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一路跑過來,這會兒氣息還不勻順,待胸口喘了幾口氣後,才會晤狀況。她以身擋在景蝶跟前,將曾九、霍然、景沫掃視一遍,最後目光落在站在青石門階上的傅四爺臉上,見得他俊雅的麵色在光影浮動下散發著清淡華美的光彩,隻是麵無表情,與平日的柔和氣度清冷了些許。


    她想張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而景沫站在傅四爺近旁,靜靜的凝望著他,等著他的答複。


    一時之間,氣氛如膠凝脂,空落落的院子裏隻餘下徐徐清風。


    時間候的越久,景沫心裏還尚存的溫熱便一點點淡化下去,心口處一縮縮的顫動著,霎時冷冰了半截。


    “四叔何以不發話了?”景沫唇角微動的苦笑道。


    傅四爺深深凝視於她,薄薄的唇角輕啟,吩咐曾九:“把她們二人都關起來。”


    曾九有些詫異,正要說什麽,被傅四爺一個眼神望過來,他忙應聲道:“是。”


    說著,上前兩步,對景秀和景蝶道:“抱歉了,兩位小姐。”


    景秀拉著景蝶的手向後倒退一步,滿是警惕地道:“別過來。”


    曾九眼底微驚,“恐怕由不得二位小姐了。”語罷,便吆喝一聲阿莽,兩人將她們二人圍住。


    曾九好言勸道:“還是別反抗了,省的傷了彼此和氣。”


    景蝶知聽到不該聽的話,必然有此後果,可牽連到景秀,心裏著實難受,忙道:“我六妹妹毫不知情,若要關便隻我一人,與她無關。”


    景秀聽的迷糊,卻也知悉大約是景蝶聽了旁的話,才會被景沫逼著要關起來。


    她也想知道是些什麽話,遂淡淡地道:“要關押便一起吧,反正哪裏都是被幽禁,索性這裏倒清靜。”說到這話時,目光若有若無的瞥了眼霍然,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她淡漠的失笑一聲。


    曾九見她們二人不反抗,便伸手作請,請她們去另一間房室。


    景沫看得她們走遠,但並不罷休,“四叔打算如何處置?”


    霍然聽了這話,臉色一沉,邁步走上前道:“關起來便是,隻等邵謙自投羅網,她們也不好通風報信。”


    景沫尋思而笑,“是呀,關起來也更容易保護著。”


    這話便說的有些尖酸刻薄,傅四爺臉色微微一變,卻又飛快將這抹轉變之色隱去,再也沒有說話,轉身踏進屋去。


    景沫頓覺惱羞,欲跟上前,被霍然攔下道:“她們兩個是你妹妹。”


    語氣不重,但卻讓景沫身形輕微晃動了一下,“她不除,我不甘願。”


    落下這話,轉身跟了進屋,她向來是好強的,如果說以前她想要至高權利,但現在她卻想要更多,哪怕是那人冷漠的心。


    霍然攔不住她,輕聲一句道:“奢求太多,可能,最後什麽也落不到。”


    景沫踏進去的腳步一定,她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晰:“我不像二舅舅那樣輕易放棄,我自小就知,許多事從來都要靠自己爭取,哪怕將來後悔。”


    霍然明亮的桃花眼一瞬間散發著絢麗般的光彩,但也隻是這一瞬,又複清冷,還參雜一絲痛楚。


    ********


    景秀和景蝶被曾九帶去一間窄小的柴房,裏頭淩亂不堪,還有一股黴爛潮濕的氣味,除開之外,屋子裏有兩張損壞的小凳。


    曾九環顧一圈,訕訕笑道:“暫且先委屈二位小姐幾日。”


    不再多說,欲要走出去。


    景秀想起了大哥,頗為難地請求道:“我大哥還病重,懇請幫忙照顧。”


    曾九隨意點了兩下頭,算作答應。


    待屋門被上鎖後,景蝶拿出手裏的帕子捂著嘴,吐字不清的道:“害你跟我一起遭罪!”


    景秀卻沒景蝶這樣在乎此處異味,反而隨意坐下來,歎口氣道:“在外頭我也是被二舅舅關著,這裏也一樣,談不上遭罪。”


    景蝶看她如此磊落不在意,自個反倒扭捏,便也隨著她坐下道:“你知道四叔是誰嗎?”


    聽她突然說起這話,景秀眼底一閃而過的驚疑,“他是誰?”


    見她這模樣,看來她並不知情,景蝶一轉話音,微笑道:“我也不知他是誰,所以才會跟著進來打探。”


    自己知情已險要被殺,若是再讓景秀曉得,怕是後果更重,索性先瞞著吧!


