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目光都凝聚在地上,泥塊的形狀和匕首的形狀一眼可辨,匕首刀刃細薄小巧,泥塊足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大,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


    當一把大刀刺入人胸膛的樣子。


    其實吧,隻要認真檢查屍體,稍微有點常識的都可以從傷口處辨認出來,那把匕首根本就不夠分量。


    可說得容易,做起來就不容易了。別說他們不會管閑事,就算有那個心,皇上和琇陽王在此,他們也不敢去做。


    麵對證據,南宮翰義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不過除了幾個特殊的人外,其他的人幾乎都以為他是因為燕公公的死而動怒。


    “禦前侍衛聽令!”他厲聲喝道。


    “皇上!”幾名侍衛冷肅的站出來應道。


    “徹查此事,朕要知道殺人的真兇究竟是誰!”


    “是!”侍衛們領命後趕緊退下了。


    看著他們像是去抓捕犯人的摸樣,羅魅不禁冷笑。


    不過是賊喊捉賊罷了……


    “羅氏。”命令完侍衛,南宮翰義這才看向羅魅。背著手的他雖然身形有些發福,不過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還是讓他帝王之氣十足,威風凜凜,威懾震人。


    “皇上,臣妾在。”羅魅上前了一步,跪地而道。


    “朕赦你無罪。”南宮翰義抿唇,話是這般說,但龍顏上的厲色不減,“雖你不是殺人兇手,但你隨意出宮,朕一樣要罰你……”


    “皇上。”他威嚴的話還未說完,江離塵笑著走出打斷,“江某在此多言幾句,還請皇上勿怪。蔚卿王妃雖是女子,可是也有出入城門的自由。不過就是隨我們出遊狩獵罷了,怎就挨罰呢?雖然皇上邀我們出遊,可也沒說不讓帶親眷,蔚卿王不過心疼王妃在府中無人照料所以才攜其同來而已,若是這樣都受罰,未免顯得皇上太過小氣了。”


    “你!”南宮翰義龍顏帶怒瞪著他。


    “江太子,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南宮初明不滿的替自己父皇開了口。


    “王爺,此話差矣。江某並非多管閑事,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說了幾句自認為公道的話罷了。”江離塵麵不改色,依然淺笑溫和。


    “皇兒。”見南宮初明動怒,南宮翰義反而沉冷的喚住他,話鋒隨之一轉,“江太子所言在理,的確是朕過激了。朕不該因為殺人一事就遷怒蔚卿王妃,既然她來了,那就容她留下吧。難得他們夫妻恩愛,讓人羨慕,朕除了是一國之君外,同是他們長輩,應該為此感到欣慰才是。”


    “是。”南宮初明這才收住怒氣。


    “好了,沒事了,都退下吧。朕疲乏了,想休息。”南宮翰義掃了眾人一眼。


    “臣等告退。”眾人趕緊行禮退下。


    熱鬧看完了,雖有諸多不解之謎,可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南宮翰義是在隱忍怒火。誰再在這裏豈不是引火燒身?


    至於蔚卿王妃是如何卷入這場殺人案的,他們隻能私下打聽了……


    南宮司痕將羅魅扶起,也沒多看他人一眼,轉身就走。雖然江離塵搶了他的風頭,可他也清楚,江離塵是在救他。比起他親自去得罪自己的君王,江離塵出麵,即便南宮翰義不滿也不能對他如何。至少明麵上還是要給江離塵幾分顏麵。


    這人情他記著就好,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


    扶著自己的女人,他這才發現她身子僵硬,腳步遲鈍,再細看她神色,他眸中乍現寒芒。


    “乖寶?”


