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綿正在屋子裏指揮太監收拾她此行收獲,五百兩銀票貼身藏好了,值錢的書畫古董裝在箱底,首飾、布料選了好的收著,次一點的賞了伺候她的丫鬟。龍船去鎮江,宜綿等都跟著太子的侍妾去江寧織造府等著聖駕,並不一路跟隨著。


    現任江寧織造曹寅是康熙的伴讀,母親孫氏是康熙的奶嬤嬤,被康熙封為一品奉聖夫人,如今已逝,聖駕會給孫氏上香,所以她們這些格格們到江寧等著是絕不會錯的。康熙數次南巡都落在江寧,所以這裏有行宮,隻是聖駕未至,行宮不會為她們幾個格格打開。


    如今不過康熙四十四年,大文豪曹雪芹還沒有出世,曹家也沒有敗落,正處在權勢的頂端,家中的富貴奢華由小小一間客房可窺一斑。屋中博古架上擺放的古玩比宜綿拿出來衝排場的那些還要值錢,待客用的杯碟茶盞都是禦窯燒的珍品,床榻、屏風、桌椅,大大小小的家具用的都是值錢的酸梨木。這樣的大手筆,將秋蝶唬得一愣一愣,張大嘴失神道:“這樣華貴的屋子,可是錯將格格安排在曹家小姐的閨房了?”


    宜綿調笑道:“你這話若叫曹家的下人聽到,隻怕要吐你唾沫,罵道‘我們姑娘能住這樣簡陋的閨房?’”


    秋蝶看了外麵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將富貴擺在人前,這曹大人就不怕監察使上折子彈劾他貪汙受賄?”


    在康熙一朝自然不怕,康熙寬仁,願以天下富貴與臣子同享,貪汙*昌盛,而且康熙與曹家情誼深厚,就算知道曹家挪了江南賦稅幾百萬兩也不降罪,不過四阿哥上台了就不行,立刻就要抄家滅族。這些後來事不好說,宜綿笑了笑沒迴答,秋蝶也知道在別人家中道主人長短不適合,感歎了一番之後,立刻收拾床榻。雖然曹家派來了兩個丫鬟,但是收拾貼身衣物首飾這些事情卻是不好交給外人的。


    昨日到時太晚,隻由一個曹家管家娘子來接待她,今早兒宜綿用過一頓豐盛的早飯之後,便有曹家主人過來賠罪。


    “昨日不曾過來請安,還請格格恕罪。”一位婦人給宜綿請了安。曹家派過來的一個丫鬟跟宜綿介紹這是家中二夫人。


    這二夫人說的是格格,顯然比揚州鹽商對宜綿身份定位準確,而且話雖客氣,神情動作卻平淡,顯然並不對皇子格格隻是盡了禮數,心中並無恭敬。宜綿也不在意,她本就不是哪個銘牌上的人,曹家這樣一位封疆大吏之家沒讓侍妾來招待她已是給了麵子。


    “夫人客氣了,打擾夫人了。”宜綿輕聲道。


    曹二夫人連忙道:“能招待格格是我的榮幸。格格若是缺了什麽,隻管派個丫鬟去尋我。這院中有處小園子,在內宅之中,並無外人打擾,格格若是在房中憋悶,可去走走。雖比不得皇子府氣派,但花開得旺盛,尚能入眼。”說完後,她便起身告辭,去別的格格那裏請安。


    宜綿本就是出來遊山玩水的,大文豪未來可能常去的地方自然不能錯過,宜綿也不裝穩重,當下便去讓丫鬟指路,帶了秋蝶去曹二夫人所說的小園子。等到了方,瞧見通了池塘、建了亭台、修了假山的院子,宜綿才知曹二夫人說話謙虛,這能逛上大半天的園子,可不叫小。


    三月是個好時節,花兒多,曹家又是富貴人家,園中栽種了許多名貴花木,有些宜綿都不認得,曹家派來的丫鬟是個伶俐的,在一旁仔細介紹了,看宜綿走了小半個時辰,又問她可要去八角亭中歇息。


    “是有些累了。便去坐一會兒吧。”宜綿道。


    “雖是坐著,也不會無趣,這水中養了許多錦鯉,格格給這些個魚兒撒點兒食,引它們出來,看魚兒爭相搶食,也是一景。”曹家丫鬟看宜綿和氣,說話也不拘束。


    宜綿自然也是要體驗的,一把魚食撒下,平靜的水麵立刻生起一圈圈波紋,很快便有錦鯉出來搶食,許是家養的久了,這些兒魚兒甚是肥碩,搶食也甚是文明,若是魚食入口,立刻便潛下去,若是沒得,便伸了腦袋等待,並不到處巡遊找食。真是富貴氣派之家,連魚兒都沾染了主人的悠閑。


    宜綿正跟魚兒玩著,卻有一個曹家姑娘過來了。她來的方位有處假山,將亭中光景遮擋了,所以待走進亭中才發現有人。她不識得宜綿,見她是婦人打扮,容顏甚美,心中便有猜測,隻怕是昨日剛借住在家中的嬌客,卻不知是哪位皇子的格格。


