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妃打量著眼前的傅氏。隻見她衣著素雅,說是王妃,卻比妾侍更為樸素,頭上點了那支釵外,再無別的妝點,偏偏少了這些繁雜的飾物,反襯得她的臉更加精致純淨,明明為人婦快四年,若不看裝扮,說是未出閣的女子都不為過。


    不過明明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張臉,不知怎的,就是覺得她變了,從容裏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笑的時候溫和如春風,怒的時候一般人都不是她對手,越來越收放自如,也越來越端得起王妃的頭銜。


    霎時,謝太妃有些明白,自己的兒子為何在傅氏跟前乖得像隻貓一樣。除卻傅氏,好似再也沒有人能管得了他,治得了他。


    謝太妃歎口氣,頗有種慈母的放心,終於不用再管兒子了,他身邊有了管他的人。


    其實說起來,傅氏嫁入王府快四年,一直守著為人兒媳、為人妻的本分,隻是一直無所出,又不受王爺喜愛,她才越來越不在意這個兒媳。然而對比起來,試問這後院裏,除了傅氏還有誰能當這晉王府的王妃呢?


    千夙見太妃隻是瞅著她,又不說話了,暗忖著難道這話羞於出口,才會這般為難?能讓太妃羞於出口的事,無非就是名不正言不順。這麽一推斷,她也就心裏有譜,隻怕是沈白蓮背地裏又做了什麽,才會將太妃點得團團轉。


    不過沈白蓮以為通過太妃就能拿捏她未免太瞧不起她了。


    千夙化被動為主動:“太妃可是要說沈氏的事?兒媳有個大膽的猜測,太妃這麽為難,難不成是讓妾身將這王妃的位子給那沈氏?”


    太妃一愣,她先前有這麽想過,隻是方才一見傅氏的氣度,她又打消了這念頭。不說別的,光是東風那一關就很為難,沒得讓母子感情都受影響。


    千夙見她這樣,知道自己猜對了,不過太妃一直不說出口也就代表了她也是猶豫的。


    果然,太妃下一句話就安撫她:“怎麽會呢?你想太多了,不是隨便誰都可以當得了這王妃。”


    “兒媳謝太妃娘娘維護。既然不是讓位,難不成是沈氏肚裏孩子的事?太妃娘娘是不是覺得這是王爺的第一個孩子,舍不得他是庶出,想讓那孩子歸於妾身名下?”千夙又做一推斷。依照循例,即便是妾的孩子都要喚正室為母親或大娘的,太妃會這麽想也不無可能。


    太妃聽她說出口,索性接著往下說:“你也知道晉王府這一脈如今的情況,按理說,沈氏不得在你前麵有孕,然而既然都有了,便留著,那也是王爺的血脈,晉王的後人,歸於王妃名下撫養再好不過。”


    歸在她的名下撫養?難道太妃就不擔心她一個錯手,就虐待那孩子?雖然她不會有這種殘暴的想法,然而身為女人,眼前擺著一個自家老公與情敵生的娃,試問如何能不堵心?


    千夙自問沒有那種大度,一下便迴絕:“太妃娘娘折煞妾身也。那是沈側妃的孩兒,她如何舍得放手?妾身也不是無情之人,硬生生拆分她們母子二人,於心何忍?再說,妾身以後若有了自己的孩兒,難免會心裏生出偏袒,到時候可怎麽都扯不清了,最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謝太妃可沒想到那麽遠,她隻是覺得東風的第一個孩兒是庶出,很可惜,她等了那麽多年才抱孫兒,心裏歡喜才會一時考慮不周。


    “傅氏,你真的不願撫養?須知道,那孩兒歸你名下撫養,於你有利無弊。王爺也會念你辛苦撫養的功勞,他日你的孩兒出生,依舊是晉王府正兒八經的世子。”


    千夙心裏微微一怒,十分不屑。太妃的意思她明白,這時代的女人,誰都想博取個好名聲,身為正室,最要不得小器,若連妾的孩兒都盡心盡力去撫養,不說這位正室的品德被傳頌得多好,連家裏都會添上美名。


    然而她不想當別人嘴裏的人,她想做她自己。她就是在意,她就是不喜歡,當然不能勉強自己。沈白蓮的孩子,誰想養誰養去,她非但不撫養,更不想見到。能想安無事最好,不能相安無事,她也得保護好自個兒,不被這些事所累。


    她又一次強調她的不願:“太妃娘娘,妾身這人直得很,不會拐彎抹角,沈氏與妾身素來不對付,您把她的孩兒給妾身養,您覺得這府裏頭還有寧靜日子過嗎?再說,將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妾身是王妃,生養的自是世子郡主,沈氏生養的自是公子,然而誰能保證,將來王爺不會廢嫡立庶?各人自有各人命數,太妃何必強求?您若喜歡沈氏的孩子,不如,您自個兒撫養更合適。”


