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端了半杯咖啡迴到辦公室,腦海裏翻騰,忍不住,還是撥了周勀的號碼,可是忙音響了好久那邊都沒人接聽,之後她又發了幾條微信過去,照樣石沉大海。

    那幾天周歆也很忙,前段時間病了一場,在家休養了幾天,過來上班手裏已經積了一堆事,加上瀘暘湖項目方案需要重新調整,整個星河都在沒日沒夜地忙。

    雖然周歆性格奔放,但是工作方麵她卻很謹慎,所以周勀的事她暫時擱在了一邊。

    中午休息時間,她沒出去吃飯,隻讓下屬給她捎了個三明治。

    思來想去,又把方如珊發給她的照片拿出來看了眼,光線不亮,但是照片裏的人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或許是女人的敏感,周歆隱約覺出一絲不對勁。

    她從抽屜裏拿了名片本出來,翻了幾頁,找到一條手機號碼。

    “嗨be,最近怎麽樣……是啊,好久沒聯係了……我啊,我迴內地啦,還是老樣子……沒問題,空了我去香港找你,哦對了,你上迴跟我提的那家私人偵探,上海的對吧,還做不做,給我個聯係方式?”

    ……

    常安一夜未睡,所以飛機起飛後便問空乘要了杯紅酒,喝完裹著毯子睡覺,但是睡得並不安穩,各種斷斷續續的夢,夢到了薛冰,夢到了小時候一家人生活在家屬大院裏,還夢到了陳灝東。

    那年他才9歲,被常望德領進門。

    “小安,過來,這是灝東,以後就是你的哥哥。”

    常安抱著洋娃娃從房裏出來,隻看到院門口站了個男孩,個頭精瘦,理了平頭,皮膚黑得幾乎發亮。

    她乖巧地喊了一聲:“哥哥!”

    常望德甚是滿意,可是男孩卻是酷酷的,抬了下下巴,沒理常安。

    常安小心靈受到了傷害,依她的性格應該要不喜歡這個“從天而降”的哥哥,但很奇怪,她纏他纏得更兇。

    “哥哥,你在幹什麽呀?”

    “哥哥,你陪我玩一會兒行不行?”

    “哥哥,你晚上一個人睡害怕嗎,我把我的洋娃娃借給你抱著要不要?”

    常安就像小尾巴似地跟在他身後,起初陳灝東真是神煩她,但時間久了,甩也甩不掉,慢慢也就開始習慣,而讓他們感情“突飛猛進”的便是薛冰的死。

    媽媽沒了,且是毫無任何先兆的暴斃,這對於當時隻有7歲的常安來說簡直是毀

    滅性打擊,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喜歡把自己悶在房間裏,不願意見人,也不願意說話,是陳灝東每天變著花樣逗她開心。

    兩個同樣失去親人的孩子,或者可以感同身受,彼此在孤獨又痛苦的環境中互相取暖。

    常安那時候就覺得,有哥哥真好,可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心裏貪念變得多起來?

    常安有時候覺得,自己內心應該住了一個女巫,小小年紀竟然喜歡上自己的哥哥。

    她根本不是好姑娘!

    至於周勀,常安從未把這個男人規劃在自己的人生中,即使數月前,“周勀”兩個字對她來說也隻是一個人名而已,如果當初不是周家來“求親”,換成李家顧家,或許她也會嫁,所以周勀隻是剛好在適合的時間出現,給了她一個適合的契機而已。

    但是現在情況好像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常安從夢中醒過來,隻身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整個機艙內安安靜靜,她戴了眼罩,沒人可以看到眼罩後麵那雙已經濕掉的眼睛。

    你看,她果然不是什麽好人,夢裏夢著一個,醒過來腦子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個。

    常安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成為自己最討厭的那類人。

    十四個小時的航程,飛機降落羅頓希思羅國際機場,當地時間傍晚時分,常安取了行李出關。

    而雲淩這邊,正值深夜。

    周歆洗完澡迴到床上,摸了手機,那個人依舊毫無迴信,已經一整天了。

    她幹脆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徐南那裏,直截了當,“我哥呢?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徐南倒沒什麽特殊反應,老實迴答,“沒有啊,今天周總都沒去公司。”

    “沒去公司?”