    “這是四阿哥府上的格格,這位是曹家的大小姐。”曹家丫鬟伶俐,立刻為兩人做了介紹。


    “請格格安。”曹大姑娘連忙給宜綿請安。曹家是正白旗包衣,禮節上要對皇子侍妾格請安。


    曹大姑娘禮數周到,宜綿卻不敢受,偏過身子道:“曹姑娘客氣了。我也出來許多時候,便不擾了姑娘賞景。”這姑娘是曹雪芹的姐姐了,長得水靈靈的,氣質容貌都是上等,也不知以後前程如何。看她年紀不小,隻怕這兩年就要嫁人了,曹家正是鼎盛時期,隻怕她嫁的不差。曹雪芹後來窮困潦倒,這姐姐大概沒給弟弟資助。是受了曹家連累自顧不暇,還是心狠並不搭理家裏人?這裏是曹雪芹的家,宜綿抱著敬仰的心情住著,碰到的每一個都能讓她浮想聯翩。不過她也有自知之明,雖然對曹大姑娘好奇,卻也並不在這位貴女麵前討嫌,免得丟了四阿哥臉麵。


    出乎宜綿意外,曹大姑娘似乎對她也甚是好奇,出口挽留道:“一會兒日頭大了,魚兒們都要出來透氣,這池中更是好看,格格若不嫌棄我聒噪,不如再多待會兒?”


    宜綿自然從善如流的坐下,笑道:“曹姑娘說笑了,我自己便是個話多的,哪裏還會嫌棄曹姑娘這樣嫻靜之人聒噪?”


    “格格性子疏闊,令人一見可親,我強留了格格,還請格格不要嫌棄我冒昧。因我明年七月要入京選秀,是要跟格格請教一下京中事物。”


    宜綿恍然大悟,怪不得這閨閣貴女想要跟她這個沒什麽地位的皇子侍妾說話呢。不過曹家不是內務府包衣嗎,按理說應該參加年初的宮中小選,以後做宮女或者分在宗室府中,這曹姑娘為何會參加明年七月的大選?轉而宜綿便釋然了,左不過是康熙對曹家的恩惠罷了。若是讓曹姑娘一個人抬了旗,便能參加大選,憑她父親的官位,隻怕嫁給皇子做嫡福晉都是可行的。


    曹大姑娘曹顏卻沒有宜綿對她自己的這種自信,她心中很是忐忑,她父親給聖上上了折子,想要免了她的小選,卻不想聖上讓她參加大選。聖上是何意思,她和母親都猜不透。這迴皇子格格來到府中暫住,她母親擔憂這是聖上的暗示,對這些個格格一點兒不敢怠慢,生怕這些人中以後便有她必須打交道的。她留下宜綿,打探京中消息隻是個托詞,目的是交好宜綿。不僅是宜綿,別些個格格她也是要交好的,留個麵子情。


    這些背後的事宜綿並不清楚,她聽曹顏問起選秀的過程,便將自己選秀的經曆說了,當然那些個上不得台麵的不好拿出來說,隻說了基本的流程以及一些簡單的注意事項。


    曹顏感激道:“多謝格格了,若不是格格指點,到時選秀我怕是要鬧笑話了,這幾日隻怕還要叨擾格格了。”


    宜綿道:“曹姑娘客氣了,不過是京中人都知曉的,江寧離京中甚遠才不好打聽,曹姑娘若有什麽問的,隻管過去尋我。”


    隔日曹顏果然去找宜綿了,問了些問題,又送了她許多精致的小禮物,宜綿也不推辭,大方受了。隻是曹顏走後不久,秋蝶便慌忙過來,湊在宜綿耳邊道:“格格,曹姑娘送的荷包裏有張五百兩的銀票。”


    “什麽?”宜綿也是大吃一驚。五百兩給她一個小格格,曹家到底是多大方?


    “格格,可要還迴去?”秋蝶問道。


    宜綿也很是猶豫。這曹家的銀子自然沒鹽商的銀子那麽好拿,鹽商地位太低,拿了就拿了,四阿哥又同意,一點兒後遺症都沒有,曹家可是朝廷重臣,拿了他的銀子,若是他找你辦事你推脫了,說不定曹家就要反擊了。可是,曹家用的是江南的賦稅,這五百兩的銀子不過九牛一毛,也許根本不放在心上,就是想結個善緣而已。


    要是四阿哥在就好了,問問他就解決了。現在四阿哥不在,宜綿又不是膽大的,隻能忍痛道:“下次曹姑娘再來時還迴去吧,已經有了500兩,能用上幾年,不必為這500兩冒險。”


    宜綿已經做了決定,秋蝶便不多說,點頭道:“奴婢明白了,格格放心。”


    她們做好了還銀子的準備,曹姑娘卻不過來了。她和家中別的姐妹一起將幾個皇子格格都拜訪了,到讓不少人受寵若驚。


    “格格,鈕鈷祿格格過來了。”


    不管是在揚州還是在江寧,鈕鈷祿氏一直沒過來串門子,她們兩個似乎有個默契,便是不在出來玩的時候見麵討嫌。現在鈕鈷祿氏打破這默契,隻怕是有什麽事。宜綿也不多想,讓秋蝶迎鈕鈷祿氏進門。


    好些時日不見,鈕鈷祿氏還是那個鈕鈷祿氏,穿了旗裝梳了旗頭,腳穿花盆底,說話聲音不緩不急,臉上帶了量出來的笑容,“耿姐姐這些日子可好?”