    “沒事。”羅魅知道他想問什麽,對他牽了牽嘴角,說得有些無所謂,“我跟汐汐去樹林小解,然後看到一條大蟒蛇,就殺蛇的時候被蛇尾打了幾下而已。”


    “為何不早說?!”南宮司痕大駭,俊臉瞬間又冷又黑。


    不等羅魅說話,他突然彎下腰將她打橫抱起,離開的腳步不由得加快,


    墨白和墨冥汐跟在他們身後,也加快了步子。


    “汐汐,你也受傷了?”路上,墨白不忘問自家妹妹。


    “大哥,我沒事,王妃身子弱,傷得比我重。”墨冥汐對他搖頭。


    “嗯。”墨白也不好再問什麽,等搭好營帳再說。現在沒遮身之處,也不能立馬讓她們檢查身子。


    南宮翰義沉著臉迴了臨時搭建的營帳。


    空地上,除了一句能嚇死人的焦屍外,就剩下三個男人了。


    “真看不出來,江太子竟如此在乎蔚卿王妃。”南宮初明揚唇譏笑,笑他心思不純。


    “琇陽王也別笑話江某了,江某幾年前就同羅氏母女相識,這在榆峰縣都不是秘密。江某雖不是君子,但也行得端正,羅氏在不知江某底細時待我如子,我亦待羅魅妹,故而今日才會現身替她作保。憑江某同他們母女的交情,若是江某袖手旁觀,豈不是太冷血無情了?琇陽王,你說可對?”江離塵溫聲解釋道。


    “哼!”南宮初明再次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氣得臉色一直都青的。


    一甩廣袖,他轉身就走。


    除了焦糊的屍體,就剩下江離塵和安翼了。


    麵對安翼,江離塵冷了臉,微斂的眸光裏帶著罕見的怒火,“為何?”


    安翼邪氣依然,似是不解的看著他,“嗯?”


    江離塵咬著後牙槽,“安翼,江某一直視你如兄弟,如今你卻背信棄義,甚至同夥他人加害自己的好友,你可還有良心?”


    安翼唇角上的邪笑漸漸消失,眼裏也迸出恨意,“江離塵,你明知墨冥汐是我的女人,居然還同她接近,難道就有良心了?”


    他的話間接的承認了江離塵的指控屬實,江離塵臉色沉冷,迎著他怒意冷聲溢道,“江某說過同墨姑娘並非你想的那般,你居然妄自猜想?安翼,你自己犯蠢,江某無話可辯,可你為何要加害司痕和魅兒?他們哪裏對不住你了?我們三人自幼相識,雖不及親兄弟,可司痕卻從未視你為外人,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於他,你未免太陰險狠毒了!”


    安翼冷笑,“原來上次在榆峰縣是你壞了我的好事?我就說嘛,那麽完美的計劃,怎就失手了呢?原來是你!”說到最後,他眼裏的恨意更深。


    江離塵怒指著他,“安翼,你心狠毒辣已經犯過大錯,如今你還不知醒悟,你這種卑劣小人,江某有眼無珠才把你當成兄弟,從今以後江某當是不認識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語畢,他憤袖離去,再不多看他一眼。


    他早就知道安翼貪婪,甚至打定了主意要得到南宮司痕手中的那份藏寶圖。


    他不說,那是因為他不想讓他們仨人撕破臉。那樣對誰都沒好處!


    他承認他救南宮司痕那次也有私心的,安翼如果得到了南宮司痕的藏寶圖,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他。他寧願他們彼此互相牽製,也不願意彼此反目成仇。


    可如今,事實證明他想得太簡單了……


    安翼不止貪婪,且為了私心,寧願夥同南宮翰義父子,也要加害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其心……簡直醜陋不堪!


    ……


    營帳已經搭好,墨冥汐也把燒好的熱水送到了營帳裏。


    南宮司痕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替她寬衣檢查身子,看著墨冥汐還站在那裏等著她隨時吩咐,她趕緊從包袱裏找出一隻藥瓶,然後塞給她,“汐汐,你也受了傷,趕緊下去看看,記得把這藥敷上,能消腫化瘀的。”


    墨冥汐雖接了藥,可並未打算離開,“多謝王妃,奴婢並無大礙。”


    她不走,可羅魅就尷尬了。平日在府裏她都極少當慧心慧意的麵脫衣服,一會兒南宮司痕要扒光她的話,那好意思麽?