    景蝶這般想了想,看景秀懷疑的目光還睃在她臉上,她適才道:“我方才是聽了些不該聽得話,卻是關於母親的……”


    *******


    景沫踏進屋後,看傅四爺優雅的坐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走上前,柔聲喚道:“四叔……”


    這番深情話語讓傅四爺抬起了眼,他微笑道:“先坐下吧,有話直說,不必顧忌。”


    景沫臉上有了抹喜色,她款步走上前,拂袖坐下身,看著麵前的茶壺,她提壺斟了兩杯茶,慢慢道:“以前總是喜歡陪著四叔一塊喝茶,四叔可知道是為什麽?”


    傅四爺伸手接過她的杯子,將杯沿放置嘴角,慢慢的飲了口茶。


    景沫溫柔笑道:“因為心寧。”


    傅四爺喝下這杯茶後,看了眼她:“我知道,你陪著我喝茶,一坐便是一晌午。”


    景沫滿麵笑容的臉上覆上了層淡淡暗影:“四叔與我喝茶時是否也心安呢?”


    傅四爺不可置否地點頭:“想說什麽直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景沫臉色一僵,這句話猶如被煽了一耳光,她嘴角微微抽搐,便冷靜了語氣道:“還是那句話,我隻想知道四叔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也顧不得女兒家矜持顏麵。


    傅四爺笑了起來,溫潤的嗓音道:“你呢?”


    “我當然是……”


    “如果我放棄了奪位,隻想平靜安逸的待在這裏過一輩子,你還願意?”


    景沫微微一愣。


    “景沫,我想告訴你,那座紫禁城不適合你,我從那裏出來,也想一輩子永不踏進,可是那裏還有一個人等著我……”


    是錢皇後!


    景沫鼻尖一酸,眼淚險些奪眶而出:“這就是你的答案?”


    傅四爺輕輕頷首:“我與她少年結發,感情自然深厚,尤其在我軟禁南宮時,她不離不棄,與我就像是貧賤夫妻一樣過著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我不可辜負了她……”


    景沫眼淚大顆大顆落下:“那你為何要答應來我們家,為何要隱居在此,又為何要對我那樣好?”


    傅四爺輕歎口氣,拍著她肩膀安慰地道:“我對誰都如此,包括你六妹妹。”


    他的手剛落在景沫肩膀上,被景沫揮掉道:“別碰我!”


    傅四爺神色一凜:“別胡鬧了,將來你若是還願意進宮,我可以納你為妃。”


    “我不願意!”景沫高聲喝道:“進宮為妃,我大可早早就進宮,還至於讓我四妹妹進去嗎?”


    傅四爺眼色沉了下來。


    景沫望著他的眼睛,幾乎要望進他的心裏去,推心置腹道:“錢皇後是與你伉儷情深,可那早已是過去,她現在變成什麽模樣,你也看不到,她又能幫你重新踏進那座紫禁城嗎……”


    景沫幾乎是要語無倫次,聽的傅四爺臉色益發低沉,他冷著音道:“休再胡說!”


    竟然這樣護著錢皇後,景沫一陣失笑:“嗬嗬,所以你根本就不打算答應我母親的條件,因為她逼迫你,讓你將來登基後封我為後,這些話你壓根就沒考慮過,所以才對母親痛下狠心下毒。方才還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哄騙我,四叔,我傅景沫哪裏對不住你,我便是樣樣不如錢皇後,可也絕不要你這般利用我欺瞞我羞辱我!”


    傅四爺麵色卷起濃濃的冷意。


    仿佛是揣摩到了他的真實想法,景沫心裏的絕望絲絲蔓延開來,她陡然站起身,疾言厲色道:“我要你現在就去救醒我母親!”


    傅四爺聞言,冷意漸褪,他嘴角含笑,散發著猶如朝陽般絢麗的光采,緩緩從袖子裏拿出一小瓷瓶來:“這是解藥,你要就拿去吧!”


    景沫眼皮重重一跳,看著那白玉瓷瓶就在麵前,她好半天才伸出手:“這真是解藥?”


    傅四爺頷首道:“你可去找大夫看看,這解藥真假。”


    景沫不可置信的從他手裏拿過那藥瓶。


    隻聽傅四爺溫和地聲線道:“我累了,迴去吧!”


    “四叔……”景沫紅了眼眶,泣淚道:“到底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傅四爺倏地站起身道:“等你冷靜了再來問我。”


    語罷,便轉身走進屋,隻留下景沫癡癡的站立著,望著他的身影漸漸不見。


    景沫手裏握緊了藥瓶,久久不肯離去。


    那邊傅四爺徑自繞去了柴房,看到曾九守在那裏,他吩咐道:“開門。”


    景蝶和景秀正在說話,聽到這聲音,兩人止住了輕微的細語。隻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便可看到傅四爺一襲月白色衣袍逆光站立著,他腳步遲疑了兩下,才走進屋,看了眼景秀和景蝶,輕柔的對景秀道:“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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