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六年七月,天氣炎熱,資善堂內放置了許多裝著冰塊的盆子,加上身後有太監為趙興煽著扇子,趙興並沒有感覺到炎熱。


    “秦始皇雖然一統天下,結束戰亂,書同文車同軌,功勞甚大,然他焚書坑儒,導致無數典籍遺失損毀,橫征暴斂,大興土木,這才有了秦二世而亡,總的來說,過大於功!”


    韓章從三皇五帝開始講史,至今已已經一年多了,上個月開始講秦國一統天下,一直到今日才講完,最後為秦朝的滅亡,做出了總結。


    趙興暗自撇嘴,對於韓章明顯夾帶私貨的行為,很是不滿。


    難怪古代除了開國皇帝外,後麵的帝王很多都顯的很平庸,怕是和那些教導他們的老師不無關係。


    《列子·說符》中雲:治國之難在於知賢而不在自賢。


    怕是這才是那些臣子最想要的皇帝。


    秦始皇大興土木,肯定有過,修長城可以說是抵禦外敵,但是阿房宮和兵馬俑的修建則完全沒必要了。


    但是這不代表趙興認同韓章所說的秦始皇過大於功。


    至於說秦始皇嚴刑峻法、焚書坑儒,在趙興看來並沒有什麽錯。


    亂世當用重典,秦始皇一統天下,紛亂數百年的天下一統,各國律法都不相同,六國貴族也不甘心被滅國。


    不這麽做,天下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穩定下來?


    而秦朝的滅亡,有著多重因素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天下統一的時間太短了,六國餘孽尚在,即便胡亥不寵信趙高,天下還是會亂,隻是秦朝會不會滅亡就不一定了。


    不過雖然不認同,但是趙興卻什麽都沒說。


    這個時代儒家是主流,對於焚書坑儒的秦朝,他們自然沒有好感。


    自己要是說什麽,誰知道這些人背後怎麽議論他。


    韓章離開後,也到了散學的時間。


    趙興和顧廷燁他們打了個招唿,就離開了學堂。


    從學堂出來,一個太監就迎了上來。


    “殿下,陛下召您去龍圖閣。”太監行禮道。


    “知道了。”


    趙興聽到父皇找他,上了步輦,往龍圖閣而去。


    ……


    “兒臣拜見父皇!”趙興躬身行禮道。


    “哈哈,福兒來了,快過來,到朕身邊做。”官家笑著招了招手。


    趙興上前,來到父皇禦案後,也不客氣,在他邊上坐了下來。


    官家的禦坐也就是俗稱的龍椅,比較寬大。


    趙興再有幾個月就滿六周歲了,不過因為這兩年多一直練武,加上營養好,身子長的挺快,看著像八九歲的少年一樣。


    即便如此,父子二人同坐也不顯擠。


    別說趙興是皇子了,就算他被立為太子,坐龍椅也不符合規矩。


    但是官家從小就抱著趙興坐龍椅,每次趙興過來的時候也讓他同坐。


    有次還是當著文官的麵,那個文官還說什麽於禮不和,惹的官家大怒,罰了他半年俸祿。


    從那以後,就沒人敢說什麽了。


    “父皇,您喊我來什麽事?是不是打算立兒臣為太子了?”趙興笑道。


    “你就這麽急著搬出宮去?”官家聞言並不惱怒,反而哭笑不得的說道。


    太子居東宮,這個稱唿確實是因為東宮在皇宮東麵,但是東宮卻不在皇宮裏。


    而是和皇宮鏈接,卻由另開一門。


    若是搬去東宮,也就等於出宮居住了,若是要進宮,也需要從宮門進入。


    曆史上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就是在李建成進宮的路上埋伏的。


    “兒臣都這麽大了,再住宮裏也不方便。”


    其實是趙興想出宮去看看,皇宮雖大,但是他在宮裏待了那麽多年了,即便身體裏是個成年靈魂,也待的夠夠的了。


    “你才多大啊,等幾年再說。東宮那邊年久失修,迴頭朕讓工部好好修繕一番,再冊封你為太子,讓你搬過去。”官家說道。


    “父皇,那我明日休沐,您讓我出宮玩玩唄?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兒臣久居深宮不知民間疾苦,以後和那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一樣?”趙興說道。


    官家聞言沉吟了一會,說道:“朕可以讓你出宮,但是必須帶上足夠的護衛。”


    “父皇,帶護衛沒問題,但是兒臣總不能擺著儀仗出去吧?那樣誰都知道是兒臣了,怎麽看到民間疾苦?”趙興說道。


    “朕會安排一部分武藝高強之人跟隨,其餘人暗中保護,但是你絕對不能出城!”官家說道。


    “謝父皇!”趙興聞言一喜。


    汴京城那麽大,他暫時也沒想著出城。


    “先不說這個了,朕叫你來,是有件事問你。”官家說道。


    “父皇,什麽事啊?”趙興疑惑道。


    “朕聽說你在資善堂,平日裏隻和齊家顧家那幾個小子來往,其餘人都不怎麽理會?”官家說道。


    “父皇,那些人學識一般,隻知道逢迎巴結,兒臣很不喜歡。”


    趙興對於父皇知道他在資善堂的情況並不意外。


    說不定他在資善堂那邊的一舉一動,說了什麽,官家都一清二楚。


    “福兒,對於那樣的人,你可以不喜,卻不能疏遠。奸也好,忠也罷,作為一個合格的皇帝,都要用。”官家說道。


    “父皇,作為一個賢明的皇帝,不應該親賢才,遠小人麽?”趙興疑惑道。


    “福兒可知長江與黃河?”官家問道。


    “兒臣知道。”趙興點了點頭。


    “長江水清好比忠賢,而黃河水濁好比奸小,不管是長江還是黃河,都能灌溉流域的農田,缺一不可。二者不管是誰泛濫,都會成災難,都需要花大功夫治理。你明白了麽?”官家淡淡道。


    趙興一怔,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官家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朕當年也以為隻重用賢臣,就能把天下治理好。然而推行變法之時,才發現這個想法大錯特錯。賢的也不一定忠,奸的也不一定不忠,最終還要看你怎麽用人,隻要能達成目的,是奸是賢並不重要。作為皇帝,不能因為個人喜好,而定親疏。”


    一開始趙興隻和少數幾個親近,他就得到了消息。


    之所以一直沒說,是覺得趙興年紀還小,說了他也未必能理解。


    而且也想看看趙興能不能自己反應過來。


    然而兩年時間過去了,趙興始終沒有改變,這才親自和趙興說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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