    她抿了抿唇,朝外麵喚道,“墨白,把汐汐帶下去,讓她好好治身上的傷。”


    墨白現身在門口,朝自家妹妹招了招手,“汐汐,王妃這裏有王爺,你先隨我下去。”


    墨冥汐聽他這麽一說,這才反應過來羅魅是有些不好意思。


    “王妃,奴婢先下去了,有事您吩咐。”她也不再堅持。


    “嗯,去吧。”羅魅點頭,還不忘交代她,“有隨行的丫鬟,你讓她們幫忙一下。”


    “奴婢知道,奴婢告退。”墨冥汐這才行了禮退了出去。


    “過來!”南宮司痕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那臉色就一直沒好看過。是他大意才沒注意到她受了傷,還讓她在那裏擺弄死人如此久。


    羅魅低著頭走到簡陋的木板榻前,瞬間被他大手抓了過去。


    真如她想的那般,南宮司痕逮著人,三五下將她扒了個精光,雖然動作看似粗魯,但他也保持著理智和分寸,之前聽她說起胸口受傷,所以就盡量避開她胸口。


    隻是當看到她幾乎一身淤青時,臉色瞬間鐵青,甚至忍不住爆了粗口,“該死的!”


    羅魅差點揉耳朵,被他吼聲震得耳膜都痛了。光溜溜到沒什麽,反正他天天看。隻是初春的天氣還有寒意,讓她身子不由得直打抖,於是趕忙往他懷裏縮。


    南宮司痕抖開行軍用的被褥,將她捂得結結實實。


    讓她在木板床上待著,先是用熱水給她擦拭身子,然後用她拿出的藥霜,為她細細輕柔的塗抹了一遍受傷的地方。


    整個過程,剛開始羅魅還有些放不開,但見他眼裏隻有認真和心疼,並沒有其他想法,這才任由著他隨意擺弄。


    他一直不說話,薄唇抿的死緊,她知道他在生氣。


    “沒事的,過幾日就好了。”她低聲安慰道,不想他太過擔心。


    “嗯。”南宮司痕冷硬的應了一聲。大蟒蛇已經被她們殺了,他無話可說。隻是看著她白皙如雪的肌膚上一處處淤青,始終心疼,恨不得那些淤青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從包袱裏拿出幹淨的衣裳給她穿上後,南宮司痕和衣上床,將她連人帶被抱著,給她溫暖。


    大家都知道她出來了,自然沒必要再掩飾下去,他們能正大光明的住在同一營帳裏。隻不過今日的他話很少,從伺候她開始他一直都很沉默。


    “想什麽呢?”反倒是羅魅不習慣這樣的他,主動同他說話。


    “乖寶……”南宮司痕低下頭,冷硬的側臉在她耳鬢輕磨,“真不該把你帶出來。”


    自出事後,他一直都在後悔,明知道這一趟兇多吉少,可他還是自私的將她帶在身邊。他是可以拚了性命護她,可是難免會有疏忽的時候,就像之前,他隻是離開片刻,就發生了如此大的事。


    “說什麽呢?”羅魅拉長了臉,“想把我丟在府裏不管不問?”


    “不是……”看著她不滿的摸樣,南宮司痕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為夫隻是擔心你安危罷了。”


    “你不讓我出來,我也會擔心你安危。”羅魅認真的看著他。這個沒有通訊的時代,一兩日不見他還好,要多幾日不見,音信全無,她可以肯定的說她會坐立難安。


    “乖寶……”南宮司痕在她唇上輕啄,眸光幽深如潭,不經意間泄露著他內心的不安,“是為夫太過無能,才讓你受此委屈。”


    他眼裏的不安,全是因為對她太過在乎。羅魅抬手捧著他輪廓分明的俊臉,指尖輕撫著他輕蹙的濃眉,難得對他展顏一笑,“我男什麽時候起開始變得不自信了?”


    看著她如花般綻開的笑容,南宮司痕都不想眨眼,可對她調侃的話,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他承認他是太過自信了,自以為有保護她的能力,可是當她真的陷入危險之時,哪怕他能肯定她不會出事,也不願她經受那些委屈。


    捏著她小巧的鼻子,他拉長了臉,“為夫同你說正經的,不許玩笑。”


    羅魅抽了抽唇角,現在知道要正經了?


    兩個人貼著臉,彼此唿吸融為一體,她清漣的眸光微閃,突然吻上他冷硬的薄唇,而且還主動去撬開他牙關,小舌頭欲攻襲他。


    “……”南宮司痕片刻怔愣,對她出其不意的吻感到驚訝。捕捉到她眼眸中那一絲黠光,他眸色一沉,扣住她後腦勺反被動為主動的加深了這個吻。摟著她的大手也不安分的鑽進了被褥中,奪迴了主動權。


    這女人,敢勾引他!


