道:‘陳爺果然是雅趣之人,既然如此,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


    他打量了一下今夕身邊的龍人,心中暗道:‘這陳平的實力深不可測,無法捉摸,但他出身於暗器世家,家傳術學有如此高的修為,不足為奇。可這位年輕人不過三十年紀,卻是氣度沉凝,一派大師風範,不知此人是誰,何以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


    今夕見他將注意力放在龍人身上,心中一喜,忙替龍人引見道:‘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姓龍名人,學過幾天劍法,被我請為上賓,專門保護我的安全,為人最是可靠。你我談話,無須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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