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衿刷完牙再迴去,明顯覺得宿舍裏氣氛不太對。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帶著點好奇和探究,讓人極不舒服。

    “怎麽了?”

    薑衿放了牙刷,目光環視一周,最後落在童桐身上。

    “你?”童桐藏不住事,有點不自在地笑了笑,試探道,“衿衿,你是不是薑市長的女兒呀。”

    薑衿愣了一下,沒說話。

    宿舍裏其他四個人也不說話,好像就等著她迴答一樣。

    “問這個做什麽?”薑衿踩著扶梯上了床,聲音淡淡道,“是不是有什麽關係?隱私這方麵我不想說。”

    她的確不想說。

    她是她,那個家是那個家。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她都不喜歡在學校這樣的地方被貼上市長千金的標簽。

    想起來都累。

    “我們也就是好奇。”王綾看著她淡然神色,心裏有點唏噓,話鋒一轉道,“快十二點了,睡吧。明天還軍訓呢,閻王爺那麽變態,還是養足精神應對比較好。”

    “哎,想起他我腿肚子都發顫。”童桐歎了一聲。

    “教官其實人不錯,也就嚴厲刻板一些,又不會吃人。”楚婧宜的聲音又飄了出來。

    王綾怪裏怪氣輕笑了一聲。

    宿舍氣氛有點僵,徹底沒有人說話了。

    薑衿一隻手捏著被角側躺著,其實根本沒睡著。

    想起了那個點到為止的親吻。

    仍是悸動不已。

    她做好放棄的打算了,卻沒想到,他會突然吻了她。

    動作那麽溫柔纏綿,又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霸道強勢,讓她一顆心都差點停止跳動了。

    尤其那一句“喜歡嗎?”

    帶著徹底掌控她的篤定和自信。

    哎。

    薑衿胡思亂想著,臉蛋滾燙,覺得她很沒出息。

    晏少卿稍微一主動,她就繳械投降了,連一點點反抗矯情的餘地都沒有。

    最後還表現得那麽明顯。

    會不會顯得輕浮了?

    薑衿在被子裏又翻了一個身,睡不著,索性從枕頭下掏出手機,翻開通訊錄,一直看他下午那條短信。

    再普通不過的短信,她卻來迴看了好幾遍。

    終於忍不住了。

    抿唇編了一條,“晏哥哥,你睡了嗎?”

    點擊發送。

    “怎麽還沒睡?”晏少卿很快迴複了。

    “我睡不著。”

    “明天不軍訓了?睡不著是精神太興奮了,閉著眼睛放空一下。”

    呃……

    薑衿有點被識破的窘迫,話鋒一轉,又迴複,“你明天晚上真的會來嗎?”

    “你都問了好幾遍了。”

    “其實我就是無聊的。”

    “我知道。”

    “……”薑衿看著短信愣一下,又繼續,“晏哥哥……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很不會聊天?”

    “沒有。”

    晏少卿迴複了兩個字,完了又來一條,“沒大沒小的。”

    薑衿幾乎能想象他蹙眉的樣子,心裏有點癢癢的,“我很想你”四個字就莫名其妙發了出去。

    晏少卿看到的時候正準備去洗澡。

    神色微愣,心裏某一處,突然就熨帖又疼惜了。

    這丫頭!

    總有這樣突然讓人心軟的本事。

    弄得他都有點心猿意馬了,想打個電話給她,聽聽她柔軟乖巧的說話聲。

    看看時間,還是作罷了。

    晚上那個吻,其實他是有些衝動的。

    可眼下迴想,卻覺得這衝動的結果還不賴,讓他十分享受。

    無論是薑衿緋紅的臉、孩子似傻乎乎的笑,還是眼下這般隔著手機撒嬌的姿態,都讓他覺得滿足舒暢。

    晏少卿笑一下,迴複道:“那就想著我睡覺。”

    呃……

    薑衿一張臉又紅了,手指都有點僵硬,匆匆迴了一句,“那,我睡了,晚安。”

    “好夢。”

    ——

    薑衿當真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她迴到了十歲那年,看見了眉眼清俊的晏少卿。

    他穿著幹淨的白襯衣,沒有給她錢,而是伸手愛憐地揉著她的頭發。

    陽光好像很熱。

    他的手碰上她頭發,她便緊張地流了好多汗。

    晏少卿又牽著她的手,在明亮的陽光下一直跑一直跑,好像不知疲倦似的。

    “晏哥哥,好累。”

    薑衿實在跑不動了,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剛開了陽台門的童桐一迴身就聽見後半句,撲哧笑著道:“薑衿在夢裏都軍訓呐,還喊累!”

