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景秀迴府三日後,卻從未踏出大暖閣,連給霍氏請安也未出,隻閉門關在屋內養病,至今傅府上下許多人連她麵也沒瞧見,更覺稀奇。


    即便如此,主子們卻無半點閑話,照常如往日,誰讓她是太太親自從正門迎迴,還要填進族譜,認祖歸宗,昭示著往後地位可不一般。


    下人們正是揣測紛紛,十小姐景汐卻早坐不住了,她一把摔掉麵前的繡花架子,嚷道:“豈有此理,迴來三日,晨昏定省,一次不來,她端的好大架子!”


    景沫和景汐正在繡樓裏準備給霍氏繡幅幔帳,無意說起景秀,景汐脾氣一來,摔倒繡架,又拉著景沫胳膊說:“大姐姐,走,我們去會會她,看她是個什麽妖魔鬼怪變的,連母親都敢不放在眼底。”


    景沫卸掉景汐的手,要丫鬟把繡架扶起,拉著景汐坐下道:“你忘記母親前幾日說的話了?”


    景汐垂臉,一副沮喪的樣子。母親早在她麵前交代過,不讓她打擾景秀。


    可越是如此,心裏越是不甘!


    “哎呀!大姐姐,她迴來幾日,我還沒見過她到底生得怎麽樣。她姨娘以前是那種女人,專會勾男人,我看看她是不是也生得特狐媚。”景汐握了握小拳頭,推拿著景沫道,“我就去看一眼,保證不鬧事,下個月是母親三十五生辰,我絕不惹母親不快,大姐姐你就讓我去看看嘛。”


    景沫經不住景汐推搡,她素知她這個妹妹的性子,不讓她去還會多生事端,她答應過母親不鬧事,就不會鬧大,索性由著她,且千叮嚀萬囑咐:“記住你說的,千萬別惹事。六妹妹身子不好,看完就迴。”


    景汐點頭如搗蒜,拍著胸脯保證,一眨眼人就溜出去了。


    景秀經霍氏允許免了晨昏定省,從未踏出暖閣,霍氏還特意請太醫院的禦醫徐恆來為她請脈。


    徐恆是剛上任的禦醫,年滿二十,就已得祖父醫術真傳,甚是了得。隻因他祖父去世,他迴鄉守孝三年,傅家上輩與徐家上輩也有段淵源,故請來為長子傅景榮看病。


    說起傅府嫡長子景榮,他十八歲年紀,半年前突生怪病,一病不起,眾多大夫看過也瞧不出病症,隻稱是怪病。霍氏和傅正禮想盡辦法,遍請名醫,得知徐恆祖父有妙手迴春醫術,親往去請,無奈人逝,後請來長孫徐恆診治。


    徐恆來府三月,潛心研究,終得出病症,再對症下藥,景榮病情緩解,氣色一日比一日良好,可每日用藥不斷,身子虧損,終究不是良策,隻好另研偏方。


    而景秀經徐恆藥方調理,病情稍有好轉,她的嗽喘之症比往日病發得少,霍氏聽了更是喜不自禁,每日吩咐廚房做山珍海味給她進補身子。她屋子裏的下人見霍氏如此,更不敢有一絲鬆懈,盡心盡力服侍在大暖閣。


    原來這大暖閣是當年老夫人暮年養靜之所,約有七八間房屋,小巧精致,前廳後舍俱全,下麵全燒著地龍,即便外麵下著雪,裏麵也暖如夏日。景秀應景取名清風閣,霍氏沒有異議,提了字,掛了匾,往後便由景秀自己打理。


    傅府的女兒滿十二歲便有自己單獨的閣樓,每個月發放例銀,自個打理自己閣樓。


    霍氏還調派了個年長的孔媽媽伺候她的飲食寢居。


    彼時,景秀正與巧娘在東暖閣圍上熏籠做針線,一旁伺候著兩個大丫鬟,聽春和解秋。


    正說話間,孔媽媽進屋來請安,景秀放下手頭針線,吩咐聽春給熏籠加炭火:“孔媽媽坐近些,暖和。”


    孔媽媽笑道:“六小姐真是副水晶心腸,做事說話貼心貼肺的。”


    景秀抿唇一笑:“我迴府幾日,多虧了您照顧。天氣太冷,您可要注意身子。”頓了頓,又道:“我這裏也沒什麽好東西,母親要廚房熬了一盅燕窩粥,我特意留了半盅,隻能借花獻佛,還請您笑納。”轉臉對解秋道:“端碗燕窩過來。”


    解秋應了是,忙打簾子去左稍間的小爐裏端來。


    孔媽媽推謝一番道:“六小姐太客氣了,這都是分內事,太太熬給六小姐喝,老奴千萬受不起。”


    巧娘笑道:“這也是六小姐一番心意,天氣這麽冷,又要你忙上忙下,瞧著這閣樓裏置辦妥當,六小姐氣色也好,都是你的功勞。我們小姐剛進府,不懂這大宅院裏的規矩,最興那鄉下人的一套,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她有的大家都有,就甭客氣了。”


    巧娘接過解秋手裏的青花瓷碗,強行推到孔媽媽手上:“趁熱喝,糟蹋好東西,六小姐準該心疼了。”


    屋子裏的丫鬟全笑了起來。


    孔媽媽受寵若驚地笑著,她在府裏待了半輩子,哪裏見過這麽和氣的主子。想當初太太要把她從正房調來,她也是百般不願。


    這內院裏,在太太跟前當差最是體麵,哪怕是三等丫鬟,也好過庶出小姐身邊的得力。眾多下人使銀子托關係耍手段,擠破腦袋都願去太太屋裏,可哪裏是那麽容易的,她隻好被分配來六小姐屋裏。


    原以為是掉了大坑,不想這位六小姐一進府,就由太太姨娘們親自接迴。


    接著太太接二連三送禮過來,上好的綢緞,幾套珠釵首飾,還有屋子裏的擺設,全是上等的梨木紫檀樣式,連膳食都快比得上大小姐,真真享受著嫡出的待遇。


    再有六小姐從外麵迴來,不擺架子,和下人說話都是笑著,不懂的還虛心討教,這樣好的主子上哪找,所以自來了清風閣,全是一心一意伺候,不敢一絲怨言。


    孔媽媽端著燙手的燕窩粥,滿心歡喜地囫圇吞棗,下腹連味道也沒嚐出,就喝光了。燕窩這種珍品,哪怕是做一輩子活,也趕不上喝一遭。時有過年,太太也會賞賜一點,不過絕不比這次稠密,那都是兌水的,十來個媽媽們一人一小碗,碎碎的燕窩,那才叫嚐不出味。她喝光後,嘴裏不時喜道:“真是好喝!”


    景秀抿嘴而笑,外麵有小丫鬟進來通稟說:“徐大夫來了。”


    孔媽媽忙站起:“徐大夫給六小姐請脈,老奴就先下去忙了。”


    景秀頷首,要解秋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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