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包紮傷口的過程,兩人都沒開口說一句話。


    直到羅魅開始收整藥箱,南宮司痕才突然低沉問道,“你行醫多久了?”看她熟練的動作,恐怕不止三年五載,最重要的是她年齡不大。


    羅魅怔了一瞬,接著繼續安靜的整理藥箱。


    南宮司痕眸光沉了沉,盯著她後背,語氣略帶了一絲命令,“說話!”


    羅魅轉過身,冷漠的眸光落在他沉冷的臉上,輕抿的紅唇突然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這榆峰縣可不是你的地盤,沒人會看你臉色,別動不動就一副大爺摸樣,換做其他人,你不死也得殘廢。我們並非你的奴隸,所以請你別動不動就唿來喚去。”


    南宮司痕俊臉緊繃,眸中閃出陰鷙的氣息。


    羅魅麵無表情的拿起醫藥箱,眼都沒抬一下就往門外走。隻不過到門口處,她突然停下,背對著房裏冷聲道,“別以為今日支開我和我娘,我們就該感激你,相反,你把我們酒樓破壞成那樣,怎麽說都是你們不該。你若有自知之明就早些離開,別在此招人厭惡,我們不想惹更多麻煩。”


    母親有些袒護他,她看得出來。可她不喜歡,不喜歡有人打擾她們母女安寧的生活!


    看著無人的房門口,南宮司痕臉色已是鐵青,眸光陰沉得猶如暴風雨將要來臨似的……


    ……


    樓下,羅淮秀正忙著打掃大堂,桌椅板凳沒幾張是完好的,全被搬去了後院堆放著。


    一邊清理著地板,她一邊自言自語的罵著,眼裏嚼著淚光,“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在哪都過不上幾天安生的日子。好不容易在這裏落了腳,還惹了這麽大個麻煩,這日子還要不要人過了?要不是為了女兒,真他媽想一頭撞死算了……”


    前世,她遇人不淑,眼瞎嫁給了一個渣男,婚前各種甜言蜜語、溫柔浪漫,她原本以為自己找到了幸福的港灣,可結婚以後才發現那不是港灣,隻是一場噩夢、一道萬劫不複的深淵……


    當年,她由於懷著孩子在家養胎,所以將手中的生意全交給他打理,誰曾想,當她生完孩子卻接到法院的傳票,說她涉嫌詐騙……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所嫁的男人並不是什麽良人,而是一個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敗類。他不僅好賭成性,偷了她所有證件將她父母留給她的房子抵押給放高利貸的,還把父母留給她的門店一房多賣……


    當真相曝光以後,那男人不但沒有懺悔之意,反而將所有的劣性暴露出來。因為剛生完孩子,法院不支持離婚,不得已,她忍著淚和恨同他在一起,還把所有的錢拿出來替他償還賭債。為了他,為了能解脫,她一夜之間變成了窮光蛋……


    原本以為離婚後就能帶著女兒過上太平日子,可她高估了那個男人的品性。婚是離了,可那男人卻一直糾纏著她,不是恐嚇她就是用女兒做威脅,想著法子從她這裏敲詐錢財。


    她也選擇了報警,可結果……那男人在外的情人找上了門,帶著社會上的無賴將她痛打了一頓,要不是鄰居及時發現並報警,她連女兒都險些失去。


    沒有人知道,當她一睜眼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另一個女人時,她是有多激動。離開了那個世界,就代表著她徹底解脫了……


    可隨著這個身體的記憶,她又再次揪心起來。比起前身,這個身子所經曆的遭遇同樣心酸淒楚……


    原本是羅家有才有貌的小姐,嫁給了京城有名的才子,卻因為懷孕過程中出現來血的現象,就被夫家認定懷了妖孽……剛生下女兒那天,就被丈夫一紙休書攆出家門。


    孩子從小病弱,十歲夭折,這位當娘的一時想不開懸梁自縊……


    當占據這具身體、重獲新生的時候,她就發誓,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哪怕再艱苦,她也一定要闖出個名堂!不再看人臉色、不再受人欺負、不再讓自己和女兒嚐受半分屈辱……


    女兒的那具身子骨弱,她怕再出狀況,所以讓女兒從小拜師學醫,為的不是救人,隻是希望她學有所成能自己把自己身子照顧好。


    這七八年,她們輾轉多個地方,嚐遍了心酸苦辣,最終在這榆峰縣落了腳……


    往事一幕幕像電影一般在羅淮秀腦中迴放,看著狼藉的大堂,心裏的那種淒楚感像尖刀一般剜著她的心,欲哭無淚形容的就是她如今的現狀……


    “娘?”樓梯上傳來熟悉的輕喚。


    “嗯!”羅淮秀像打了雞血般一下子從地上彈跳起來,然後賣力的擦著牆麵上一團血汙,一邊擦一邊頭也不迴的謾罵,“真是可惡,要打要殺也不知道去別的地方,瞧瞧,都把這裏搞成啥樣了?不把這些清理幹淨,要是讓人看到,怕是以為我們殺了人呢!”