    “五點半了都,”王綾沒好氣看她一眼,走兩步到了薑衿床邊推推她,小聲道,“起床啦起床啦。”

    薑衿突然就醒了,迷迷糊糊坐起身來。

    原來是個夢?

    “你夢裏還軍訓呀。”童桐站在下麵打趣道,“我聽見你說,好累!”

    “去。”薑衿紅著臉看她一眼,“我從來不說夢話的。”

    “噗!”

    底下幾個人全部噴笑,王綾一臉無語道:“說了就說了嘛,還不承認!哈哈,你不會夢見咱們教官了吧,又被罰跑兩千米了?哈哈哈!”

    “笑死你吧。”薑衿還沒有完全清醒,抓起枕頭朝她拍過去。

    小心翼翼地下床了。

    ——

    六點整。

    所有人規規矩矩地站在了操場上。

    閻寒大步流星地過來了,目光環視一周,精神抖擻道:“全體都有,向左——轉!”

    四十個女生齊刷刷轉了過去。

    閻寒眉梢微挑,罕見地稱讚道,“總算有點樣子了。”

    隊伍裏響起一陣輕笑聲,有人低低道:“閻王爺看起來也沒有那麽不近人情嘛。”

    “說什麽呢!”閻寒聲音陡然提高一度,目光直直地對上剛才說話的女生,毫不客氣道,“你,出列。”

    “是!”

    女生苦著臉站了出去。

    “誇一句尾巴都要翹上天了,交頭接耳這毛病能不能改?!”

    “報告,能。”

    “哼。”閻寒沒好氣哼一聲,“邊上去,軍姿半小時!”

    “是。”剛才還一臉喜氣的女生頓時成了霜打的茄子,去了邊上。

    閻寒轉過身,目光落到隊伍最前麵正中央,“薑衿,出列!”

    “是。”

    “能跑嗎?”閻寒目光落在她腿上。

    “報告教官,可以。”

    “嗯,”閻寒點點頭,“八百米,整隊吧。”

    “啊?”薑衿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閻寒冷著臉睨她,不悅道,“不會了?”

    薑衿果斷地轉過身去

    ,目光環視一周,聲音清脆道:“全體都有,向中看——齊!”

    女生們速度很快站好隊形。

    聽從口令。

    “向右——轉,八百米,跑步——走!”薑衿一聲令下,領著隊伍跑遠了。

    她在裏圈,閻寒就跑在她邊上,說了幾點喊口令的注意事項。

    說完,和她換了位置,親自示範了兩遍。

    停下不跑了。

    薑衿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咽咽口水,認命道:“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二一二一……”

    叫隊什麽的,簡直太浪費口水了。

    偏偏她又是個要強的,很快,清脆響亮的聲音就在操場上漾開了。

    ——

    說起來奇怪。

    跟著她跑,女生們也有點心悅誠服。

    一來薑衿和她們不一樣,所有人都明顯地感覺到,她不怕整日黑著臉的教官,最起碼沒有她們那麽怕。

    二來她雖然也漂亮,卻很難讓女生嫉妒。

    她不像孟佳嫵一樣,美豔張揚,看上去就讓人不爽。

    也不像楚婧宜一樣,身段高挑婀娜,嫋嫋婷婷令人嫉妒。

    她身形瘦削單薄,身高一米六五剛合適,短發柔軟蓬鬆,看上去清爽俏麗,連女孩子也樂意親近。

    總歸比楚婧宜強多了。

    楚婧宜有一頭烏黑柔順、長及腰際的頭發。

    雖然也穿著迷彩,那長發卻實在惹人,一跑步,在她身後來迴劃著弧線,挑逗人似的。

    單獨領隊,別提多紮眼了。

    “果然薑衿才是閻王的最愛嘛。”隊伍裏有女生忍不住小聲打趣了。

    “可不是,”王綾聲音略微高一些,“膝蓋剛一好就讓她領隊了,偏心得不要太明顯。”

