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使”的一身氣度根本無法掩飾,一望即知是常年身處高位,唯我獨尊的性格。既然知道使團中的“副使”是個危險人物,就算還沒有查出確切身份,也足夠讓太子警惕起來,原劇情中“下榻客棧”自然也就不存在。太子這個板上釘釘的儲君一聲令下,驛館沒有都得拔地而起,當夜使團就住進了官方嚴密監視的驛館中。


    恰巧暗衛傳來消息,三公主一行人即將進京。


    對這個三皇妹,沈鳴錚本是因為她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身奇詭本事,行事桀驁不馴,對親人亦能心狠手辣,所以十分忌憚。這才派了人去定期查探她的消息,以免她幹出什麽超出控製的事情。然而這次恰逢使團進京,有所圖謀,沈冰雁在這個關鍵時刻帶著一幫危險人物進了京師,這就難免讓沈鳴錚想多了。別看這一個個武林盟主、魔教教主、絕世神醫的名號響亮,在他這個算是帝國頂尖掌權者眼中,都可以劃歸為一類人:恐怖分子。


    沈鳴錚當即就帶著沈冰鶴不請自來拜訪了丞相府,將個中關竅細細講來。


    丞相不愧是人老成精,麵對這種事情不說解決,第一反應就是:“這事可大可小,如此這些危險人物齊聚京師,正如臥榻懸刀,豈能酣睡?老臣願與殿下即刻進宮,請求陛下聖斷。”


    兩人在這邊商議,另一邊謝言正在茶室中招待沈冰鶴。


    對這個好似秋水為神玉為骨的少年,謝言這個不折不扣的顏控打從第一眼見了就從心底裏稀罕。此時雖然沈冰鶴全程默默低頭玩手指,謝言卻孜孜不倦地嘮嗑,讓沈冰鶴有些困惑:莫非這位狀元郎還是個話嘮不成?明明先前看他與沈鳴錚交往時,也是一個進退有度的世家公子啊。


    但對這個明明有著大好前途,卻先是被皇家強行賜婚給公主,等若廢了一半仕途,之後又早早地綠雲蓋頂,最後卻仍舊為沈冰雁所俘虜,癡情到與其他幾個男人共妻、不惜遠走他鄉的書生,沈冰鶴的確不知道該懷抱一種怎樣的心情來對待他。說同情吧,扯後腿的時候他爹也有份,說嫌棄吧,他的才華又的確算是天縱之姿。


    想不出來的事情沈冰鶴向來不會太過困擾於心,反正他盡力讓謝言別一頭栽進沈冰雁這個天坑裏頭,到時候又背叛愛人一次。若實在兩人是夙世孽緣,謝言對沈冰雁一見傾心,那……那也沒什麽不能舍棄的。


    沈冰鶴在這裏胡思亂想著,謝言依舊一頭熱地給他講自己遊曆時的各種風物。他的確無愧狀元之才,談吐幽默風趣,典故信手拈來,即使沈冰鶴對他的眼光抱有極大的懷疑,仍舊忍不住為他的話語所吸引——之前兩世韓貅的世界可不是武俠世界,沈冰鶴雖然身處其間,卻從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裏像遊曆四方的謝言一樣,見過武俠世界各種奇花異草的美景?想到上個任務中唐乾最後帶著自己領略各地風光,沈冰鶴不自覺就有些懷念了。


    於是等到沈鳴錚和丞相商量完出來,就看到謝言在那裏侃侃而談,而自己的小情人雙目晶亮地看著他。沈鳴錚當即就有些吃味,好友那副見到美人就拐不動腿的毛病他早有耳聞,鶴弟可不就是一個藏在深宮的絕色美人?想不到謝言出去遊曆幾年迴來,竟然連男孩子都能下手了?鶴弟從未出宮,單純天真,就算能分辨出他人的善惡,卻又怎麽能察覺謝言這種不良居心呢!


    他心中警鈴大作,連忙走上前去,強勢地插入到兩人的對話中,不動聲色地將沈冰鶴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又神色自然地攬住沈冰鶴的窄肩,舉止親昵。


    謝言一愣,一時以為自己想多,轉瞬卻看到他眼中極為外放的溫柔癡迷之意,和轉眸看向自己時隱隱的警告意味,以及沈冰鶴自然而然的慕濡依賴,原本看到絕色的興致立刻涼了大半,反而產生了一種自己得知皇族秘辛的不安。


    ……看元通那副坦坦蕩蕩的樣子,應該是不在意自己知道的有點多吧?


    實際上謝言完全還真的對沈冰鶴沒有一絲遐想,他就是覺得少年長得好,對他胃口,忍不住把他當弟弟疼而已。換句話說,他真的還是條筆直筆直的漢子啊。


    隻是他的驚訝和忐忑看在沈鳴錚眼中,就是對方知難而退了。宣告了一番主權的沈鳴錚對自己的威懾力十分滿意。


    頻道完全不在一塊兒的兩個人就達成了一個美妙的誤會。


    恩……沈冰鶴的感覺是……他的感覺是沒有感覺。本來他會對謝言的話題產生興趣就是因為想到了從前和唐乾在一塊兒的日子,現在正主出現了他又怎麽還會注意謝言的變臉大戲呢。反正對沈鳴錚不避諱的親密舉動很受用就是了。


    再說正事,當晚丞相秘密進宮,和太子一同覲見皇帝,向其闡明各種利害。皇帝最緊張的莫過於自己的生命安全,聽聞有如此匪徒離自己如此之近,當即就神經緊張地聲音都在抖。雖然對這個碌碌無為的君主頗有些看不上眼,但是該奉承的還是得奉承,丞相還是表示,雖然陛下自有上天庇佑,但是考慮到京中權貴密集,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建議陛下連夜調來京畿大營就近待命,再讓禁衛軍和皇城衛隊加強戒備,還有禦林軍時刻準備……


    等到丞相離開戌時已過,太子卻仍舊留下來。


    皇帝有些納悶:“太子還有何事?”


