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線陽光射來了!


    鬼斧神工的風蝕地貌異常奪目。


    再行一程,光芒漸亮,附近沙峰起伏,金光燦燦,宛如一座金山,像綢緞一樣柔軟,少女一樣嫻靜償。


    在陽光下一道道沙脊呈波紋狀,黃濤翻滾,明暗相間,層次分明攖。


    隨著路程的延伸,沙山形態各異:有的像月芽,彎彎相連,組成沙鏈;有的像尖峰,高高聳起,有棱有角;有的像蟒蛇,長長而臥,延至天邊;有的像魚鱗,丘丘相接,排列整齊。


    [長山子河道旁,東千佛洞……]


    唐僧無意間發現了開鑿在幹涸河穀東西崖壁上的佛洞,於是興奮地上前,然後下了馬。


    要見佛了,他卻心事浮擾,於是便迴頭使話送人。


    “延西女施主,貧道逢寺必進,遇佛必拜。”


    “此地距苦峪城僅數十裏,女施主可自行尋去,那裏既可好生歇息、更可舒坦娛事。”


    武贏天豈能聽不出言別的意思?


    “我又不是苦峪城的人,去了做什麽?”


    “她”死皮賴臉道:“玄奘師父,你在哪裏歇腳,我就在哪裏歇腳,你去西域取經,那我也去西域取經。”


    唐僧雖然對身邊之人心存感激,但她的存在對於一個僧人來講也是極大的負擔。為了擺脫延西女施主的一路追隨,他決定用時間來送客。


    他雙手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延西女施主,去西域取經艱辛乏味,苦難由玄奘一人擔當即可,你這是何苦呢?”


    既然是“妖精”,自然是迴妖話。


    “玄奘師父,你就行行好,別總是攆我走。你去西域取經,我去西域遊玩,咱們互不影響,還能消減寂寞不是?”


    “別看我這個妖精本事不小,可自己是個路盲,曆來不認識迴家的路。”


    “妖精與佛不是同一道,但權衡利弊之下,我這個路癡的妖精還隻有跟著你這個不用付錢的活菩薩向導,才能到達心中掛念的向往之地。”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笑起來,十分頑劣。


    唐僧見對方明顯在耍賴,就沒再說什麽。他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嘴,自己轉身過去,然後虔誠地逐洞拜佛。


    見對方不高興,“她”自是心想:“我知道你一個人就能取來真經,不過有我在,你會順利許多,至少不用去擔心盜匪的***擾。”


    武贏天在背後滿臉壞相地笑了笑,自己也去閱覽這十幾窟擁有各式中心柱燧道窟、圓形穹窿頂窟和方形平頂窟的奇觀佛洞。


    佛洞內壁畫分布四壁,屬顯密結合、漢密藏密結合的綜合型信仰,內容可分為五類:經變畫、密宗圖像、尊像畫、裝飾圖案和供養人畫像。


    武贏天不信佛,於此處隻是看稀奇。


    “她”最感興趣的是那第二窟《密宗曼陀羅》中的觀音,特別是手攀樹枝,身姿嫵媚,服飾特殊的觀音像。


    更有一座觀音,眉清目秀,左手下垂,右手拿經卷,悠然自若地端坐在金剛寶座上凝思遐想。


    其身邊彩雲環繞,山後數竿翠竹點綴出仙山勝景的清靜,金剛寶石座前潺潺流水,遠方天際高掛一句彎月。


    此觀音優美的體形,外加露臍裝和超短裙的妝飾絕無僅有,簡直可稱為“第一豔佛”!