    “小聲點呀。”童桐撞撞她提醒道。

    王綾抿著唇笑起來,心情簡直不要太好。

    她心情倏然變好了,楚婧宜的心情卻別提多糟糕了。

    目光定定地落在薑衿身上。

    十分難受。

    偏偏,一丁點的辦法也沒有。

    偏心的那個是閻寒,說一不二的冷麵教官,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哪裏會顧及她的心情。

    簡直糟透了。

    ——

    閻寒將哨子揣進口袋裏,站在主席台下麵監督。

    一排長讓江卓寧領著隊伍跑了,也跟著他站在主席台下麵一起遠眺。

    半晌,突然開口道:“隊長,你對那個丫頭很偏愛嘛。”

    “皮癢癢了?”

    “嘿,”一排長笑著看他一眼,挑眉道,“你知道我說的哪一個?”

    “不就那塊小生薑?”

    “小生薑?”一排長詫異地挑了一下眉,突然連咳兩聲,爆笑道,“沒,沒錯,就是那塊小生薑。”

    “那丫頭片子有股勁。”閻寒若有所思。

    “可你這做法也忒不好了。”一排長無語道,“小姑娘和咱們男人可不一樣,你這隨心所欲換來換去,有沒有考慮過人家姑娘的感受啊。”

    “能者上,平者下,有什麽不對?”閻寒睨他一眼,“楚婧宜沒她合適。”

    “其實也還好。”

    一排長深深地覺得,自個這一向鐵麵無私的隊長就是太偏心了。

    “好什麽?”閻寒的目光遠遠落在奔跑的隊伍上,蹙眉道,“你聽聽這丫頭片子的聲音,清脆、響亮、幹淨、斷音利落,楚婧宜根本沒法比。”

    “呃。”一排長認可地點點頭。

    “還有頭發,楚婧宜那個頭發長長繞繞的,看著就煩。”

    “這個絕對是偏見。”一排長忍不住又笑了。

    “我看你好像很悠閑?”

    “呃,”一排長抬抬下巴,遙遙看向跑道,“我們這邊也有好苗子嘛,完全可以替下我。”

    閻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江卓寧。

    小夥子一身迷彩十分精神,清瘦挺拔,身高應該也有一米八,立在一群水平參差不齊的大一新生裏,的確卓爾不群。

    看上去幹淨端正的,誰知道私底下什麽德行!

    閻寒突然想到薑衿嘴角那個傷,冷嗤一聲,道:“就那弱不禁風的樣子,也真給你丟人。”

    “呃?”

    一排長迴過神來,冷著臉的隊長已經大跨步走開了。

    ——

    早上的訓練也就兩小時。

    很快過去。

    上午九點多,很意外地,操場上來了幾個年輕記者。

    學生們軍訓的時候,幾個記者便舉著攝像機走走停停,四下拍攝

    。

    很快注意到了三連九排。

    新聞傳播學院接近四百人,七、八、九三個班是藝術專業,分別是廣編、戲文和播音主持,美女雲集。

    其中,又以七班女生長相最為出挑。

    縱然穿著清一色的迷彩,很多人也難掩天生麗質。

    當然很容易引起記者注意。

    眼下是個看臉的社會嘛,新聞圖片裏有了美女網友多會多看兩眼,標題裏出現“校花”、“女神”這樣的字眼,娛樂新聞的點擊率都會翻幾倍。

    “尋找最美素顏校花”,原本就是他們這一期的娛樂專題。

    幾個記者的目光落在薑衿身上。

    她站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長得白,皮膚水靈靈的,非常引人注意。

    攝像機對準她,一個記者率先拍了一張。

    “報告!”清亮的女聲突然響起。

    閻寒側身看過去,虎著臉道:“說!”

    “有人拍照。”薑衿蹙著柳眉,一本正經。

    “……”

    閻寒扭頭看一眼,“要拍拍唄,你激動個什麽勁!”

