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這麽做了嗎?”


    雨夜,小縣城外的荒郊野嶺,一場橫跨了二十年的複仇正在進行。可就在這種嚴峻的情況下,複仇中僅有的兩個主角卻同時聽到了來自後方的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


    太突兀了,太詭異了。


    誰會大晚上頂著雨跑這來看風景?難不成是從哪個分包中爬出來的,那也太扯淡了。


    張樂樂僵硬地迴過頭,瞳孔瞬間收縮,就算現在警察出現或者王家人找到這裏,他也不會有比這更意外的神情了。


    身後大約三米外的草叢裏確實站著一個男子。男子打著一把黑色雨傘,雨傘的傘沿壓得比較低,張樂樂從這個角度無法觀察到對方的長相,不過身材倒是很修長,個子不矮。


    從聲音來判斷對方年歲應該不超過三十,張樂樂心中更是錯愕,比我還年輕?


    這些都可以先不管,最主要的是他怎麽會出現在此地?他又有什麽目的呢?


    若是來救王小龍的,應該不聲不響地靠近過來瞬間治服自己;要不然就是精神有問題,大晚上的來給親人上墳;又或者是流浪漢偶然路過此地。


    張樂樂心中迅速地思考著,無論如何此人都算是目擊者了。


    “嘿,嘿!兄弟,這個人要殺我,趕緊報警啊!求求你救我一把,兄弟啊!”王小龍雙手被廢,趴在泥濘的泥土中,大聲求救。


    他沒有張樂樂想的那麽多,隻要出現第三個人他就有活命的希望,這萬中無一的機會都被他碰到了,不幸中的萬幸。


    陳重單手持傘,沒有動作。


    “這位兄弟你聽我說,我這人很有錢,我姓王。山汀縣的首富王家你應該知道吧?我就是王家人!隻要你救下我,我保證給你一百萬!怎麽樣?他是殺人犯,你千萬不能放過他!”


    王小龍深知正義感是廉價的玩意。姓張的是軍人,身手肯定要比普通人好,說不準他還有什麽兇器,能讓突然出現的男子心動的隻有錢,正好,他一點不缺錢。


    他才不管出聲求救會不會害了這個人。


    “救命啊,救命……”


    張樂樂兇狠地衝王小龍嗬斥道:“閉嘴!”


    陳重看了看插在地上的匕首,問道:“你不打算衝上來治服我嗎,畢竟我好像打擾到了你,我的出現也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


    這話問得對麵的兩人同時一愣。


    張樂樂深深看了一眼陳重,拔出匕首,緩緩站起了身。


    “你我互不相識,這個人渣也不值得拯救,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別給自己惹下不必要的麻煩。”張樂樂冷聲道。


    “哦?放我走?你不怕我報警嗎,就算我不認識你,但還可以跟警察描述你的長相吧,放了我可是後患無窮的。”陳重道。


    “喂喂,我說這位兄弟你跟歹徒聊什麽,趕緊報警啊。”王小龍哭笑不得,如此關鍵時刻,這怎麽還聊上天了?


    張樂樂低頭沉默了一陣,然後抬起頭道:“冤有頭債有主,王小龍殺我母親我與他不共戴天。我並不認識你,想怎麽做是你的選擇,我管不著。”


    “看起來,無論如何你都要殺了他,對嗎?”


    “沒錯,我和他是殺母之仇,今天必取他狗命!”張樂樂說這話的時候,拳頭死死地攥著,刻骨的仇恨幾乎噴薄而出。


    王小龍察覺出事態不對,對話有點往莫名其妙的方向發展了,暫時也沒了聲音。


    “那你就動手吧。”陳重有些玩味地說道。


    “我草,大哥,你說的什麽話?你就忍心眼睜睜地看他殺我?你還是人嗎,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王小龍聞言立馬不幹了。


    張樂樂握著小刀的手緊了緊,困惑不解道:“你什麽意思,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誰你先不用管,動手吧。不過在你動手之前……”陳重停頓下來,手裏的雨傘緩緩升高,露出了英俊的麵容。


    “……你已經有計劃或者說心理準備,麵對殺掉王小龍之後的後果嗎?”


    張樂樂在看到陳重長相的那一刻,猛地退後一步,嘴唇顫抖道:“你……你是……”


    “你是前天在師父武館麵前的那人!”


    前天晚上陳重與何英縱跑去趙氏武館,離開之前被來自軍區的崔中校帶人把他們攔了下來。


    崔中校所帶的屬下中就有張樂樂,所以這才過去兩天的時間,張樂樂怎麽會忘了那個身懷高深莫測功夫,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陳重呢。


    “記性不錯。”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張樂樂不得不提出這個問題。自己雖然在部隊裏幹得不錯,但也隻是個小人物而已。眼前這個年輕人可是一點不給崔長官麵子,在趙氏武館鬧事後大搖大擺離開的人物啊。他又怎麽會對我感興趣?