    “對,早晨給我發了信息,好像是有點不舒服。”

    這點倒出乎了周歆的意料,這麽多年了,工作狂周勀居然會因為身體原因曠工。

    “知道了,謝謝!”

    周歆掛斷電話,又抽了根煙點上,吞雲吐霧間,心裏某個想法漸漸清晰。

    她向來很會拿主意,並不是猶豫不決的人,而此時手機又震了震,一串陌生號碼的短信:“周小姐,您早晨讓我這邊查的資料,已經整理好傳到了您的郵箱!”

    幾乎同一時間,床頭打開的筆記本叮了下,右下角提示收到新郵件。

    周歆把煙咬嘴裏,拉過電腦打開,三四個

    附件,有照片,也有整理成檔的資料,她一份份看過去。

    其實也並非什麽重大機密,之前隻是沒人關注,現在找了專業的偵探公司查,短短十幾個小時就已經把林林總總歸檔成案,包括陳灝東父母的資料,他幾時進常家,常安幾時移民去倫敦,甚至兩人當年私奔短住的地方都被查得一清二楚。

    周歆快速瀏覽完,捏著指端小半截煙蒂,隔了好久才笑出聲來。

    真可謂人生處處是戲啊,她與周勀,常安與陳灝東,糾糾纏纏,曖昧糜亂。

    哥哥…都是哥哥呐!

    劉舒蘭和老同學出去聚餐,吃完之後又找了地方喝茶,迴來挺晚了,到家已經過了十一點,結果開門剛好見周歆從前廳跑出來。

    “誒你這麽晚還去哪兒?”劉舒蘭急喊。

    “我出去辦點事!”周歆迴,可話音未落人就已經跳上了車,發動,引擎轟鳴,一輛白色牧馬人在空曠的停車位上轉了半個圈就衝了出去。

    劉舒蘭氣得跺了一下,“這孩子!”

    周勀下午吃過藥之後在家渾渾噩噩睡了半天,天黑之後才醒,不能再睡了,去書房開了電腦,郵件一封封進來,才一天沒去公司,居然已經上百封。

    他篩選了一下,挑了比較緊急處理了,一晃又到了淩晨,正準備去衝個澡,門鈴響。

    當時他整顆心跳都明顯停了停,吸著拖鞋去前廳,結果打開可視視頻,小小屏幕上出現的卻不是那張臉。

    也對,她知道大門密碼,就算要迴來也不會按門鈴。

    “哥,開門啊!”

    周歆在門口喊,周勀過去開了門,冷風唿唿地灌進來。

    “我在外麵都凍死了,你怎麽迴事,耽擱這麽久才開門!”周歆邊抱怨邊縮著膀子擠進屋,又迴頭闔了門。

    屋裏要暖和很多,她抖了一下,脫了靴子和外套。

    周勀往下瞄了一眼,中長款的衛衣下麵隻穿了條勉強包住臀的小皮裙,裸腿,沒穿襪子。

    “你們女人都不怕冷?”

    周歆猛一個激靈,迴頭看他。

    周勀臉色沉了沉,“怎麽了?”

    “你聲音怎麽啞成這樣?”

    “……”

    周勀沒理,兀自往客廳那邊走。

    周歆弓身打來旁邊的櫃子,裏麵一排女士拖鞋,但都是粉藍白的色係,

    上麵各色毛茸茸的卡通圖案,這是常安的風格。

    周歆心裏嫌棄,但沒得選,隻能隨便抽了雙淺粉帶兔耳朵的棉拖踩到腳下,又追過去。

    “給你打電話不接,給你發微信也不迴,我是問了徐南才知道你病了,以為隻是普通感冒,結果…你看看你這頹廢的樣子…”她急吼吼跑過去要摸周勀的頭。

    周勀一手擋掉,“幹什麽?”

    這動作倒有些刺傷周歆,“怎麽,現在連額頭都不能給我碰一下了?”

    周勀也沒力氣跟她鬥嘴,指了指對麵的沙發,“坐過去!”

    周歆:“……”

    她站著愣了下,但還是乖乖扔了車鑰匙坐到了對麵沙發上。

    周勀就那麽半癱著,臉色鐵青,下巴都已經冒了胡渣出來,他抬手搓了下半邊臉,問:“這麽晚過來做什麽?”

