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柔和,荷香滿空。


    白天鵝雙翅展開,身形陡增,長成一隻巨鳥。


    月小小跳上夥伴的背,將醉得一塌糊塗的少年放枕在自己雙腿上,溫柔的撫摸著他的小臉秀眉,笑得眉眼彎彎。


    遠遠近近的人群看得兩眼冒火,恨不得衝上去將那黑衣少年搶迴來自己照顧,那可是小藥師啊,手中握著七色彩虹,若關係打好,指不定會送自己一份,小藥師怎麽就沒看見自己呢?


    恨得牙根癢癢,也無可奈何,連風雲長老都沒意見,哪輪得他們置嚎?


    天鵝化為一抹白光,自人的視野。


    目送著那一點光遠去,人人又望向七色彩虹,如果他們沒記錯,裏麵應該還有人沒出來,那裏的人會是誰?


    而當一群人視線才觸及虹光,那兒有人無聲無息的躥了出來。


    俊秀的青年,冷傲的宮裝麗人,推著輪椅虛空而行,椅中的少年倚靠在椅背內,微微合著雙目,宛似正在淺眠,他的唇角掛著盈盈笑意,柔若拂麵的微風。


    遠遠近近的人,微微一怔,先前出來的淚流滿麵,後麵的出來卻是笑容滿麵,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長老,小藥師已撒解藥。”俊秀青年朝長老們輕輕頷首問好後,甩一句,推著輪椅,越人而去。


    走得幹淨利落,半點不含糊。


    冰雕似的第一公子,啥話都沒說,迴身即走。


    長們與老師們身形兀動,紛紛湧向彩虹光柱;其他人稍稍猶豫一番,也衝向七色彩虹,準備去體驗一下。


    任老幾人身似旋駝旋進光柱內,不出一個唿息間便打了個圈兒,個個仰天大笑:“果然不愧是絕世之藥,好,好,好!”


    長笑止,人晃身而出,懷揣著沸騰的心緒,急先恐後的迴城。


    聽到大笑,人人大愕,當一個個身臨其境後,亦大吃一驚。


    原來但凡活著的人與物進入虹光之中,無論外麵人修為有多強,竟然都察覺不到他的氣息,從外看也無法看清裏麵的真實情況,那片光,像是一層隔離牆,能遮擋住外侵者的感知與視覺,許多人以為能目視入虹光之內幾丈遠,實則視線隻觸及光芒邊緣,根本沒有窺透它,所見皆是幻象。


    在其內,視野也隻遠涉及十餘丈,但可以感知到光芒之外的一切氣息。


    無疑的,它的效果真正的可稱驚世駭俗。


    隻聽聞過七色彩虹之名,從沒有見證過它的厲害的人們震驚到了,一個個似無頭蒼蠅般鑽進鑽出,試驗無數次,才說服自己接受事實。


    體驗過它的神奇,人們再也抑不住複雜的心緒,湧潮般的迴城,向不知情的人訴說它的驚世之奇效,一傳十十傳十百傳千的傳得滿城皆知。


    於是乎,芙蓉城震動了,無數人唿朋引伴,成群結隊的湧向南城門外的效野觀看,不會飛,也不能借助脈氣在荷葉跳躍的人則尋船或找來大木盆當船,爭相駛進虹光內去體驗。


    也因此,在未來的幾天,在七色彩虹消逝之前的幾天內,芙蓉城一股形成跑往南城外遊玩的熱潮,而城中居民也幾乎人人皆去走了一遭。


    而任老等人並不知情,迴學院即去忙著手宏大的計劃,根本沒時功夫管外界如何,而花燼迴到院內時,一眼便看見蓮皇太孫的兩侍從像門神一樣柱在自家小屋門外。


    他什麽都沒說,徑自入左側一進房,那兒,不請自來的蓮皇太孫坐在輪椅上,瞪著赤紅的眸子,癡癡的望著空氣發呆。


    看到他,墨棋慢慢正眼,似自言自語似的呢喃:“他認得淚寶寶……”


    誒?!