    隻是因為我這個小人物就從濱陽市跟到了山汀縣?這實在是太荒謬了。而且,他還會讀心術不成,能夠讀懂我心中所想?


    張樂樂有自知之明,心知這個猜想絕無可能。


    “不不……”陳重搖頭,道:“現在是我要問你,而不是你問我。”


    “……好吧,你問。”


    “你打算將他殺死就地掩埋嗎?”


    “是的。”


    “那殺了他之後呢,你準備去自首?”


    張樂樂有點遲疑道:“我還沒想好……”


    陳重道:“那好,我知道王小龍當年失手打死了你母親又幾乎算是逃脫了罪責,你殺他無可厚非,我也不想過多置評。殺了他是可以一泄心頭之恨,可你有沒有想過殺了他會給你、你家中的父親和爺爺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張樂樂沉默了。


    “你的計劃我不得不說實在是太爛了。你有動機,迴來時的行蹤又有很多人知道,警察很快就能查到你的頭上。就算你去自首,由軍事法庭審判罪責可能更加嚴重。可事後呢?你難道不怕家裏人受到王家的報複,警察會保護他們嗎,你的戰友又能有多少能力和精力?”


    張樂樂之前隻是一心想著替母報仇,根本沒考慮那麽多,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也不能連累家人,最安全的方法便是自首。他已經給部隊中關係很好的朋友寫了信,拜托他們在自己服刑期間幫著照看點家人。


    實在不行就讓家人搬離山汀縣,換個地方生活。


    這就是張樂樂能做的全部了。


    可為了一個王小龍這樣的人渣自首他又何嚐甘心呢?


    陳重的聲音也提高了起來:“你報仇倒是過癮了,卻害了家人,毀了前程啊!”


    係統中張樂樂的實力評級為普通人巔峰,與何英縱相同,雖然具體到身手和經驗上他應該不是何英縱的對手,但要知道張樂樂隻是在趙氏武館當了一年的學徒而已。


    一年的時間就能練到差武者一步之遙,可見他在這方麵是相當有天賦的,假以時日說不準可以跨過那道天塹。那便是鯉魚躍龍門了!


    可如今張樂樂卻要親手毀掉這些美好的可能。


    同時,剛才陳重暗示他過來治服自己也是在試探,試探張樂樂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麽品格。


    結果並沒有讓陳重失望。


    如果張樂樂為了報仇不顧他人性命,甚至想要將目擊者陳重一同幹掉的話,陳重隻會掉頭就走,不會再管。


    可張樂樂並不是濫殺無辜的性格,他隻與王小龍之間有著血海深仇,就算出現了目擊者,他仍然沒有對其他人起殺心。


    隻憑這點,陳重便決定要幫助對方了,他不想看到一個正直熱血的軍人走向末路。


    “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嚐不明白?”張樂樂突然吼了出來,雙眼通紅,脖子上的青筋綻出。


    “可是……可是,這個人渣他殺了人卻得不到應有的懲罰,不公平!既然他們不能給我公平,我就自己討迴公道!這麽多年這王八蛋不知又破壞了多少家庭……可你看看……”


    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兩行滾燙的淚水從眼眶滑落。張樂樂憤怒一指地上的王小龍。


    “就因為家中有錢有勢他傷天害理就沒人管嗎……”張樂樂已是哭得涕泗橫流。


    “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殘燈燒灼心頭恨,不殺仇人氣難平。


    陳重抬腳緩緩走向站在原地無聲哭泣的張樂樂,伸手把他手裏的匕首拿了過來。


    張樂樂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根本沒有反抗。


    陳重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道:“王小龍交給我吧,我幫你報仇。”


    我這是遇到了兩個瘋子啊!


    王小龍都快嚇尿了,聽到陳重這麽說,立刻大喊大叫:“你他媽瘋了嗎?你……”


    陳重伸手一彈,一顆小石子打在王小龍的後腦上,後者話還沒說完直接暈了過去。


    張樂樂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麽?”


    “我說,替你母親報仇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張樂樂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玩笑。


    “我有這個能力,我也有這個意願。”陳重笑道。


    “你想要什麽?”張樂樂覺得陳重一定是有某些事利用自己,才會這麽說。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想多了,你並沒有值得我在意的東西。”


    張樂樂更加迷惑了。


    陳重也不再解釋,指著王小龍道:“我不會殺他,我會把他扔進監獄,讓他下半輩子都會在裏麵苟且地活著。你覺得這樣滿意嗎?”


    張樂樂看得出來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一臉鄭重道:“如果你真能辦到,那我張樂樂的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陳重心道你的命還是自己留著吧,道:“好。那你現在可以開車離開了。”


    “係統已獲取新任務。”


    張樂樂也不廢話,抬腳便走,可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不管你能不能做到你說的,我都要對你說一聲謝……”


    陳重擺擺手道:“不必了,迴去等消息吧,多陪陪家人。”


    “啪嗒嗒……啪嗒嗒……”


    雨還在下,雨打密林的聲音如動聽的音符有節奏地響起,似乎要將這世界的汙濁清洗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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