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的事千夙沒再摻和,隻讓朝雨護好太子妃。


    從舞坊出來,本想去小食店的,然明日還需去的,索性逛一下好了。沿著街邊的小攤檔走完一圈,她的肚皮已經撐著了,正欲買杯消食的酸梅湯時,後頭有人喚她的名字。


    迴頭,那人在桂花底下兀自笑得溫柔,一身藏藍袍子襯出偉岸身軀,俊朗的臉龐叫路過的姑娘羞紅了臉。


    千夙的心像被什麽擊中,愣了愣才迴神,垂頭低喚:“沈少將軍。”


    沈謙緩步過來,瞅著她手上拿的酸梅湯,他也拎了一杯,將銅板付予攤檔主。那攤檔主是個好客老大爺,笑眯眯道:“公子與小姐,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啊!”


    千夙有些尷尬,沈謙卻很高興。


    她掏出銅板來要還給沈謙,他卻挑眉:“要與我劃分得這麽清楚嗎?”


    “不然呢?你是我妹夫。我不想傅嫣再來尋我麻煩。本來,你們夫妻間的事,沒有我插嘴的份兒,可我還是想告訴你一句,沈少將軍,你既娶了她,就好好過日子罷。”千夙到底是忍不住勸了沈謙。


    傅嫣的執念全是沈謙,若他對她好的話,她不會是那個樣子。


    沈謙的眸中盛滿了失望,欲說什麽最後卻一字未說。


    “告辭。”千夙轉身要走,卻被沈謙抓住手臂。


    “千夙,我有些話想告訴你……”沈謙情急之下忘了注意男女之防。


    突然一道手刀劈過來,沈謙被震得後退兩步。


    輕塵皮笑肉不笑:“沈少將軍還是注意些好,這畢竟是大街上。讓別人看了還是小事,若讓我們爺看到了,沈少將軍免不了一頓腿腳。”


    這輕塵是從哪個角落跳出來的?


    千夙好奇地看著他。


    沈謙些許不悅:“敢情晉王是個小心眼的人?”


    “是不是小心眼之人,沈少將軍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傅氏,走。”輕塵辦完差迴來,在街上見到他們倆,自然而然要打斷此二人的說話。


    爺若知道他幹了這等好事,定會嘉獎於他,嘿嘿。


    輕塵拎著千夙迴到王府,給賀東風說了一番,賀東風果真賞了他不少好東西。反觀千夙隻能喪著臉聽賀東風訓。


    “不是說帶太子妃去舞坊?難道是借著這機會出去與沈謙會麵?傅千夙,本王的耐性有限,你若屢教不聽,本王可以直接將你……”


    千夙頗為無語。等賀東風絮絮叨叨地訓完後,她才解釋:“王爺,這真是大街上偶然遇見的。”


    賀東風的臉沉得厲害,看來這沈謙還沒有死心。本想中秋夜再讓這女人住迴墨梅園,如今想想還是盡快的好,別又惹出什麽幺蛾子來。


    “收拾下東西,立即給本王搬迴墨梅園去。”


    啥?千夙瞪大了眼,這麽突然,可如何是好。


    看她杵著沒動,他喚來朝雨輕塵,讓他們直接將傅氏的東西搬過去。


    朝雨輕塵喜上眉梢,喲嗬,爺終於開竅了。早這樣幹不就好了,哪裏還用受傅氏的氣。哪有拗得過夫君的娘子,不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的嗎!他們得趕緊的,去找花容雲裳,一塊把這事給辦妥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不是,你們……”千夙隻來得及說這四個字,那兩人便興衝衝地奪門而去了,活像他們自個兒娶媳婦似的。


    賀東風勾著唇瞅她,從前是瞧她哪哪兒都不順眼,這會兒倒是越瞧越覺得她好看了。


    “怎的,你還想躲?”他捧起茶來輕抿一口,隻覺得喉嚨一陣舒暢。不過,恢複她的妃位還需向殿下交代,畢竟成大事者,每一環都不容許出錯。


    千夙呆呆地望著他,如鯁在喉。事情全亂套了,跟她想要的生活差去甚遠。


    賀東風像看清她的猶豫般,柔聲道:“這次,本王將決定權交到你手上。前提是,不許再與沈謙牽扯不清,一丁點都不行。”


    “王爺,奴婢在想……”


    “你什麽都不需想,跟著本王的步伐就好。”賀東風朝她走過去,不顧她掙紮將她擁入懷裏,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讓他安心。


    問題是,俺不想跟著你的步伐啊,老娘自己也有事業呐。豪門少婦哪裏比得過商界女強人來得自由?


    誰知賀東風竟娓娓道出她曾說過的話:“不要想太多,不管本王納多少妾,你才是正妻,妻與妾哪有一樣的理兒?你才是陪本王到最後的人。”


    “噗!”


    千夙簡直要受不了。這人什麽時候聽到她跟太子妃說的話了?女人說話他聽個屁啊聽。


    “王爺這樣真的好嗎?宵小之輩才偷聽別人說話。”


    賀東風臉皮甚厚,湊在她的耳邊低聲呢喃:“然則你不是別人,你是本王的人,聽一下你的心聲不是很正常?”