    大堂裏是真亂,哪怕桌椅板凳都搬走了,可四處都是血跡,依舊觸目驚心。羅魅也沒閑著,拿了抹布同羅淮秀一起清理起來。


    羅淮秀嘴裏還念叨著,“那些桌椅板凳都沒法用了,看來還得換批新的才行。乖寶啊,你待會兒去寫塊牌子,就說咱們酒樓因裝修要停業幾日。明日一早,我就去請木匠,讓人幫忙趕做一批新桌椅。”


    羅魅應聲了一聲,“好。”


    ……


    就這樣,‘獨味酒樓’關門歇業了三日。


    重新開業的時候,為了去去晦氣,羅淮秀又搞了一次優惠活動,凡進酒樓用食的客人,吃一碗贈一碗。這天,店裏生意好得不行,從開門到太陽下山,酒樓的門檻都差點被人踩踏了。


    直到快打烊的時候,前來的食客才逐漸減少。


    羅淮秀和羅魅忙了一天,準備把廚房收拾收拾就打烊休息,突然大穀匆匆前來,“掌櫃的,不好了,外頭有客人鬧事。”


    聞言,羅淮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趕忙趕去大堂。直覺告訴她,肯定又是和那對主仆有關。


    可當她到了大堂時,卻突然刹住了腳,驚慌的神色在一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寒氣。


    她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能見到她……


    “娘,怎麽了?”見她突然不前,羅魅在她身後拉了拉她。


    “乖寶,你先去廚房替我忙會,我很快就來。”羅淮秀突然轉身並把女兒往後推,還用身體擋住女兒的視線。


    “……”羅魅眯了眯眼,被迫的退後了兩步。


    “乖寶,聽話,這裏的事交給娘來處理,你是沒嫁人的姑娘,別隨隨便便往大堂裏跑。”羅淮秀還滿嘴道理,使了幾分蠻勁讓女兒轉身。


    她臉上的緊張太明顯,羅魅難以理解。母親不是怕事的人……


    就在她疑惑不解時,突然聽聞大堂傳來淩厲的怒斥聲,“你們掌櫃的呢?還不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


    聽聲音是個女子,羅魅忍不住迴頭,錯開羅淮秀的身子快速的望過去。


    隻見大堂中央站著五人,其中兩男兩女比較年輕,另一個老婆子上了些歲數,五人都麵帶氣性,樣子有些兇。


    在他們身前,還坐著一位富態的老婆子,身著綾羅、神色冷傲,哪怕一直都未出聲,可渾身散發出來的高貴氣勢卻很紮眼,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人。


    “乖寶,聽話,去廚房忙會兒,我很快就來。”羅淮秀將女兒拉到廚房門口,又提醒了一遍這才匆匆往大堂去。


    “……”羅魅眯了眯眼,麵無表情的跟了上去。


    ……


    大堂裏,除了那六人外,已經沒有其他食客了。


    眼看著自己店裏的人被他們訓罵,羅淮秀寒著臉上前,將跪在地上的一名小二粗魯的拉了起來,沒好氣的斥道,“男子漢,跪天跪地跪父母,好端端的,你跪一群狗做何?”


    那六人聽她一開口,神色全變了。


    可就在她抬起頭看向坐著的那名老婦時,對方唿啦一下從凳子上起身,瞬間像見鬼一般直指著她,那老臉一半青一半白,眸孔睜得老大,“你……你……是你!”


    羅淮秀朝一旁大穀遞去一眼,“大穀,還站著做何?還不趕緊帶他們下去操家夥!給我把這群惡狗攆出去!”


    不是她要為自己店裏的人出頭,也不是她想砸自己的生意,而是眼前的人不值得她好顏相待!


    要問站在這裏指著她一臉震驚的老婦人是誰?


    不是別人,正是她這具身體曾經的婆婆——薛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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