    這位純屬湊熱鬧的觀賞之人掩口頭笑了許久。


    唐僧窟窟皆去,佛佛都拜。等他慢條斯理,鞠躬盡力地結束了洗滌心靈的念經禮佛,時間已是過去了兩個時辰。


    兩人繼續騎馬上路,武贏天主動招唿了他好幾次,但玄奘依然心結難解,悶聲無語。


    苦峪城的身影隨著馬蹄聲逐漸清晰,同一時刻,城外的另一片用土坯砌成,白灰抹麵的顯眼建築也赫然在目。


    唐僧駕馭著馬匹過去。


    城東外的這片特殊建築是土塔林,也就是塔兒寺。


    塔兒寺有大小塔二十一座,寺門南向,東西兩側分置鼓樓及鍾樓各一座。


    寺院中心有大型廟宇建築台基,其北麵那座最高的大塔,塔頂為覆缽式結構,塔形莊嚴雄渾,十分壯觀。


    玄奘下馬後終於說話了,不過內容依舊是送客:“南無阿彌陀佛,延西女施主,苦峪城近在咫尺,你大可安然地自行離去……貧道欲在此寺中停留月餘,此乃清淨之地,女子實在是不方便停留歇息。”


    “她”很吃驚停留的時間,“什麽,月餘!你不取經了?”


    唐僧歎而不作答,自己獨自牽馬進去。


    怕自己外在的女子身份玷汙了對方的名聲,武贏天沒有進去。


    “她”腹中微怨道:“等月餘就月餘,好歹再護送你一程,至少等踏出邊境再說,否則我於心難安。”


    玄奘入寺後便向寺中的僧侶們介紹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是……


    他所說的話恰巧被在寺中燒香拜佛的一位苦峪城內的朝廷官員無意中聽了個大概。


    長安來的“玄奘”可是被太宗皇帝通告要攔截遣返的人,於是他趕緊悄悄地溜走。


    [一個時辰之後……]


    在附近閑極無聊亂走亂逛的武贏天見到一隊官服人馬來到了塔兒寺,他們匆匆趕步入寺,顯是有什麽急事。


    “她”很好奇,跟了進去。


    這些官員進寺後找到了正在大殿中念經的玄奘,他們隨即進行了攀談。


    為了迴避視線,武贏天雖然特地縮在後麵,但完全能聽到他們的交談。


    隻是……


    聽了半天一句話也聽不懂,因為他們說的是本地方言。


    此事叫“她”很疑惑,這個唐僧好厲害,他不但會雲南腔調,居然還會這嘰裏呱啦的不知是甘肅還是新疆的土語。


    聽不懂,那就隻好觀望。


    過了許久,“她”見他們中的兩人相邀著玄奘換了個背靜的角落繼續談話。


    爾後,又見這幾個官員對玄奘頻頻禮拜,其中為首的還拿出一份告示狀的東西,並當場給撕了去。


    官員們鬧騰一陣子後辭別走了,唐僧見到延西在寺中逗留,便主動走了過來。


    為避免他人旁聽,“她”搶先用方言問:“玄奘師父,剛才來的這些官員都是什麽人?”


    玄奘當然領悟其意,於是便以地道的雲南話答她,“他們乃是瓜州的刺使獨孤達以及州使李昌,延西女施主,你為何還不走?”


    武贏天才懶得與他糾纏這個問題,再問:“那份撕毀的東西是什麽?”


    “那是太宗皇帝通發下來,命沿途各地攔截遣返貧道的牒文!”


    “她”憂心道:“啊……那,那你該怎麽辦?”


    “無礙,好在獨孤達與李昌二位大人皆篤信我佛,貧道已經以理說服了人,所以他們才當麵將這通牒撕去,任由貧道西行,還說將給貧道配一個胡人向導,以便夜渡葫蘆河,偷過玉門關。”


    “哎呀……玄奘師父遇到大貴人,大善人了。好事,這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大好事!”


    話既然已說清,接下來不外乎又是些勸走之類的說辭。


    “妖精”最煩的就是與之就此事來來迴迴地大費口舌!


    於是,“她”假裝知趣地辭別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玄奘師父,我走了,你好生潛心向佛吧,武贏天告辭!”