    “唔……”麵對他的激動,羅魅有些吃不消。她隻不過是情動之下想獎勵他一個吻而已,哪知道他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她的呻吟讓南宮司痕嘎然止住,突然將她紅唇放開,雙手也從被褥中抽了出來。想到她身上的淤青,他理智瞬間迴到大腦。


    兩個人貼著麵,不斷的喘息著,眸光交織,濃情蜜意。


    “王爺,江太子來了。”外麵突然傳來墨白的聲音。


    “讓他稍等片刻!”南宮司痕猛的對外出聲,臉色瞬間也有些黑沉。這家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不知道天晚了他們夫妻要親熱?


    他一副生怕江離塵會闖進來的摸樣,羅魅看著好笑。不過在他給自己穿上厚厚的衣裳時,她還是挺主動的配合著。


    等她穿戴整齊、坐在木板床上、腿上撘好被褥後,南宮司痕才朝外麵喚道,“進來!”


    很快,江離塵掀簾而入,眸光先是將營帳內掃了一遍,見夫妻倆正經的坐在床邊,那感覺,猶如土地廟裏的土地公和土地婆一般,他緋紅的薄唇不禁微抽。特別是看向南宮司痕時,眸光一閃而過的鄙夷。


    心比針眼還小的男人!


    “魅兒傷勢如何,可有大礙?”他溫聲問道,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對羅魅的關心。


    “沒事了。”南宮司痕冷硬的替羅魅迴道。


    “……”羅魅都想笑。有時候南宮司痕真的很霸道,其實在她看來,江離塵也不會做什麽。就算他對她有些‘小心思’,可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沒開口,現在她都嫁人了,他開口更沒有意義了。


    “沒事就好。”江離塵也不追問,自己在椅子上坐下。


    “有事?”南宮司痕顯得有些不耐,想到他心裏惦記著自己的女人,他就拿不出來好臉。


    “沒事就不能來坐坐?”江離塵不答反問,同樣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


    “江大哥,今日謝謝了。”羅魅趕緊出聲,免得兩個男人嗆起來。別看他們一個個風華絕代、端著大老爺們的架子,其實在她看來,就是兩個幼稚的男人。


    “不謝。”江離塵對她微笑,“別說我把你當妹子,就算你隻是一個路人,我也有替人打抱不平的時候。”


    他都親口說隻把她當妹妹了,羅魅不禁釋懷,隻覺得心裏壓抑已久的某種情緒突然間沒了。


    而南宮司痕臉色也微微好轉,不過麵上還是一副瞧他不順眼的摸樣。


    “連江大哥都看出皇上是有意的?”羅魅問得直接。


    “嗯。”江離塵收住了俊臉上的淺笑,眸光移向南宮司痕,正色道,“想必你們的皇上已經等不及了。”


    “我知道。”南宮司痕淡淡的應了聲,眸光有些沉。


    “司痕,不是我說你,你這次真不應該將魅兒帶出來。”江離塵有些責怪的瞪著他。


    “……”南宮司痕緊抿起薄唇,意外的接受了他的批評。


    “江大哥,是我自己要出來的,跟司痕無關。”羅魅解釋道。


    “……”江離塵皺眉剜了她一眼。


    “江大哥,我知道你過來想說什麽,你不必驚訝,司痕早就把你們仨人的事同我說過了。”羅魅正色起來,“而我們也早就懷疑安翼有異心了,今日雖然事發突然,但也讓我們確定,安翼的確背叛了你們二人,甚至同皇上和琇陽王結成了盟友,欲對我們夫妻出手。”


    江離塵挑了挑濃眉,是沒想到她居然什麽都知道。


    羅魅繼續道,“我們也知道此次出來是兇多吉少,不過江大哥放心,他們有準備,我們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我也不怕給你露底,藏寶圖在我身上,誰有本事就盡管來拿。”


    她說道最後,清漣的美目中溢出一絲極冷之色。


    真不是她大誇海口,而是她早就做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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