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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恩威並濟


    秦宓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起身告辭,郭嘉卻又將他留下。


    有一件一直被郭嘉壓下沒做處置的事情,趁著今天也該做個了結,免得日後生出禍端。


    “子勑,你認為什麽樣的人是奸臣?”


    秦宓不知郭嘉問話用意何在,答道:“無令而擅為,虧法以利私,耗國以便家,力能得其君。”


    郭嘉命人去他書房中拿些東西過來,又派人去請法正,彭羕,郭修三人前來。


    在這個間隙時,郭嘉道:“子勑之言,我深感認同。包括子勑在內,益州府的官員,我都認為是能法智術之士,遠見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燭私。強毅而勁直,不勁直不能矯奸。可是,近年來,各地官員不約而同地彈劾益州府位居要職的人,今日,我想請子勑來做個旁觀者,如我處置不當,還請子勑從旁提醒。”


    秦宓連稱不敢,心中卻也起疑,既然是旁觀,那麽被彈劾的人肯定不是他,他行的正坐得直,無愧天地,也不怕底下官員彈劾他。


    禦史台執掌監察之權,益州境內但凡有觸犯律法的官員,都逃不過禦史台的監察,每年撤換官員的標準,除了政績,禦史台的意見也十分重要。


    下人從郭嘉書房中抬出來兩個矮桌,上麵堆滿了竹簡,放在堂中十分紮眼。


    郭修,法正,彭羕到來後站在堂中,郭嘉沒有請他們入座,三人行禮之後,郭嘉就指了指堂中矮桌上的堆成小山的竹簡。


    “孝直,永年,你們可以看一看這些竹簡上都寫了什麽。”


    彭羕和法正對視一眼,走上前去撿起竹簡就開始閱讀。


    二人越看下去,頭上冷汗就不斷冒出來,沒過片刻,已是冷汗如雨,神情大變。


    每個竹簡上都是彈劾他二人的內容,落款署名被郭嘉塗上了名字,但從不同字跡來看,這些竹簡不是假造的。


    “主公,這,這……”


    法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向傲氣淩人的彭羕直接跪下,捧著竹簡的手都開始顫抖。


    數不清的官員彈劾他們二人,針對彭羕的竹簡上記載的日期橫跨兩年多,抨擊法正的也從一年前就開始了。


    這些竹簡代表了什麽?是各地官員勾結在一起鏟除異己嗎?不可能,益州府那麽多官員,為何偏偏對他們二人意見這麽大?真是有人幕後策劃要斷郭嘉左膀右臂,戲誌才,徐庶,為何就沒人抨擊呢?秦宓也沒遭到彈劾啊。


    “主公,在下能否一閱?”


    秦宓和彭羕私交甚好,此時見到彭羕惶恐不安的神色,也想知道那些竹簡上寫了什麽。


    一伸手,麵色平靜的郭嘉示意秦宓自便。


    拿起竹簡看了看,秦宓反複拿起放下,看得很認真。


    這些竹簡上記載都是各地官員對彭羕和法正的不滿,一直皺著眉頭的秦宓卻心中一鬆。


    轉過身,秦宓朝郭嘉說道:“主公,這裏麵並無彭羕與法正獲罪的證據,僅僅是詆毀和宣泄不滿情緒而已。”


    法正和彭羕聽到秦宓的話,也恍然大悟,細細想來,這些彈劾他們的竹簡中,的確沒有一條是對他們犯罪的控訴,可他們仍舊不安地望著郭嘉,眾口鑠金,人言可畏,這堆積成山的竹簡就算是空穴來風,郭嘉會不會順從眾意而處置他們,難說。


    “郭修,法正和彭羕,可觸犯了律法?”


    郭嘉不溫不火地問道。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郭修神情淡漠,迴道:“彭羕在職兩年有餘,法正在職一年有餘,皆無觸犯律法行為,各地官員不滿兩位是因他們對待同僚態度倨傲,形色囂然。”


    禦史台的郭修這番話說完,法正和彭羕總算是有了大難不死的覺悟,執掌監察之權的郭修說他二人沒罪,那就是定論了。


    此時此刻,二人幡然悔悟,原來他們如此被同僚不喜,甚至暗中敵視,無關政見,而在德行。


    郭嘉兩年來看著不斷有人彈劾彭羕和後來的法正,心知肚明,奉行以法治人的他看不出法正和彭羕究竟犯了什麽罪。


    二人德行不夠,不能服眾,但不能否認二人的才華,郭嘉安排下去的政務,他二人都能一絲不苟地完成,憑這一點,郭嘉就不能僅憑下屬官員毫無依據的彈劾而治他們的罪。


    法正,張鬆等這樣的人,在郭嘉心中,他們是小人


    曆史上他們出賣劉璋,迎劉備入蜀,足以證明他們是小人


    劉璋待張鬆不薄,位居益州別駕的張鬆論權勢,在益州排的上前列,可張鬆認為劉璋不是雄主,法正在劉璋手下不受重用,懷才不遇,這些,都不是他們出賣劉璋的理由


    君子與小人的區別就在這裏,君子合則留,不合則去,劉璋沒有對不起他二人的地方,但這二人一邊不肯棄劉璋而去,一邊還要裏應外合幫助外人來謀奪劉璋的基業,退一萬步講,二人對劉璋有意見,那也可以視情況而出力,劉璋以國士待之,則以國士報之,劉璋以眾人待之,則出眾人之力,可暗中背主就是令人不齒的小人行徑了。


