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睿見景秀願意聽,自然樂意把自己的威風事拿來顯擺,就笑道:“上迴那龜孫子膽敢偷偷跑來內院,被我逮了個正著,不過罵了他幾句,他就心存歹意,跟著一塊去鄉下,明著說是幫忙,背地裏想了不少損招坑我呢。隻是我忙著考試不好發作,忍耐了時日,這小子又奈何不了我,就下了陰招,在我飯菜裏下藥,想讓他爺爺我蒙睡過頭,當時我就遲了考場。幸好我人緣廣,照樣進得去,迴頭就把這孫子往死裏打,教他再使些下三濫手段。”


    景秀坐下來,暗暗拍著胸口,看了眼白蘇,白蘇也暗自驚心。


    隻聽鄧睿繼續揚聲道:“算是那小子長了根硬骨頭,打不死他,他還一心想著報複我。知我這人愛賭,下了場攛掇著人把我約去賭場,哪裏知道我早對他有防備,與他玩了幾盤押點打天九,他就輸了個精光,我借了他一百兩,這小子也真是點背,全輸了,還欠下一屁股債,被壓在賭場,哭爹喊娘地到我跟前來借錢,我擔心被先生知曉,就又花了一百兩把他贖迴來。”


    景秀正聽得認真,他卻突然停下來,拍案氣道:“隻要想起那龜孫子的德行我就氣得大火,說得口也幹了。”就要找丫鬟給他上茶。


    景秀忙把自己未飲過的茶遞給他,他一下笑開了臉,方接過來一氣喝幹了,道:“說來也怪我當時糊塗沒簽下字據,事後他竟不承認這迴事,我還沒見過這起不要臉的混球,真恨不得把他腿打折了!”


    “後來呢?”景秀又給他斟一碗來。


    鄧睿猶豫了半晌,看著景秀一雙水杏般的眸子裏盛滿了笑意,他神色一慍,擺了擺手道:“後來的事還是不要告訴六表妹了,省得我的形象在妹妹跟前全毀了。”


    景秀忍不住一笑,朝著他促狹地眨了眨眼睛:“豈有講故事隻說半截的,讓我心裏白白惦記著,倒不安生。”


    鄧睿看她神色甚是俏皮,不由得臉色微紅,嘟呶道:“不是我不願說,實在是這個說來怕有辱妹妹的耳朵。”


    景秀掩嘴而笑:“我從小在鄉下長大,七葷八素的話哪裏不曾入耳的,睿表哥但說無妨。”


    鄧睿想了想道:“那我說了不好聽的話,妹妹你可千萬別跟我置氣。”見景秀含笑著點頭,他才道:“後來我想著我這二百兩銀子豈能被他坑騙了去,總得叫他吐出來。就說銀子不要了,請吃頓酒就罷。他還以為我是那善男信女肯輕易饒過他,還就當真了。學著他在飯菜裏下了迷藥,仍到房間裏……嗯……就派人找了個孌童來……”


    說到這裏,朝著景秀的臉色看去,頗有些支支吾吾地說著。


    他雖說得模糊,但景秀聽得專注,那兩個字跳進耳裏,她眉目微變,不禁臉頰一熱。


    鄧睿看到,急著跳起來,辯解道:“好妹妹,你別跟我急。看吧看吧,我都說了不要聽。我想著那混球慫樣,去青樓找個女子都算美死他了,還是找個孌童好……”


    屋子裏的幾個丫鬟聽著都羞澀地垂下臉,鄧睿急著道歉道:“我粗言粗語,各位姑娘別當真。”倒惹得她們笑起來。


    白蘇笑道:“她們臉皮子薄,睿表少爺隻管說你的。”對屋子裏的丫鬟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花廳的丫鬟含笑著躬身退去。


    鄧睿看景秀也同意,坐下來接著道:“第二日等他醒來的時候,看到懷裏的孌童,嚇得尿……臉都白了。六表妹是沒看到他那慫樣子,實在好笑!”


    鄧睿邊說邊拍著自己的大腿,豪邁地笑起來:“我當時還找了兩個族學的夥計一塊去,他看到我們就知是中了招,又求我不要說出去。我拿出一張字據,上麵打了欠條一千兩。隻要他簽下,那日的事我們就守口如瓶。他沒得法子,知道不簽下,他就甭想再迴滁州。現在這欠條還在我手上捏著呢,給了五日的期限,膽敢不還給我,有他好果子吃!”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張字據,蓋著鮮紅的手印。