    人走了,她的不送自走來得太容易,倒令準備了一大堆說辭的唐僧惶惶不安。


    他杵著眨巴了幾下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心想:“她會這麽輕易地就離開麽?好像不太可能吧!”


    武贏天這前腳剛一走,唐僧後腳就跟了出來。


    “她”當然知道人就跟在後麵,卻故意不躲,明明擺擺地停歇在外麵。


    其心笑道:“嗬嗬……我就守住在這寺院門口,看你能奈我如何?”


    玄奘看了一陣,知道自己又著了這個“妖精”的鬼靈誆道,他憋了憋悶氣,重步迴去。


    按理說,守在寺外等唐僧是件辛苦的差事,可是武贏天“她”卻不愁吃喝,也不愁睡覺的地方。


    因為……


    “她”雖然不明著進寺,暗地裏行事卻很妖然。


    “妖精”白日裏在寺外苦站樁,夜裏則潛入寺內覓食覓睡,齋飯沒滋味就自己抓鳥開葷,睡得房間是待貴客的上房,連被褥都是全新的,倍舒服。


    唐僧的此番西行由取經而起,但處處有變數,事實也並不全是這樣。


    如果玄奘僅是愣於死理隻認定這一個目標,那他就不是被太宗皇帝封稱為經、律、論三藏合一的三藏法師。


    玄奘真的留了下來,他在塔兒寺講經說法有兩個重要目的:一是想讓延西女施主知難而退,使她受不了這份折磨人的無聊等待,自行離去。二是準備以素怛纜藏,毗殺耶藏,阿毗達摩藏這些佛理來逐漸地教化這裏的僧人。


    佛教講究“以戒為師”,可是唐僧卻在交流中獲知:在這寺院附近有部分僧人不但飲酒茹肉,還娶妻生子!


    這一小部分僧人他們平時等同是俗人,發喪才成和尚,屆時誦佛經,行佛事。當地的人文很奇特,包容性極強,但這也太荒謬了。


    塔兒寺的僧人沒有犯戒者,犯戒的是遊僧。


    唐僧在寺中潛心講經說法了十日後,決意去周邊尋遊僧,逐個普法感化。但他一出寺就看見婷婷據守的“延西”,很是駭然,對方的蠻勁可畏!


    玄奘背著他的大經篋牽馬走到人前,接著便行以僧禮,他再行勸離之話:


    “南無阿彌陀佛,延西女施主,你當真固執,也叫人無比佩服。”


    “憑女施主的這份毅力,如果是照顧爹娘或是衰弱的可憐之人,可成就孝道與公德,必然值得世人稱讚,但用錯地方就隻能是愚,隻會是謬,未免可惜。”


    “譬如一燈,隻一燈之明,若肯轉燃,則百千萬億無量無數燈,其明蓋不可喻。”


    不是冤家不聚頭!


    一和尚,一妖精。


    兩人都是很倔強。


    武贏天迴頂過去。


    “玄奘師父,你說的很在理,沒錯。”


    “可眼下我上無老下無幼,更沒有家,隻能算是道旁苦李,既無處安身也無所掛念。”


    “正是為了成就公德,我才決定陪伴你西行,別忘了,若是沒有我,你不但丟了經書和幹糧,還沒有馬匹可騎乘。”


    “要知道,我這麽做並無銀兩可圖,毫無利己的私心,難道……我的行為不值得世人稱讚嗎?”


    沒有一股子擰勁就不是敢於西行的唐僧!


    他又禮又道。


    “延西女施主之恩情貧道決不敢遺忘。”


    “西去之行路途兇險,何其艱難!玄奘並非不願有人相助,隻是……”


    “恕貧道直言,孤男寡女同行本就不容於世人眼界,況且玄奘還是持戒之人,女兒身實在不便出現在一個僧人的左右,此事未免有傷世俗風化,於旁人所不恥。”


    他的話不無道理,但“她”是“妖精”!