    謝太妃的脾氣也上來,她都給足了傅氏台階下,這傅氏愣是油鹽不進,太氣人。不過這傅氏說的最後一句話,倒是提點了她。是了,她這麽喜歡這孩子,怎麽不自己撫養呢?反正她身子骨還健朗,帶到那孩子懂事沒問題。


    千夙知道謝太妃開始考慮這提議了,不由多勸幾句:“太妃,您別怪妾身冷漠,沈氏一直覺得妾身要害她,妾身邊靠近她都不敢,又如何能養得了她的孩兒?再說了,偌大的王府,哪兒能比太妃的院子更好?若太妃親自撫養沈氏的孩兒,即便要扶他當世子,妾身都不會有想法。”


    “此話當真?”謝太妃有些不敢相信。這傅氏不會是撞壞腦子了吧,萬一她真扶沈氏的孩子當世子,這傅氏哭都沒地兒。


    千夙跪下來:“當真。妾身隻求府宅安寧。”


    “好。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你也不用擔心這孩子會妨礙世子的地位,照王爺眼下對你的寵愛,隻怕能多看這孩子幾眼就不錯了。”謝太妃說起這個就又喜又憂。喜的是,她的王兒終於長大了,跟他父王一樣,變得越來越專一,隻對一個女人好;憂的是王兒這麽寵著傅氏,萬一被傅氏拿捏著怎麽辦。


    千夙告退出去,心情挺爽的。沈白蓮啊沈白蓮,你這招用錯了,以為用孩子就能讓太妃對付我?傻了吧,太妃親自撫養你的娃呢,你就等著被賀東風一腳踢去別院終老罷。


    不是她壞心腸想斷沈白蓮的後路,實在是一路走來,沈白蓮對她做了太多過分的事,原諒不起來。


    離開慧慈閣,千夙帶著花容雲裳出府,采買了好些小玩意兒,還有胭脂水粉和絲綢,花容雲裳樂得合不攏嘴,說要把最好的給竹香。


    “你們主子我有錢了,不用顧忌錢銀,想要什麽隻管拿,主子我付得起。”千夙掂了掂袖口。有錢的感覺太好了,再也不用看人眼色,想買什麽買什麽,想養誰就養誰,以後啊,她還要給花容雲裳竹得攢嫁妝的。她們誠心跟著她,她不會虧待她們。


    采買完,千夙又帶她們去如意居用茶點。


    這次她是以王妃的身份來的,海棠不敢與她太熟絡。反倒是花容雲裳認出了海棠來,都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海棠有些許尷尬,但還是抬起頭來笑著道:“從前給兩位姐妹添了不少麻煩,如今重新做人,兩位姐妹想吃什麽隻管告訴我,這頓當我給兩位姐妹賠罪。”


    千夙讚賞地看著海棠。拿得起,放得下,好,很好!


    花容雲裳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她們一聽有免費茶飯吃,恨不得什麽都點上一些。還是千夙打趣她們:“好了,你們主子我又不是沒錢,做甚麽那樣寒酸?海棠,你也別由著她們胡鬧,隨意送一兩個菜就好。”


    海棠心裏感激,她原以為王妃會任由花容雲裳為難她的。不過,花容雲裳也不會為難她就是了,她們都是那樣好的人。她從前到底犯了什麽渾,竟然會做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


    花容雲裳等海棠去打點,都跟主子道:“海棠變了許多,都成掌櫃了。”


    “羨慕嗎?”千夙問她們。本來她就沒打算讓她們當一輩子奴婢的,如果她們有興趣,她也會教她們賺銀子。靠自己的雙手豐衣足食,比什麽都來得有底氣。


    花容雲裳先是點頭,後是搖頭:“還是別了,主子。咱們要是羨慕,都跑去當掌櫃了,誰來侍候主子?萬一叫那些個刁奴侍候得不舒服怎麽辦?”


    千夙敲她們兩個的頭,笑著說:“就這點出息?以後嫁人了還是當奴婢的命呐?多存點私己,沒得以後嫁人,什麽都補貼不出來。”


    花容雲裳聽主子說她們要嫁人,就都羞紅了臉。


    “放心罷,你們主子我會給你們盯著的,一般人可配不上咱的花容雲裳。”千夙不是隨便說說,眼看著這兩丫頭也不小了,當然要考慮起終身大事來。


    花容雲裳被主子這麽一鬧,臉皮薄得說不出話來。


    說說笑笑間,海棠親自端來點心,千夙見這會兒客人不是特別多,便拉著海棠坐下來:“來來,海棠掌櫃見的人多,若有合適我這兩個妹妹的,千萬別吝於介紹。”


    海棠笑了:“小的明白。”


    正說著話,突然一道陰影罩下來,千夙抬眸一看,居然是,許久未見的沈謙,他今日一身白衣,將武將的雄厚收斂了不少,反添謙謙貴公子的俊雅雋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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