    心下一驚,花燼麵上不動聲色,連連揮袖。


    “嚓咣-”


    門,窗一合,全部關閉。


    守在門外的一男一女眉毛跳了跳,又鎮定如常。


    燼字院內兩人在密談,芙蓉城內則有無數人或在密談或正準備密談。


    一間門窗緊閉的屋內,兩人正在對峙,屋子四周垂著布幔,厚厚實實的簾子將窗子遮得密密實實,透不進一絲光線的屋子裏略顯黑暗。


    屋子內陳設簡單,也都是尋常的桌椅書架之物,對峙的兩人是一男一女,男子穿天青色長袍,戴著張銀白色麵具,露出在外的雙眼深隧如井;女子年約四十,麵相平平,上詁交領寬袖上襖衣,下配普通婦女常穿的碎花裙,挽著簡單的發鬢,無論如何看都像是普通婦人。


    但,她的眼眸犀利,氣息若大海深沉無波,氣勢一點也不需對麵的男子,神色間看起來卻直分的閑悠輕鬆,尋不著半絲緊張或不耐煩。


    “合作如何?”互視良久,男子慢騰騰的說出此來的目的。


    女子唇角一挑,挑出一絲諷刺的笑容:“喲,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瞧瞧,墨大族長竟然巴巴兒找我這老婆子合作嗬,當年是誰說什麽‘無知小兒不足為慮’來著呢,那個無知小兒如今不過是個不能走的廢人,你犯得著著急嘛!”


    男子心中狠狠的抽了抽嘴角,眼前的女人就是個記仇的小人,從來半點不饒人,或許,愛記仇是女人的天性?當然,若這人不是個記仇的人,他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地方。


    “當年也有人說必定萬無一失,可最終不是萬無一失,卻是大出意料。”算舊帳,誰不會?


    她記得,他難道不記得麽?


    她記得清楚,他同樣記得清清楚楚,若真說起來當年的事,他們雙方是半斤八兩,誰也沒有如願以償。


    被人揭傷疤,女子眼神一片陰狠,聲音冷冷的:“墨知,你用不著刺激我,他占著的又不是我家子孫的位置,將來要繼承的也不是我的家業,你說我用得著急麽?你們能容忍一個外人名正言順的成為第一繼承人,我又有何好計較的?”


    當年她急,是因為那個人活著,現在人都死了,該急的不是她,所以,她很鎮定,或許看著那個人的子孫享盡萬千風光,心理也有點不舒服,卻已不會日夜難安。


    她一句叫出男子的名字,心中也怕對方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們本早已不陌生,用不著遮遮掩掩。


    墨知,正是蓮國曾經的帝尊家族墨氏的族長,曾經墨氏世代有直係被推為蓮國皇家的帝師,當蓮國前任國主傳位當時的帝尊之子後,現任蓮皇沒再立墨氏子孫為帝尊。


    “尤金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合作成不成隻不過一句話而已。”被說中心事,墨知的氣息變得陰沉森。


    對方不繞圈子,他也不客氣,直唿對方真名。


    尤金葉,正是扮成普通中年婦人的女子,她便是馴獸館前任館主獨女,現在尤氏世家的掌舵人。


    而墨知沒等她發言,又不緊不慢的接著說:“我相信你也看出來,現在小藥師才是我們共同的目標,有他在,廢人或許有可能重新站起來的一天,有他在,你唯一的嫡係孫女也永遠別想靠近燼公子,你若想讓你尤家僅存的一點血脈也重覆你的後塵,你也可以當我沒來過。”


    曾經他不急,是因為那個人既使占著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位置,將來可能會坐擁蓮國,可也不過是個廢人,終生無嗣,到時還不一樣會傳承到本家子孫手中?


    可偏偏在這當兒殺出個天賦卓絕的小藥師,以那種驚天泣地般的鬼才之能,去除皇太孫身中奇毒不過是早晚之事,若那人一旦生機複蘇,偌大的蓮國便真要落入他手,從此與本家無緣。


    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原本,他還想再看情況,若是兩個人沒有什麽交情,也用不著在意,反正尤家早晚會出手,可惜,今早的一幕讓他明白,絕不能再等。


    不消說,墨知與尤金葉昨晚都去了城外,隱在人群中沒人發現他們,待該走的都離去,他們才返迴城中。


    無疑的,早上的一幕的是令人震驚的,尤其是看見人從虹光中先後奔出的一幕,當時令兩人如被當頭潑下一盆涼水,身心冷涼。


    那兩人,竟走到了一起!


    這事,他們絕對不能接受,也接受不了。


    他們費盡心機才造成如今的情況,又怎麽能讓人從中破壞?


    不能!


    誰也不能,哪怕是哪個堪稱鬼才的天賦小藥師也不行,縱使再惜才,既不能為己所用,那就隻能永除後患!