    “玄奘師父,你所說的這些我懂,那咱們就保持一個很遠的距離,完全行同陌路,這總可以了吧?”


    見勸說沒有用,玄奘隻好無奈地歎道:“大路條條歸屬蒼生,萬物皆可行,延西女施主請便。”


    於是……


    唐僧騎馬走前,武贏天則遠遠尾追其後,確實猶如陌生人,旁人不可能再產生什麽誤會。


    隨行歸隨行,“她”不知道玄奘要做什麽,還道他是上路西去,心喜了好一陣。可是跟著跟著,武贏天就發現不對,因為唐僧離開了大路,直往村落而去。


    到了村子,隻見他向村民們打聽著什麽,隨後依著指點敲門入了一戶人家。


    遠處的人費解:“這個玄奘好奇怪,既然是去取經就該一路向西,他卻這裏停停,那裏留留的,想幹啥?”


    距離不是障礙,憑著非凡的耳朵,唐僧與屋中人的談話句句入耳。


    隻可惜……


    全是方言,句句不明,字字不辯!


    “她”叫苦之下隻好默默地煎熬候著,好生無聊。


    一個時辰之後,大費口舌的玄奘可算出來了。


    告別這戶人家之後,他遠看了一眼武贏天,然後騎上馬出村,途中又左問問右聊聊地取了它路繼續走。


    這條路很漫長,並且人煙稀少,馬匹恣意快馳。


    數個時辰之後,周圍的環境變化很大:峰巒雄峙,危崖聳立,似鬼斧神工。林海浩瀚,煙籠霧鎖,如縹緲仙境。


    麵對這幽壑縱橫,涵洞遍布,怪石嶙峋,蓊嶺鬱蔥的異景,武贏天不知自己身處何地?


    “她”慨歎:“什麽地方呀這是?既有北國之雄,又兼南方之秀,好獨特的自然景觀。”


    見左右均荒蕪人煙,沒人就沒忌諱,尾隨者決意上前問個清楚,於是快馬加鞭地趕上前去。


    雙馬並驅。


    一述:“玄奘師父,這裏沒人,我就私自上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一問:“誒……你這是要去哪裏?”


    玄奘知道事實如此,所以他沒斥責,並特意減慢速度來說話。


    “南無阿彌陀佛,延西女施主有所不知,這一帶有許多不持戒的僧人,此等有悖準則之事豈能容於佛法?”


    “佛法以戒為本,良以由戒生定,由定發慧,若能持戒清淨,則定慧自可圓成。佛所製戒,以要言之,貧道要訴法使之心能轉業。”


    武贏天明白了,“哦……原來是這樣。”


    也不明白,“誒,玄奘師父,可是……像你這樣處處管閑事,什麽時候才能取得到經書啊?”


    他道:“無知無覺,既知則緣,僧無淨化,取經何用。照明佛法,開悟眾生乃貧道的不二法則。”


    “她”神色一緊,“玄奘師父,前麵好像有人,你先走吧。”


    “籲……”


    談話間,武贏天隱約聽到前方有人活動的跡象,於是便主動勒馬退後,讓兩人拉開一段別人無法誤會的合適距離。


    唐僧策馬先行過去。


    行出一段距離時他迴頭瞟了眼留在原地的“延西”女施主,那孤單自律的小小身影仿佛成景,叫人聚目集思,瞬間顫念。


    僧人扭迴頭,可心中卻不免浮出複雜的滋味:“她真是個令人難以琢磨的女子,既通情理又不通情理。延西出現得太過玄奧,她究竟是神,是佛,還是……”


    山峰遮日,路旁蔭黑。


    一棵被伐橫臥的巨樹攔住了行進中的馬。


    林木靜止的樹葉忽然呈現團狀動起,幾個暗色的身影陡然入眼,他們持著飛龍刀一同指向唐僧。


    “淫僧,納命來!”