    太子卻跪下,沉聲請罪道:“兒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般這麽說,總是讓人鬱悶地被迫配合:“講吧。”


    “啟稟父皇,三皇妹自兩年前便病重不起,先前為了讓淑妃娘娘能夠專心照顧三皇妹,兒臣將鶴弟接至東宮照看。兩年來三皇妹病情毫無起色,淑妃亦是宮門緊閉,不知其中情況如何。原本兒臣雖為三皇妹的病情牽掛,但也無甚關注,隻是先前丞相所言的那夥綠林好漢中,同行的就有一位女子,據說,長得與兩年前的三皇妹有些相像……”


    “你說什麽!”皇上極為震驚。說是三公主聰慧過人,是他最疼愛的一個女兒,但看看自從沈冰雁“身染重病”、“臥床不起”之後,皇帝開始去看過兩次,後來就因為“政務繁忙”又害怕過了病氣等等原因將其拋諸腦後,就差不多能夠知道,這所謂的“最疼愛”也不過如此。


    雖然皇帝政績平平,好歹混了那麽多年,一聽就明白太子說是“有些相像”,其實是已經確定了,那混在一群犯罪分子當中的多半就是抱恙的三公主!女兒家家的私自出宮不說,還拋頭露麵,這麽多男子搞不清楚,更帶著危險人物來京,這是要幹啥?想到不久前他還在朝堂之上力排眾議將其許配給丞相兒子,視為恩賞,饒是皇帝也有些尷尬了。


    平民和皇家把下嫁公主看做是恩賜,但對於丞相這種世家豪族而言,當了駙馬就意味著永遠不能進入中樞任職,皇帝也是知道這一節的。隻是本來三公主是名動京城的才女,倒也能算是皇恩浩蕩,現在三公主卻成了廝混江湖的……


    皇帝輕咳了一聲,問道:“這件事……丞相知道嗎?”


    垂首跪地的太子長眉一挑:“兒臣也是剛知道此事,眼下,丞相應該還不知道。”


    但隻是“眼下”,“現在”,“此刻”,畢竟丞相知道危險分子來京,自然會派人去查查到底什麽情況,這就保不準他知道了。要知道,大秦對女子的拘束並不大,之前三公主未“病”時可是遊園聚會的活躍分子,不少人都見過她十五歲的模樣,她出落得漂亮,又有才氣,丞相接受了婚約之後早早把公主的畫像搞到了手……


    皇帝也知道其中關隘,原本因其才華而產生的疼愛不由變為對其鬧騰生事的厭煩。太子出聲建議道:“父皇,那女子身邊跟著的多是武功高強之輩,兒臣這邊的人手隻能勉強查探出一些消息,若是逼急了狗急跳牆,難免會殃及無辜。不若請父皇派出大內高手,先對那些江湖人嚴密控製,以策萬全。”


    對啊,先控製起來,若真是三女兒,等使團或者他們離開了就抓迴宮,倘若大內高手也無法和那些江湖匪類媲美,那就索性派大軍全數殺了,對外宣稱三公主病逝。


    皇帝豁然開朗,對這個能夠“不自覺”化解問題的兒子大為滿意:“不錯,朕也是如此打算的。元通啊,一迴神你也長大了,成熟了,做事情有章法,不錯、不錯啊……”


    等到太子接受完皇帝“愛的教育”迴到東宮,已是亥時一刻。原本以為沈冰鶴早已熟睡,卻發現寢宮還亮著燭火。他推開門,無奈地發現少年隻穿著單薄的小衣,抱膝靠坐在床上,頭已經一下一下地在打瞌睡。外屋的桌上放著菜,用冰鎮著,倒覆著竹籃,打開一看,都是些清淡爽口的冷食,避免了熱菜冷下來的油膩味。


    知道這是少年特意讓人為自己準備的,他心中發軟。見他迴來了,侍女正要行禮問安,太子擺擺手,輕聲道:“別吵到鶴弟。”


    寢殿的女史這時悄聲道:“殿下,小殿下讓人在灶上溫著飯和湯食,可要現在端過來。”


    太子原本想讓她們把桌上的東西一並撤了,聞言更感動於少年的細心,胃部似乎也的確有些餓了,笑著點頭。


    雖然盡量想要避免吵醒少年,但那動靜還是讓淺眠的沈冰鶴醒過來。迷糊間看見是沈鳴錚,他有些驚喜,連忙下床,趿著木屐跑到外屋。


    太子有些無奈:“吵醒你了?”


    少年搖了搖頭,出口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鼻音,軟糯得像個孩子:“哥哥好晚。”


    這句無心的話語聽到太子耳中,卻莫名變了個味道。他喝著湯匙中冒著熱氣的湯,因為錯過飯點而有些抽疼的胃部迅速地迴暖,眼睛一轉不轉地盯著眼前嘟著粉嫩的嘴唇抱怨的少年,帶著別樣意味地暗示:“哥哥的確好、玩、呐,怎麽,鶴弟要試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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