    墨知下定決心,便開始尋求合作。


    前麵一句,尤金葉表麵平靜,隱約還有幾分嘰嘲,當聽到後麵時,一張臉烏黑烏黑的,周圍縈繞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氣。


    “我同意合作!”字,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他的目標,也是她的敵人,沒有道理不合作。


    誠如他所說,隻要有小藥師,蓮皇太孫站起來是早晚的事,那結果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她承受二百年的煎熬,才換得機會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又怎麽能功虧一籌?


    假使他不來尋她合作,她也會找他,不過,顯然他更急,來得更快,讓她占得一點主動而已。


    墨知無聲的笑了,這比預料中好得多,他還以為還需要費很多口舌了,誰知竟如此快就達成一致,也許,他高估了她,這女人的嫉妒心要比想象中更強,對那人的恨也超出所有人的意料,才會如此迫切。


    如此一來也省了他的功夫,豈不是更好?


    這刻,他倒也不急了,坐待她心緒平靜再談合商細節。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有人比他們更急更緊張,甚至,還不止一二家,隻不過,一切的行動皆隱在暗處,不為外人所知。


    不管小藥師與蓮皇太孫共處一晚的事究竟讓震煞了多少人,令多少坐臥不安,日子仍然依照它的軌跡走,不為任何停留。


    也不管其他人心思如何,最快樂的人要數月小小,自迴到自家小窩,她便抱著人進入自己的閨房,陪著睡覺,當然哪怕不想陪都不行,因為某人一直抱著她的小腰不肯放。


    那一陪就是二天,直到第二天晚上,許是保持著一個姿勢久了乏了,他才鬆開雙臂,換了個睡姿。


    之後,月小小便尋著空隙,打水幫人淨麵,拭著那一臉的淚痕。


    一晃,又過兩天。


    日頭已升得老高,樹影婆娑,草木招招。


    天氣晴好,屋子時也很明亮。


    屋頂與四周垂著紗幔,藍、白、粉、橙都有,窗簾入下一重,光透過橙色的紗,令室內的光線一片柔和而淡雅。


    也沒有多餘的裝飾品,室內都是日常用品,寬大的大床上鋪著白天鵝一樣雪白的玉席,上麵四平八叉的躺著一個黑衣少年,他睡得很沉,麵容恬靜。


    旁邊,趴著一個水藍色衣裙的俏小姑娘,她笑咪咪的拿著一片細長的天鵝翅羽,正輕輕的在少年臉上來迴的輕撫。


    羽毛撫過他的眉毛、額頭、下巴,鼻子,似清蜒點水般的來迴飄。


    “阿氣-”


    來迴幾次,少年伸手捂鼻子。


    同一刻,他雙眼謔睜。


    癢!


    臉上癢癢的。


    有感知的那刻,墨淚就覺鼻子癢癢的,原本是無意識的一抓,觸手卻抓到了一點毛茸茸的東西,扭目一看,便看見一張俏臉。


    小小……


    忽然間所有的意識清醒,望著星星笑成月牙兒的小丫頭,她呆了呆。


    她記得,是在祭酒,然後,天亮,再然後,她離開,遇上老頭,嗯,最後應該是抱著小丫頭,再然後呢?


    再然後,她沒記憶了。


    為什麽會選擇小丫頭呢?


    或許,就是因為小丫頭太像紅秀麗,她跟卿卿最愛的動漫人物,那張臉有讓人安心的魔力,讓她情不禁的安穩入睡。


    究竟睡了多久?


    恍然間,墨淚腦子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有,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也沒有何去何從的糾結,竟隻餘一片平靜。


    順其自然、


    是唯一的心態,順其自然的發展,順其自然的生活,一切順其自然。


    心底無私天地寬。


    心中沒了偏執,她默默的笑。


    微微一笑,滿麵燦爛。


    雙眸盈光,似珍珠閃亮。


    “越越,你終於笑啦!”月小小樂得一個翻身蹦坐起,像是見到天大的稀奇事一樣的盯著人,唿唿咋咋的,興奮得不得了。


    有什麽奇怪的?