    武贏天才見異常就於百丈外飛身而來,“她”雖聽不懂那三人叫嚷什麽,但看得懂他們的意圖。


    “嗚……”


    妖風乍起!


    距離很遠,但“她”的動作卻比箭更為快,猶如音速。對方的身影尚未挨近唐僧,“妖精”就已經趕到。


    一時間狂風大作!


    道路刹那間彌漫起遮天的灰霧,整個是飛沙走石,叫人迷離了眼,嚇破了膽。


    “嘭!”


    “呃啊……”


    “她”用內力逼開了欲行砍殺企圖的三個道家裝扮惡人。


    在唐僧麵前武贏天很仁慈,絲毫不敢過分,“大菩提心”輕易招惹不得,否則定不容相隨。


    玄奘呆若木雞地看著身旁之秀色,他本著無上的佛法竟也想不明白:這“延西”女施主是如何過來的?還有便是,又是如何將賊人打倒的?


    他眸子頓時白多黑少,其眼貌似瞪得比馬兒的還大!


    武贏天-怒於心,鬆於行。


    “她”跟著定身送音罵道:“好個沒良心的賊人!你們是但凡遇人便搶麽?既然是著道裝行惡,起碼得忌諱忌諱僧侶吧。哼……連玄奘法師也敢不尊,活得不耐煩了!”


    被內力衝倒的這三個白衣弱冠道人在聽不懂的亂語之下萬分驚恐!


    他們口中念念有詞地從地上掙紮起來,隨後拾起自己的兵刃,跌跌撞撞地逃竄進濃密的樹林中。


    匪徒們走前的神色很奇怪,口氣也很緊,似乎是畏懼之下藏有不甘之心,至於說的是些什麽她無法獲知,隻有玄奘聽得懂。


    玄奘受到了疊加在一起的雙重驚嚇,半天沒說話,直到視線被“她”全部侵略。


    “你,你究竟是妖精還是仙子?”


    “玄奘師父看我像什麽,那就是什麽。”


    他猜說道:“妖精?”


    “可以。”


    唐僧繼續猜說:“仙子?”


    “也行。”


    啟問之人急了,“究竟是什麽,請給貧道一個詮釋。”


    武贏天首次見到玄奘的惶惶失態之狀,腹笑不已。


    妖興一起,豈無驚言?


    於是“她”便以僧家說話的口吻逐句打趣。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


    “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世有天地,自生兩界。”


    “兩界生四妖,四妖生八仙。”


    “陰陽本互換,仙妖本無別。”


    誰知唐僧把此戲言當了真!


    他還禪悟地在心中悠緩迴念了一遍她的話:“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世有天地,自生兩界。兩界生四妖,四妖生八仙。陰陽本互換,仙妖本無別。”


    “啊……貧道領悟了!”


    他突地撲通叩拜,“延西仙子在上,請受弟子玄奘禮尊三拜。”


    “誒,萬萬使不得!”


    突然間遭曆史偉人跪拜的武贏天對自己剛才的玩笑懊悔萬分,手忙腳亂地趕緊去將人硬生攙扶而起。


    “她”顫聲道:“玄奘師父折煞延西了,你拜佛拜神是理所當然,但就是不能拜我延西,不然我是會遭天譴的!”


    玄奘實在不知“延西仙子”她為何要這樣說,但還是順了其意。


    他僧禮道:“延西仙子毋焦心,玄奘此後必不會再擅自行以叩拜。”


    “這就好,這就好!”


    武贏天拍著胸口,長舒心中的緊張之氣。


    很快,“延西仙子”再次令唐僧崩了眼!