    “報告,我不喜歡被拍。”薑衿直挺挺地站著,神色執拗地又說一句。

    閻寒一愣,神色古怪地笑了一下。

    這丫頭?

    是怕那些記者把她拍得醜了還是怎麽地?

    他胡亂想想,有點無奈,抬手將不遠處神色詫異的記者招唿到眼前。

    來訪的幾個記者也都十分年輕,抱著相機,站在他跟前還頗有點不自在。

    主要太有壓力。

    閻寒身高最少也一米八五,高大健壯,一身迷彩更是讓他散發出非同一般的陽剛之氣,頗具威嚴。

    “你們是記者?”

    “對的。”抱著相機的男生笑笑道,“做一組大學生軍訓的專題,這件事也和學校裏打過招唿的。”

    “這樣?”閻寒點點頭,一時間沒說話。

    記者嘛,無冕之王,擁有著普通人無可比擬的話語權。

    他也算見過不少,不覺得有什麽。

    “教官您好,”邊上一個女生眼見他沉默,連忙笑笑道,“我們的確是獲得學校許可的。您看一下,這是我記者證。我們這期專題是《尋找最美素顏校花》,你們這隊伍裏女生都挺漂亮的,方

    便讓我們拍照采訪一下嗎?不需要很久,半小時就行了。”

    “尋找最美素顏校花?”閻寒嗤笑一聲,下意識看了薑衿一眼。

    薑衿抿著唇,神色僵硬冷淡。

    這模樣,好像和記者有深仇大恨似的。

    “是啊,娛樂新聞嘛。總得有點看頭,其實校花隻是一個噱頭,主要也是想體現出大學生青春蓬勃的精神麵貌,眼下剛開學,新生軍訓是挺好一個契機。”

    另一個女生解釋完,一臉期待地看著閻寒。

    其實原本可以在學生們休息的時候采訪拍照,可時間肯定緊張。

    她們都是剛走出校園不久的,自然知道軍訓休息時間很短。

    耽誤到中午放學又太久了。

    學生們急著吃飯,也不一定能采到什麽東西,若是能得到教官配合,自然再好不過了。

    “你們覺得呢?”閻寒難得民主了一次,轉身看向隊伍。

    “可以呀,拍幾張照片嘛。”

    “你們是哪個報社的呀?”

    “要采訪什麽呀?感覺起來還有點緊張!”

    女生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大多人臉上都是期待。

    也就中間站著的薑衿,始終一言不發,神色非同一般得冷漠。

    “我們是雲京都市報旗下的新聞網站,也就采訪些平常問題,軍訓辛苦不辛苦呀,來學校有什麽感受之類的。”抱著相機的一個女生笑意盈盈。

    “安靜。”閻寒突然道,“讚同的舉一下手。”

    “唰”的一下,三十多個女生不約而同地舉起手來。

    軍訓實在太累人了,好不容易有這麽個休息的機會,還不得趕緊抓住啊。

    尤其——

    說不定還能出名呢?

    國民校花呀,這麽露臉的事情誰不想呢。

    “那行。”閻寒扭頭朝著幾個記者道,“給你們半小時。”

    “謝謝教官。”幾個記者當然笑逐顏開。

    薑衿臉色倏然難看了。

    眼見剛才拍了照片的男記者低頭看照片,兩步到了他跟前。

    “你看看,你這拍挺漂亮的。”男生隻以為她先前也是擔心被拍醜,連忙獻寶一樣地將照片給她看。

    “刪掉。”薑衿神色冷淡道,“剛才拍上我的,統統刪掉。”

    “啊?”

    “啊什麽?讓你刪掉聽不見嗎?”薑衿不耐煩道。

    “你這……”男記者也才二十出頭,一張臉都漲紅了,猶豫起來。

    “我再說一遍,刪掉。”

    “好吧。”男生無奈地看她一眼,刪掉了照片。

    薑衿也不知道和誰生氣,一扭頭,咬著唇坐到了遠處台階上去。

    ——

    整個排的女生基本都配合記者拍照去了。

    她一個人坐在邊上,難免顯得有點紮眼,特立獨行。

    孟佳嫵打著哈欠坐在了她的邊上,漫不經心道:“你這又是玩得哪一出呢?標新立異?”