    仰身,翻坐起,墨淚摸摸肚皮,肚子扁扁的,跟頭腦一樣的空,隨手摸出幾顆藥丹一口氣吞下,伸掌拍向好似被嚇著的小丫頭。


    啪-


    白晳的手掌不偏不斜的按在小姑娘腦門上。


    “不許摸我頭。”後知後覺的小姑娘,嘟起唇,不滿抗議。


    可惜,抗議無效,那隻手不僅沒鬆開,還來迴揉揉,像揉麵團子似的在她額頭上來迴摸了幾把。


    末了,身上還沾著點點酒味的人慢條斯理的跳起來,一步不留的往外跑:“笨小頭,謝謝收留,我迴去洗澡去!”


    女孩子家的閨房,不宜久留。


    她反應過來,立馬腳底抹油。


    “唉……”月小小本來想捉住人不許走,又發覺不能留,萬分遺撼的在後麵跑。


    好不容易搶到越越一起住幾天,現在又要分開,嗚,以後肯定搶不過燼公子的,他實在太強,她不是對手!


    遺撼!


    太遺撼了。


    再不舍得,她也不能將留,越越要洗澡,不能讓洗呀,要不十三姨指不定會如何說教呢。


    一溜兒出內間出外間,閃到外麵,墨淚兩腳不點塵,匆匆忙忙的跑,嗷嗚,貌似她真幹了件了不得的大事,竟在小姑娘家留宿好幾天,這對小丫頭的名聲不妙啊!


    想著,她兩腳生風,沒等小丫頭追上,就躥出小屋,又一溜煙兒似躥出小院,逃之夭夭,那速度,真的比跟烏龜賽跑的那隻兔子還快。


    逃到外麵,便沿著長廊走,好吧,她不知道花燼住的小院的方位,隻能亂走,反正若走到熟悉的地方,自然會有感覺的。


    她才離開小院,一抹火紅色自另一邊的轉角躥出來,風摯電馳般的殺進小院,然後,很不巧的與追到小屋的一抹水藍色麵麵相對。


    唰-火紅色刹在小院內。


    兩人隔著幾丈遠的空氣,大眼瞪小眼。


    “哼,你又擅闖我的住宅!”月小小沒好氣的冷哼,這人一天來幾次,不讓進就亂闖,煩死人了!


    “你休想獨占越卿,他呢?”小魔女美眸圓瞪,哼哼,別以為她不知她在想什麽,打著讓越卿好好休息的愰子,不讓她進去,還是想獨占,沒人在的時候,誰知她會幹些什麽事呢。


    “幹你何事?”一抬下小巴,俏小姑娘驕傲的瞅著來客:“這是我的地方,不歡迎你,門在那邊,自己請吧。”


    “姓月的,我要進去看看,哼哼,別以為我敢把你怎樣。”小魔女不甘示弱的迴瞪一眼,不退反前衝。


    “姓鬥的,別以為我怕你,你不是想打架麽,奉陪!”月小小往前一迎,氣衝鬥牛。


    “打就打,誰怕誰是孬種!”小魔女一跺腳,往天上跑。


    小院是風雲的,破壞一草一木是需要陪的,她可不會傻到將自己送上去給長老們教訓,天上麽,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正合我意!”月小小一踹地麵,也極速飛空。


    兩人眨眼間上升到百餘丈高的地方,遙遙對峙。


    又不約而同的,兩人身形閃動,似一顆小炮彈一樣衝向對方,水藍與火紅糾纏不清,再也分不清具體誰是誰,一片眼花繚亂。


    “砰-”


    “嘭-”


    “劈劈啪啪-”


    “唿”


    “嘩嘩-”


    藍光與紅光亂閃,力量相碰聲,撞擊聲,聲聲亂響。


    咋了?


    躥走出好遠的墨淚,背皮一凜,趕緊的跑到空地,朝背後一方張望,仰頭,隻見那方天空中兩條人影你來我往,紅光與藍光交織成片。


    我的祖宗!


    瞬間,她的額間滑下三滴冷汗,伸手一抹,扭頭又走,小姑娘家家的最可愛了,瞧瞧,多活潑,多精神,她老了,就不湊熱鬧啦。


    至於擔心,沒有,一丁點兒都沒有,有啥好擔心的?那兩貨,一個是商行會長千金,一個是水神殿聖童,背景半斤半兩,誰也不差誰,打過之後也沒後顧之憂,兩人實力也旗鼓相當,最終隻會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大打練手,小打飴情,所以嘛還是不用管的好,讓她們飴情一下也不錯的,就當是為這無聊的生活添點調料。


    她背著雙手,一步三搖的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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