    “來看你啊!”

    “我有什麽好看?”

    “生病了,好歹還是兄妹吧,來探下病也不行?”

    周勀也沒說話,他看上去精神極差,好像多說半句話都嫌煩。

    周歆歎了口氣,這麽多年了,似乎很少見他這樣。

    “怎麽,跟她吵架了?”

    周勀看過來,周歆嗤了一聲,“別用這種眼神瞪我,你這德性滿臉寫著老子不爽,還不是吵架了?”

    周勀:“……”

    他繼續不吭聲。

    周歆苦笑,“以前你對付我的那些本事呢,怎麽到她那就全部歇菜了?”

    周勀:“……”

    周歆:“還是說你壓根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周勀:“……”

    周歆:“看你這出息樣,要真不舍得就去追迴來啊,不就一趟倫敦麽,來迴也就二十多個小時。”她還在說風涼話,可是周勀眼神一寒,“什麽倫敦?”總算給了點反應。

    周歆卻一愣,“你不知道?她上午已經迴英國了!”

    周勀的眼神當即沉得像要吃人。

    她飛英國了?就這麽一聲不吭迴英國了?

    周歆慢慢迴味他眼中的變化,問:“要不我幫你訂機票?現在手機上直接可以訂,說不定今晚還有航班,要不要……”

    結果話還沒說完,沙發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轉身往樓上走。

    周歆嚇了一跳,

    “你去哪兒?”但根本得不到任何迴應,周勀直接上樓,很快聽到樓上房門一聲狠撞,震得屋子好像都抖了抖。

    周歆嘴角扯了下,嗬…想當年自己連夜飛去香港,兩年時間他也就有次出差在香港轉機的時候去看了她一次,現在常安一聲不吭飛去倫敦,周歆肯定,他斷然不會追過去。

    她太了解這男人的脾氣了,霸道,大男子主義,感情裏錙銖必較,寸步不讓,簡直自私得可怕。

    ……

    何兆熊接到消息後連夜從國外往迴趕,航班降落他也沒迴去,直接從機場奔醫院。

    何靈已經醒了,也從icu搬去了普通病房,一整天幾乎以淚洗麵,見到父親進來自然又是抱著哭了一通。

    孩子沒了,腿斷了,身上臉上還有不同程度被玻璃碎渣割開的傷。

    何兆熊看了也是心疼得不行,他一向寶貝這個女兒,不斷拍著何靈的肩膀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傷口發炎以後就不漂亮了,放心,爸會替你作主,聽話……”他跟哄孩子似的,好不容易把人哄住,又陪了一會兒,等何靈吃完藥睡了才鬆口氣。

    這邊陳灝東走近,“伯父!”

    “嗯!”

    何兆熊轉過來,臉色沉著,“跟我出來一趟!”

    兩人一路下樓,上了車。

    司機被遣走了,何兆熊摸了煙,陳灝東掏了打火機替他點上,一時也沒說話,等半根煙下去,何兆熊才開口:“事故處理好了?”

    “差不多了,交警大隊已經打過招唿,當一般交通事故來辦。”

    何兆熊點了下頭,表示讚同,又問:“那小畜生人呢?”

    “不清楚,今天我一天都在醫院,靈子情緒不穩定,我也走不開,不過昨晚他在,我沒忍住,訓了一頓!”他所謂的“訓”就是把何賓幾乎打了個半死。

    何兆熊臉色微恙,但也沒責備,隻拍了下他的肩頭說,“這小子混賬,你訓他也是應該,這件事上算是他又欠了你一份人情,這段時間你暫時不用去公司了,留在醫院多陪陪靈靈,等她身體休養好了,賓賓手裏那塊你也接過來,我對這小畜生已經沒什麽指望。”

    陳灝東輕舔牙,但臉上無恙,“謝謝伯父!”

    “謝什麽謝,都快是一家人!”何兆熊也對他表現出了極度的信任,又抽了一口煙,眸光變深,問,“瀘暘湖那個項目,後期你要盯緊一點。”

    “明白,目前一切進展順利。”

    “好,孫老那邊也給了準信,銀行沒問題,他可以讓李美玉一手搞定,頂多一個月吧,一個月後就能見分曉,到時候我們要做的就是出麵和榮邦談。”

    陳灝東頓了頓,假意問,“常書記那邊會不會有問題?”