    景秀察覺站在旁邊的白蘇氣息由急切變得和緩,她心頭也一鬆,看來鄧睿幫白蘇達成了心願。


    鄧睿見她翦水烏眸波光瀲灩地望著自己,收斂起方才的笑意,把手中的字據遞到景秀麵前道:“你迴府沒多久,手裏銀子肯定不多,這個你留著,到時候我要陳勝直接把銀子交到你手上。”


    “別,我手裏有銀子。”景秀忙推謝道,“這麽大筆銀子我不能收。”


    “沒事。”鄧睿硬要塞給她,“你在內院裏要用銀子的時候多著呢,你看看你,我才走了半個月,就瘦了不少,還弄得臉上有傷,就是因為沒銀子的緣故被人欺負。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銀子什麽事都好辦。快拿著。”


    這筆錢景秀斷然不會收,朝著他使了眼色道:“白蘇還在這裏呢?”


    鄧睿挑眉看了眼白蘇,不解道:“幹她什麽事?”


    景秀輕輕咳嗽一聲,道:“睿表哥有所不知,母親把白蘇指給了陳勝。”


    “啊!”鄧睿驚得大跳起來,望著白蘇張口結舌地道,“不會吧,白蘇姑娘,我……這……”


    他這啊那啊了半天,不知該怎麽說。


    景秀對著白蘇的手背輕輕捏了一下,白蘇醒悟過來,含悲跪地道:“睿表少爺,今兒要不是聽您這一說,我也想不到他會是個這樣的人,如若真讓我嫁給他,還不如一頭撞了去。”便是要站起身,作勢要撞上梁柱。


    景秀慌亂拽著她,鄧睿也攔著道:“白蘇姑娘,我是真不知你要嫁給他,不然衝著你伺候六表妹的分上也不會那樣對付他。”看景秀一臉慌色,拍著胸脯保證道:“不過那小子那副德行,根本配不上你,你放心,大不了黃了這門婚事,不必為他尋死覓活的!”


    白蘇感激不已地道謝。


    鄧睿笑著揮手,又想起自己的禮還沒給景秀看看,忙道:“來,六表妹,快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禮物。”


    景秀看著那三腳架上罩著的青布,鄧睿揭開來看,竟是一幅畫像,畫的依稀可辨是景秀的模樣,隻是畫法很奇特,穿著也怪異。


    景秀目光變了變,鄧睿看她一直盯著畫,許是喜歡之意,不由得笑道:“這幅西洋油畫是我迴來的路上遇到了個洋人,看他在街頭給人畫畫掙錢,畫得還跟別人都不一樣。我看畫得挺稀奇,就要他給你畫了一幅,我手裏有你的畫像,讓他照著畫。隻是這樣一看,畫裏的人比不得六表妹漂亮,還有他杜撰的這衣裳奇形怪狀的……”鄧睿一麵比對著畫,一麵看著景秀的樣子,琢磨道:“下次再遇到他,定要讓他給你好好畫一幅……”


    他正顧說著,看景秀隻是看著畫像不動,他才收住話道:“怎麽了,六表妹不喜歡嗎?”


    白蘇看著掀起的畫像時,臉色一白,及時道:“睿表少爺學的禮數都忘了嗎?六小姐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她這畫像要被傳了出去,您讓她臉麵往哪擱?更何況這畫還是洋人所作,若是被人知道六小姐的樣貌被個洋人窺了去,那得多少閑言碎語的。”


    鄧睿重重敲了自己腦門,倒是渾忘了這碴,忙賠罪道:“六表妹,都是表哥的不是,我是看鄉裏那些婦人都請洋人畫,才沒多想這層,真是糊塗脂油蒙了心。”


    景秀看到這幅畫的時候,腦海裏也是想到白蘇所說的那樣,如果這幅畫傳了出去,外麵知道是她的樣子,流言飛語定然少不了。皇家體統,容不下被閑言汙垢的女子,這樣是不是可以不用被送進宮?可是這樣做的話,她在閨中的名聲隻怕就完了,將來怕是嫁不出了的。


    鄧睿欲要上前把畫毀了,景秀忙攔住道:“先別,我挺喜歡的。”霍氏要送她進宮的主意,隻有她德行有失才可避免。於是問道:“你送進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罩著的嗎?沒人看到。”


    鄧睿想了想:“從洋人畫完之後我一直用青布罩著,畢竟六表妹天姿,我怎麽也不會讓別人看到,給大舅母請安時也不曾看到。”


    景秀思忖著笑著:“我長這麽大,難得看到這種西洋畫法,毀了不是可惜嗎?不如睿表哥抬去自己屋裏做留念,將來有機會我也好再看到……”


    她說得低迷,聽得鄧睿腦中一熱,六表妹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是說將來嫁給他……他心中大喜,不曾管這幅畫留著會有何後果,隻是連連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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