    因為……


    她僅是輕輕地一挽,就將人身般粗壯的大樹挪移到了旁邊。


    “延西仙子”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雜物,笑道:“玄奘師父,咱們走吧。”


    唐僧略顯慌張,“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延西仙子切莫喚出師父二字,玄奘受之不起。”


    “那好,我以後就喊你玄奘。”


    “她”覺得這樣挺好,就應了,不過還有後話。


    “改口是兩人的事,你呢,也不許帶出仙子二字,更不要喊施主什麽的,直接叫我延西就行,這樣一來不但扯平了,而且大家都落得個輕鬆自在,不是嗎?”


    他頷首,“空及不空,言簡意熟,如此甚好。”


    武贏天笑麵如靨,“我去騎馬過來。”


    “唿……”


    風聲小起,“延西仙子”以凡凡的輕功速度飄然而去,其身影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叫人神思移到雲天之外。。


    “她”騎馬過來後,兩人會心一笑,再次上路。


    “仙子”沒有再押後。


    但,僧人沒有怨言。


    到了難行的路段,隻能人下馬牽著走。


    武贏天閑問:“玄奘,你說你一個身無分文的出家和尚,怎麽總是被壞人打主意?這都第三次了,他們圖什麽,是因為馬匹嗎?”


    “應當是。”


    “誒……你覺得那三個道士是真的還是假扮?”


    “當是真的。”


    “為什麽?”


    “他們自稱飛龍門,說是要找追魂門的人來對付你。”


    武贏天嗬嗬笑道:“盡管來好了,我無所懼。”


    話風突變,“誒,不對呀……如果是真道人,那必定不是為財,他們為何要拔刀相向?”


    “她”生出疑惑,轉而向唐僧去尋求個中原因。


    玄奘看了看“仙子”沒有迴話,道長們喊他淫僧,並要索命,也許就是因為身邊的她,從而認定他是個花和尚,這原因實難啟齒。


    他不吭聲,可表情卻給出了答案。


    “她”道:“明白了,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這女子的存在,他們把你當作了敗壞世俗的淫僧。”


    玄奘不置是否,這更證明了其推斷。


    要解決此事並不難,隻需改頭換麵。


    於是“延西仙子”不禁盈盈一笑。


    “她”問:“玄奘,你見過變臉麽?”


    他道:“沒有。”


    “她”再問:“會害怕麽?”


    玄奘對話題的突然轉換沒有切意,“此術聽說過,可惜沒目睹過,當是有趣,何懼之有?”


    武贏天心下生喜,我若是變做老婦人,別人就不可能產生誤會,自己更可大大方方地陪唐僧西去取經。


    一陣悅耳的鶯鳴之笑過後,在前引路的“延西仙子”轉臉對人,原本殊璃清麗的臉蛋麵目全非,羅敷已消逝!


    “玄奘,看看我是誰?”


    聲音招唿而至,促使顧自看著腳下行走的人抬頭。


    “啊!”


    他心驚膽戰地閃視這張飽經風霜的枯臉,最後一絲疑慮也就此消除,徹底相信了她當真不是人!


    “延西,你,你……”


    麵對駭然之人,“她”無辜地苦顏道:“不是說,變臉當是有趣,何懼之有麽?你怎地說話不算話?”


    唐僧大行僧禮自責,“玄奘知錯。”


    當他抬起頭時,驚愕了……


    “延西仙子”已然又迴到了姑娘狀!


    其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著,肌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她那淡粉色的雙唇嬌豔若滴,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


    “她”問:“真不怕了?”


    “不怕。”


    “其實沒什麽好怕的,我又沒醜成老妖怪,不過是提前掛了衰老之貌而已。”


    話說著,武贏天當麵又變迴去……


    “她”變,對麵的人也跟著變,由火雞狀變為了蛤蟆狀!


    “她”想笑卻又不敢笑,“看你,出家人老打誑語!說不怕還是怕了,要不要我再變迴本樣?嗯……”


    “不必不必,習慣就好!”