    這男人沒救了。瞧著他那張俊逸的臉,還有熠熠的桃花眼,不知怎的,她很自然就將他與沈謙,還有文徑寒比較起來。若論相貌,三人更有千秋,不分上下;若論風度,同樣不相伯仲;隻這處世,就各不相同了。


    千夙想從他懷裏出來,他卻越發摟緊了。


    待朝雨進來,便看到爺夫婦倆膩歪著,讓單身狗又受了一萬點暴擊。


    “爺,都搬好了,也喚人灑掃過了,王妃眼下就能住迴去。”


    要不怎麽說朝雨牢牢占據著王爺身邊最重要的位置,光這說話的藝術就讓別人望塵莫及。


    賀東風聽著那聲“王妃”,心情極好,向朝雨使了個眼色。


    一刻鍾之後,後院四個侍妾都被請到了主院。賀東風拉著千夙出去,千夙特別不自然,幾次三番掙脫他的手,他又覆上來裹住,甩都甩不掉。


    徐氏陳氏雲氏楊氏見到拖著手的兩人,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心情更是無法言表。


    賀東風才不管她們怎麽想,直接拉著千夙坐在主位上:“今兒喊你們過來,是要告訴你們,此刻起,傅氏搬迴墨梅園,你們須喚她王妃,沈氏的賬本也會交迴王妃手中,你們有事須向王妃請示。”


    “是。”四個女人,四個含怨的聲音。


    千夙很是尷尬,將她貶成奴婢的人是他,將她恢複妃位的人也是他,他就不怕走出去讓別的男人笑話?


    然而賀東風捏著她的手:“讓花容雲裳給你更衣,等會兒要與母妃一起用晚膳。”


    幾個侍妾恨得牙癢癢,吃飯就吃飯,爺用得著那麽溫柔?又不是新娶迴來的,還能有新鮮勁兒?


    “呃……”千夙決定先溜為上。


    下意識要迴下人房時,輕塵卻擋住她的去路:“王妃要上哪兒呢?墨梅園在這邊,小的領你去。”


    輕塵這嘴臉讓千夙無力吐槽。


    “你能不能別這麽狗腿。”


    輕塵嘿嘿一笑:“能侍候爺與王妃,是小的福氣。”


    罷了罷了,跟個傻子說不清。千夙唯有跟著他的步子,一路迴到墨梅園。


    不進去還好,一進去嚇了一跳,隻見裏頭整整齊齊跪了十個婢子,花容與雲裳跪在最前麵,她們身上俱換了衣裳,那精致的刺繡也堪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了。


    “恭迎王妃。”


    臥了個大槽,這陣勢!千夙僵硬在那裏,手腳都快不知往哪兒放了。有種奇異的感覺,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女漢子,今兒老天居然告訴她,當個小公舉也不錯。


    “王妃要讓花容雲裳一直跪著?”輕塵悄聲提醒。


    是哦。千夙後知後覺:“都起來吧。”


    花容雲裳上前來,擁在千夙旁邊:“王妃,終於迴墨梅園了,太好了。”


    雲裳還哭了出來,怎麽勸都勸不止。也隻有她們自己知道,這些日子過得有多苦。花容雲裳一雙手都起了繭子。


    主子果然沒騙她們,說要讓她們過上好日子,這不就恢複了妃位。往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負她們了。


    “好了好了,快為我更衣吧,我自己可不懂怎麽穿那些麻煩的衣裳。”


    雲裳這才止住了哭,擁著千夙進內室去。


    花容手腳麻利地拿出一件正紅鑲金邊的衣裳來,那抹紅晃得千夙眼睛都要花了。


    “這是主子最喜歡的衣裳,是你出閣前夫人特意為你繡的呢,花了整整兩個月繡好的,主子每次穿這件衣裳出門,都引得別家小姐夫人羨慕哩。”


    所謂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更完衣的千夙險些認不出鏡子裏的自己來。正紅色襯得她的臉色明豔光潔,等雲裳為她梳完發髻後,別上那支紅玉鳳凰籫子時,她就如同從天邊的宮謫而來,落下凡間。


    “主子太美了。這身量不止沒瘦,反倒豐滿了些,更勝從前。”花容誇道。


    千夙嘿嘿笑著,她都有點小肚子了呢。原主心情憂鬱,所以飯量很小,可她不一樣啊,她是個吃貨,即便在府裏當奴婢,她也要想著法子吃飽吃好,開小灶也不是沒試過,當了采買後,每迴出府她都要吃上不少東西呢,哪能不胖。


    雲裳要為她點妝,千夙沒讓。現代有卸妝的東西尚且卸不幹淨,這兒就更別提了,能少用還是少用吧。


    踏出房間時,賀東風正巧走過來,見千夙這番模樣,他定定地立在那兒,眼含秋水,麵帶春色。


    靜如天上仙,動若人間月。


    賀東風每走一步,耳邊就是他如擂鼓的心跳聲,直至她就在他跟前,他才敢相信,她是觸得到摸得著的。


    最主要的是,這是他的王妃,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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