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江爹加了個早上的班,趁磚機上休息吃飯的空,迴家來找河江。河江正推著車子準備出門。

    “你這是幹啥去?”

    “我先到班上看看,沒啥事,我就去醫院,我給我娘說了,我中午就不迴來吃飯了。”見是爹進來了,河江停住了車子。

    “這是二百元錢,你先拿著,或許醫院裏用得著,你娘昨晚都給我說了。看你的空兒,啥時候捎上你娘,到醫院裏看看。”原來,早上河江爹從長洪那兒提前支了二百元的工錢,給河江送錢來了。

    “說好了,明天一早我帶著我娘去醫院。這錢我不要,長洪昨晚給了我五百塊錢。”河江急忙解釋。

    “呀!”河江爹驚得張大了嘴巴,“咱這不是從長洪那兒多支了錢嗎?我工錢該不恁些啊,七百塊呢,這二百我得給長洪送去。”

    “大,我這錢是我借的。你沒多支錢,你那錢你就擱著收麥子用吧。”

    “哦,你這一說,我又想起來了。今年咱們就擱一個場裏打麥吧,你倆就不用操心這事了,想幹了給幫點忙就行。該長洪的錢我讓他從工錢裏慢慢地扣。咱有現成的人在那兒幹活,帳拖長了也不好看。”河江爹收起了那二百元錢,裝進了腰裏。

    “大,您千萬別,擱一個場裏打麥子行,您千萬別讓長洪扣您的工錢,這帳,我能還得起。見了長洪,我給他說一聲,不讓他扣您的錢。您走吧,我得上班,別忘了給鎖上大門。”害怕父親給自己下命令、爭辯,長洪騎上車子走了。

    河江爹望著懂事的兒子,心裏有點酸楚,後悔沒能讓河江再去上學,一輩子就這樣耽誤在農村了。在院子裏呆站了一會兒,河江爹給兒子鎖上大門,迴家吃飯去了,吃過飯還得上工。

    幾個人幾天下來,也沒打聽著到底是哪個拖拉機把香玲爹給照進了溝裏,長洪托人合計了一下,能上鄉窯上拉磚,正常走得著香玲爹村口那條大路的拖拉機有十多輛,加上當時附近有一條大路要整修,拖拉機根本不讓過,很多拖拉機也到這條路上來了,每天過的拖拉機攏共有二十幾輛呢。你打聽去吧,碰上個態度好的,還給你說個人話:“沒看見車前麵有人啊,有人我能不注意?也沒發現路邊上溝裏有人啊,有人我能不救?”一句話把你打發了。要是碰上個粗暴的,張口就能給你個螞蚱吃:”你懷疑我啊?我可啥都沒見。給你說,你找誰也找不到我頭上,再問我可給你急啦。啊!”聲音大得還真給冤枉他似的。咦!還得著他了?

    於是,在幾乎花光了河江的那五百元錢後,香玲娘決定讓香玲爹出院。給出的理由是,該割麥了,一家人不能為此都在醫院裏靠著,要不,家裏的麥子咋收?那可是全家一年的吃用。再著,醫生也說了,可以出院,多注意休息,當心別再碰著了就行,需要時再來醫院檢查。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香玲娘沒說,那就是沒找著那個肇事的拖拉機,沒找著意味著花的錢今後沒地兒給要去,再花就得自己掏腰包,有點舍不得。要是有那個拖拉機背後給扛著,別說住上這幾天院,就是——傷筋動骨不是一百天麽?就是再住上仨月的院,咱也敢住。哪怕是麥收期間——這個對老百姓來說是天大的事,照住院不誤。這個原因不能隨便亂說,不可靠的人給學出去,人還不得說閑話:“那哪兒的誰誰,老頭子讓拖拉機給撞著了,沒找著那個拖拉機,老媽子就不給看了,迴家等死了。”到頭來落得一身的不是,名聲孬。所以香玲娘見有人問起為啥出院了,隻說前兩個原因,至於第三個,考慮再三,對外人還是隻字沒提。

    從醫院迴到家,香玲娘越想越窩囊,一口惡氣沒地方出,於是,天天天不明就出來,到香玲爹摔著的路上來迴罵上幾圈。尖細而宏亮的聲音,劃過黎明的夜空,傳得很遠很遠,擾得好多拖拉機都不敢在那個時辰走那條路了。出門都圖個吉利,拉磚出去賣也是做生意,有哪個生意人願意一大早就聽到罵聲,鬧得一天都晦氣?

    香玲娘的罵聲招來很多人來勸架,應該說,不叫勸架,因為沒誰和香玲娘對罵,隻有香玲娘的“單口秀”。不過誰也沒勸得住。這天河江娘約上馮二奶也來相勸,怎樣對馮二奶不說,香玲娘可沒給河江娘一點麵子。要擱以往,香玲娘說啥也得給留半個臉,春節的走蹄的事兒,不就是沒深究嗎?現在不同了,香玲年內就生孩子,有資本了,河江再想翻缸,那就得說說了。換句香玲娘的話說,俺可不象前一陣兒那樣,處處忍著讓著,俺現在是不怯你那一壺了,你不讓我罵,你有本事給我找出來那個拖拉機?於是,撥開河江娘拉著自己胳膊的手,香玲娘揚聲罵著遠去。河江娘隻得無可奈何地站到一邊。馮二奶看看香玲爹摔著的那個溝和裏麵的焦磚,幾步走到又罵著迴來的香玲娘麵前,拉著香玲娘的衣襟就走。香玲娘害怕衣服被扯爛,隻得住了腔,隨著馮二奶來到那堆焦磚前。“香玲娘,你咋不看看?咱應當慶幸才對。要不是這堆磚讓這溝變淺了,咱不定摔成啥樣呢?你還有心思罵街?”香玲娘一聽,哪管馮二奶說的話,揚著脖子又要開口,馮二奶又說話了:“你兒子不上學了吧?嗯,也該說媳婦了,你這樣大街上罵空,哪家閨女願找你這樣萬惡朝天的婆婆?不受打聽。”虧得馮二奶是常跑媒的,想出了這個招兒。香玲娘揚起的脖子當即搭拉下來,張著口說出了這樣的話,“你知道我要說啥。”是呀,不給親家母留麵子可以,可不能讓兒子打了光棍,給自己以後惹下心事。

    從此,香玲娘再沒有去那條路上罵街,那條路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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