    玄奘的身體不住地微晃,“延西,你這一改變甚好,應當可解除他人不必要的誤會。”


    “她”笑,“就是,早變早清淨,還能免了不少的麻煩。”


    玉手一引,“咱們繼續走吧。”


    小心走過塌方的亂石路麵後,兩人上了馬。


    “等等……下馬,有人來了!”


    武贏天喊著,自己先下來,“玄奘,你呆著別動,可能又要打架,小心傷了你。來……幫我牽一下馬。”


    “好,你自己千萬要小心。”


    “她”轉顏向右,靜身候著。


    林葉沙沙作響……人出來了,還是白衣道人。


    這次他們的人數多了一倍,是六個,先前的那三人不在其中。


    人現聲至:“好你個淫僧!念佛須當戒淫欲,可你不但虐孩童和碧玉,居然連老嫗也不放過……還不納命來!”


    六個道士繞開位於近處的老婦人,手持追魂棍嗬聲直取唐僧而去。


    “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道長,誤會了!玄奘乃是西去取經的僧人!”


    玄奘大驚,慌忙勁聲速語解釋:“出家之人自知芙蓉白麵,須知帶肉骷髏,美貌紅妝,不過蒙衣漏廁。夫為道者,如被幹草,火來須避,道人見欲,必當遠之。貧道從未犯過戒律,其中定是有冤屈錯別。”


    可憐武贏天,雙方說的話“她”隻隱約聽懂了其中的兩個字,還是唐僧話裏自帶的,那就是——玄奘。


    “咻……”


    道長們統統都要殺唐僧,“她”覺得此事有些蹊蹺,暫時不想發作,便以無法觀見的速度乍然現身於玄奘麵前,呈阻攔態勢。


    妖精一般的行事手法豈會露而無用?


    ……身後之人頓時安落了心。


    ……身前之人則霎時崩了眼!


    資曆為長的位尊道士駭然問:“老人家……你,你究竟是人還是妖?為何要庇護這無惡不作的淫僧?”


    他這啥語言呐?


    腔調這麽難懂!


    “她”蹙眉迴頭問,“誒,玄奘,這個老道士他嘰嘰咕咕的到底在說些什麽?”


    玄奘麵露難色,“呃……他問你是否是妖精?因何要來保護我這個僧人。”


    “哈哈哈哈……”


    武贏天趣意大笑,“想不到道家也來圖謀你這唐僧肉,玄奘,你告訴他們,沒錯!我就是上打玉帝下打閻王的妖精,識相的趕快滾開,以免挨揍。”


    “她”這話有些粗魯,玄奘實難轉述,一時間啞了口。


    道士們聽不懂這冶葉倡條的語言,卻見二人很融合地在交流,自是認為他們是沆瀣一氣,因為自己不是對手,所以互相招唿著速身退去。


    武贏天藐視著他們的背影起話,“真乖!知難而退了,省得我出手。”


    玄奘將馬繩遞去給人,騎上馬後搖頭自語:“南無阿彌陀佛,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莫非貧道相貌類似於某個罪大惡極的僧人?唉……罪過罪過。”


    “她”也翻身上了馬,並寬慰道:“有妖精在,不管有什麽天大地大的誤會也別怕。哪來這麽多的罪過?走吧。”


    “咯噠……咯噠……”


    “延西仙子”主動領道而行,本萌生了退意的玄奘勉強隨後,這頻繁出現兇險的路途令人不安,尤其是道士們把他喚作淫僧,其辱甚巨。


    才行出不到兩裏路,前人就籲馬停下。


    玄奘大為緊張,上前問:“延西,附近又有險情了麽?”


    “沒有沒有。”


    “她”笑而用手一指,“你看,那裏有泉水湧出,還有少許的青草,咱們讓馬兒歇息飲食後再走。”


    他展眉道:“原來如此,甚好甚好,還是姑娘想得周到。”


    武贏天噗嗤一笑,“看你,怎麽說話來著,有我這麽這麽老的姑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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