    宜綿也禮數周全道:“甚好。鈕鈷祿妹妹呢?”


    鈕鈷祿氏又道:“這江寧織造府甚是闊綽,比四阿哥府也不遑多讓,倒出乎我意料。”


    不知鈕鈷祿氏說這話是何意,宜綿便與她周旋:“江南是一等一富庶之地,這江寧織造府富貴些,也是尋常。”


    “是啊,江南確實富庶,聽說曹大人是聖上幼時伴讀,又曾做過禦前侍衛。因深得聖上隆恩,曹府之人才闊綽又出人預料吧。”


    聽鈕鈷祿氏像是喃喃自語一般的話,宜綿心中突然明了,隻怕曹家人也給她送了銀子,才讓她行事反常。鈕鈷祿氏過來試探,是想問該不該還銀子?她也缺錢?


    對於鈕鈷祿氏的試探,宜綿並不直接迴答,而是問道:“鈕鈷祿妹妹一向不愛出門,在曹家這些時日也是一直待在屋中?”


    “我不愛動彈,隻今日才過來跟姐姐說說話,還請姐姐勿怪我失禮。”


    “鈕鈷祿妹妹客氣了,也不知四阿哥何時才能過來,幾個阿哥的格格都在這府中,鈕鈷祿妹妹若是在屋中悶得無聊,不如去出門去見見她們,都在一個府中住著,可是難得。”這就是讓鈕鈷祿氏也去試探下別人。如果都收了銀子,那就都不用還。一是法不責眾,二是曹大人再大膽,也不可能收買所有皇子格格,這銀子就是用來結善緣的。


    鈕鈷祿氏何等聰明,明了地點點頭,道:“耿姐姐說的正是,都在一個府中住著,自然是要多聯絡,也好有個照應。”


    當下她便告辭,宜綿也不耽擱,去了隔壁。旁邊住了九阿哥的格格,見了也隻是打個招唿,到不曾好好聊上幾句。


    九阿哥格格郎氏熱情迎了宜綿進屋,“耿格格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


    宜綿笑道:“郎姐姐客氣了,打擾姐姐了。”


    郎氏大笑道:“瞧耿妹妹說的,咱們一樣的身份,能跟著阿哥一起出來,又有緣分一起住在這江寧織造府,合該多親近。”


    看郎氏是個爽朗性子,宜綿也不多繞圈子,笑道:“是啊,是要感謝江寧織造,好房子好飯菜款待著,熱情周到,倒讓我愧不敢當。”


    郎氏看了宜綿一眼,笑道:“有什麽敢不敢當的,都是皇子阿哥的臉麵,與我們這些個人是誰可不相幹,別說是銀子,我們爺連侍妾都收了好幾個。在揚州的時候,便納了一對姐妹花,叫什麽雲芙雲蓉的,倒是個好聽的名字,隻是迴了府中,隻怕又要放在角落裏,不知什麽時候才記起。”她說完,看宜綿睜大眼,很是詫異的樣子,又笑道:“耿妹妹怕是少見我這樣直白的吧。”


    宜綿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隻是好奇那對姐妹花。聽了名字便是個美人。”


    “確是美人,左右無事,不如讓她們過來給你見見。”郎氏說完,也不等宜綿迴答,便讓丫鬟去將人叫來。


    等宜綿見了薑雲芙,才敢置信,這個薑家的嫡女,也被她老爹送給了九阿哥。旁邊那個貌美的,便是她要獻給揚州知府的二姐嗎?


    薑雲芙見了宜綿,低了頭羞紅了臉,一句多不多說,似乎並不識得宜綿的樣子。


    郎氏對了薑家兩位姑娘可沒對著宜綿的好臉色,她提了聲道:“兩位妹妹,這是四阿哥府中的耿格格,大選進的府,與你們這些外頭招進來的身份可不一般,你們可別失禮,快些給耿格格請安。”


    看薑雲芙和她姐姐別扭行了禮,宜綿也不想她們繼續尷尬,對郎氏道:“打擾郎姐姐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先迴去了。”


    迴來自己房子,秋蝶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格格,這薑姑娘不是嫡女嗎?她爹真是狠心,連正室生的女兒都要送人。九阿哥府中那麽多侍妾,她沒根沒底的,以後日子怎麽過啊?”


    宜綿歎氣,“商人重利,果不欺人。銀子收起來吧,別人的事,我們管不了,就別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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