    至於是不是因為幫助了劉備這位皇叔而顯得他們棄暗投明,行徑高尚。劉備不是道德標準,不是站在劉備一邊就是正義,不是反對劉備就是邪惡。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郭嘉不可能以君子小人來作為用人標準,才華和品德沒有直接聯係,法正在郭嘉眼中是小人,但郭嘉還是要用他,因為法正有才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追求,張鬆要輔佐雄主,法正想要施展才華,郭嘉能給他們,能滿足他們,就會盡量去做,若終有一日還是有人選擇背叛,郭嘉無話可說,至少他仁至義盡,道義上,他要做得道者,而不是失道者。


    “法正,彭羕,你們起來吧,不用跪著,我讓你們看這些竹簡的原因,是想讓你們明白,益州官員若能一心為公,大家戮力合心,才能事半功倍,你們有才華,但你們能力有限。我作為你們的主公,我治理益州靠你們,你們作為益州位居要職的官員,你們要做好分內之事,靠的就是下屬官員,雖然益州廢除了舉孝廉,但不代表我否定了德行。與人之善,便是利己之善。”


    郭嘉把地方官員壓了兩年的苦水今天倒給當事人,能不能點醒他們,就看他們自己了。


    法正彭羕雙目含淚地朝郭嘉伏地一拜,以示謝恩。


    眾怒難犯,換了別的人主,恐怕為了平息眾怒,真就治了他們的罪,盡管從律法角度,態度高傲對人不假顏色不犯法。


    三人離去後,郭嘉朝秦宓望去,問:“子勑覺得我這麽做,合適嗎?”


    秦宓微微一笑,對郭嘉道:“主公此舉,可使二人引以為戒,也無違背主公定下以法治人的原則,今日之恩,會讓二人銘記一生。”


    恩威恩威,不是拿著刀才能施威,也不是賞賜才能昭顯恩德。


    事情已經妥善處理完了,剛送走秦宓朝迴走,卻沒想到今日事情不少,甄堯匆匆忙忙地趨步來到堂中,神情凝重地說了一則剛剛得來的消息。


    “主公,曹操父親曹嵩欲父子團聚,帶著百車家產途徑徐州,陶謙派張闓前去護送,卻不料張闓半道殺人掠財,曹嵩一行全死了。陶謙得到消息後,一麵命人緝拿張闓,一麵派人去給曹操請罪,陶謙給曹操請罪的文書中,聲稱張闓是黃巾餘黨,是主公安插在徐州的棋子,殺害曹嵩就是主公指使”


    當郭嘉聽到曹嵩的名字後就隱隱猜到了是什麽事情,但他沒有猜到甄堯後半段的話。


    張闓殺人掠財,的確是郭嘉曾經囑咐過他的。


    可這件事若沒有張闓親口承認,陶謙怎麽會知道?


    陶謙是在禍水西引,想要推脫責任。


    為什麽把髒水潑郭嘉身上?因為張闓的確是黃巾餘黨,而郭嘉起事靠的就是黃巾餘部,就算改了太平軍,也擺脫不了前身是黃巾軍的事實,所以,把張闓和郭嘉聯係在一起,不是無的放矢,再者,陶謙和郭嘉有殺子之仇,陶謙要栽贓嫁禍,郭嘉是他最好的人選。


    現在已經是益州牧的郭嘉和陶謙就地位上而言是平等的。


    張闓殺曹嵩,本質是私人恩怨,但是可以上升到諸侯間的征伐。


    “走了一步錯棋啊。”


    郭嘉站起身,背朝莫名其妙的甄堯。


    甄堯問:“主公何出此言?莫非張闓所為,的確是主公授意?主公在益州能聯係上張闓?”


    郭嘉也不隱瞞當年他在徐州暗中命張闓今日殺曹嵩的指示。


    甄堯不可思議地望著郭嘉,心裏有很多不解,首先便是曹操那時名不見經傳,其次郭嘉就怎麽料到曹嵩一定會經過徐州,但是他沒問。


    “主公,為何要命張闓殺曹嵩?”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郭嘉和曹嵩無冤無仇,就算後來在洛陽中被曹操逼得身陷死境,但徐州之事在前。


    郭嘉緩緩轉過身,口氣淡漠地說道:“當年我出潁川時,是打算投效曹操。子和,你認為曹操聽到這個消息後,是聽陶謙的辯解,還是另做打算?”


    甄堯脫口而出:“攻打徐州”


    郭嘉閉目長歎。


    沒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諸侯之間怎麽能夠輕易開啟戰端?讓張闓殺曹嵩,郭嘉當初為的就是給曹操一個拿下徐州的大義,他刻意叮囑張闓,就是怕自己這隻蝴蝶打亂了曆史軌跡,為了確保這件事的發生,有意為之。


    現在再來看,當初還真是走了一步錯棋,曹操現在是郭嘉的敵人,給了曹操攻打徐州的理由。


    但是轉念一想,郭嘉又笑了,他沒有去投效曹操,那麽有個人,是會讓曹操頭疼一陣的。


    呂布,故道放你一條生路,現在,是時候報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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