    “能離我遠點嗎?”薑衿沒好氣看她一眼。

    “哈,”孟佳嫵不可思議地笑一下,身子往後仰了仰,喟歎道,“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讓我離他遠一點呢!”

    她話音落地,突然愣一下,正色看著薑衿,“不對,你是第二個。”

    江卓寧才是第一個。

    她這樣想著,目光便不自覺朝著江卓寧他們的隊伍瞥過去。

    正好和江卓寧看來的目光遙遙相對。

    “你說?”孟佳嫵頭也沒迴地發問道,“他是不是擔心我欺負你?”

    “你有本事欺負上我麽?”薑衿冷笑,神色間滿是輕蔑之意。

    “你吃炸藥了?”孟佳嫵上下看她一眼,“這大庭廣眾的,我懶得跟你吵,差不多得了。”

    “你以為我願意和你吵?”

    薑衿也一臉嫌棄地看著她,“我心情不好,你最好別招我。”

    “得。”孟佳嫵實在忍不了她的陰陽怪氣,轉個身冷哼著離開了。

    薑衿覺得頭疼。

    看見攝像機,總會想起醫院急診科那一幕。

    看見記者,更是不可避免地想到新聞上那些話。

    她覺得可怕。

    更是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麽冷漠的一個群體,以筆為刀,專門往人最不堪一擊的地方戳。

    陽光明亮,她卻忍不住抱了抱胳膊。

    “怎麽?”閻寒不知何時到了她邊上,蹙眉道,“哪裏不舒服?”

    “沒有。”薑衿看他一眼,略微想了一下,也沒有站起身來。

    閻寒直接坐到了高她一級的台階上

    ,遠遠地看著興高采烈拍照的一群女生,突然發問道:“為什麽不喜歡拍照?”

    他聲音平和沉穩,和以往的高聲咆哮完全不同。

    薑衿詫異地看他一眼,愣了愣,半晌,轉過頭去,開口道:“不是不喜歡拍照,隻是不喜歡記者。”

    從前天早上得知葉芹的事情開始,許多情緒壓抑在她的心裏。

    無人傾訴。

    喬遠不行,傾訴了就越發親密,她介意。

    晏少卿也不行,她不知道為何不行,可能是因為自卑。

    她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不好意思告訴晏少卿,怕惹了他心煩。

    這之外——

    就好像沒有人了。

    眼下有人問,她突然就有點不想忍著了。

    閻寒是她們教官,等同於老師了,也就認識了三天而已,卻讓她稍微輕鬆些。

    軍訓場上的來往是直來直去的。

    閻寒不像喬遠,她在刻意疏遠避免親近。

    閻寒不是晏少卿,因為愛,她有頗多顧忌在意。

    閻寒等於一個陌生人了,和她們相處三十天,很快就會離開。

    性子暴、脾氣臭,反而讓人覺得百無禁忌了。

    話一出口,薑衿竟是覺得終於鬆了一口氣,在這個世界上,她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雖然他等同於陌生人。

    “不喜歡記者?”閻寒仍舊看著遠處拍照的學生,若有所思。

    “是,不喜歡他們。你知道航空旅遊學院那個女生的事情吧,葉芹,那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死了也不得清淨,就因為記者在新聞標題裏說了句‘穿著清涼’,多可怕。她媽媽有心髒病,也被幾句問題逼死了。”薑衿微微低下頭,咬牙道,“所以我討厭他們,看見他們拿著相機就生氣,想發火想打架,想罵髒話。”

    她語調微微顫抖,甚至帶著點刻骨的憤恨怨怒。

    閻寒一時愣了。

    沒說話。

    “教官,你明白這樣的感受嗎?”薑衿聲音越發低了,“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掌握著別人沒有的權利,有固定階層的優越感,便能隨意地傷害別人。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動作,都那麽厲害,輕而易舉地就判定了別人的生死,踐踏了別人的自尊,摧毀了別人的信念。結果呢,他們還像沒事人一樣,事情鬧得再厲害,也不過低下高貴的頭顱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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