    “你是說常望德?”車內掠過一聲細微的冷笑,“隻要不威脅他的利益,他一向明哲保身,所以這方麵他不會去多事。”

    意思點到為止,陳灝東嘴角也輕輕扯出一絲不易覺出的笑,但稍縱即逝,“好,我會提前開始叫人準備方案。”又頓了頓,補充問,“還是半山?”

    何兆熊意會不明,眸光氳了下,轉而突然問:“方如珊那個女人,最近賓賓是不是跟她走得比較近?”

    陳灝東刻意停頓了一下,假裝不確定地迴,“好像聽人提過兩句,但我沒多留意。”

    何兆熊:“她以前是星河的人,還跟周勀有過一腿。”

    陳灝東留意到何兆熊用的是肯定句,腦中迅速轉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換一家?”

    何兆熊卻笑,“當然不是,相反,她最合適!”

    ……

    第二日清晨,鍾點工阿姨照理來長河打掃衛生,進門卻聽到廚房傳出動靜。

    她了解常安的作息規律,這麽早肯定起不了床的,那就意味著此時廚房裏的肯定不是常安,而是另有其人。

    “周先生,您今天怎麽……”結果話音未落,一個陌生女人端著平底鍋迴頭,短發,高挑,寬大類似於男款的衛衣下麵兩條又直又白的裸腿,腳上卻吸了雙粉色兔耳朵拖鞋。

    那雙拖鞋王阿姨當然認識,是常安平時在家一直穿的。

    這變故…王阿姨嚇得當即出不了聲,周歆卻大方打招唿,“hi~早啊,你就是王阿姨吧?”

    王阿姨幹張著嘴,“誒……誒您好……請問您是……”結果問一半又意識到自己好像不該多嘴,立馬禁聲。

    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周歆立馬把平底鍋裏的煎蛋裝進盤子。

    “哥,我做了早飯!”

    周勀聽到動靜沉住腳步,很快見周歆端著煎蛋跑出來。

    這下周勀腦仁更疼了,寒著臉,問:“你怎麽還在這?”

    “我昨晚沒走啊!”

    “你…”話剛出口,又見一臉探究的王阿姨跟著走

    出廚房,周勀別過頭去舔了下牙槽,他不想在外人跟前多爭執,下了樓梯,直接把周歆拎到一樓客房。

    門又“嘭”地關上。

    王阿姨一臉見鬼似的,之後嘴裏嘖嘖出聲,“哎喲居然直接把女人帶到家裏來過夜,有錢人這關係可真夠亂的!”

    這邊客房,周勀沉吼,“你做什麽?為什麽留在這過夜?”

    周歆皺眉,“幹嘛這麽兇,我又不是沒跟你過過夜,再說小時候睡都一起睡過了,怎麽,現在…”

    “閉嘴!”

    “……”

    “趕緊滾蛋!”周勀嘶了一下,牽扯到喉嚨便開始咳起來。

    周歆見他咳得厲害,要去拍他背,周勀抬手擋掉。

    她又取笑,“行了,你都病成這樣了,我知道你要避嫌,但總得有個人留在這照顧你吧,我隻不過是……”

    “不需要!”

    “哥……”周歆試圖糾纏。

    周勀眸光寒涔涔地掃了眼,她瞥了下嘴,“知道了,你要避嫌,不過是不是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再說她又不在這,都迴英國了,我留下來照顧你兩天又有什麽問題!”

    周勀懶得再聽她說下去,直接掃開肩開門,結果門邊“咚”一聲,王阿姨拿著拖把假裝埋頭幹活,“哎喲這裏怎麽這麽髒,拖也拖不幹淨!”

    周勀舔了下牙根,一腳踢翻了旁邊洗拖把的桶,王阿姨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周歆卻在後麵朝她偷偷扮了個鬼臉,“別理他,他神經病!”

    薛文琇剛查出肝癌的時候也在醫院裏住過一陣子,找了專家會診,給了幾個方案,一,做手術,二,化療以控製癌細胞轉移,三,姑息治療。

    方案出來之後找常安商量。

    那時候常安還在學校,得知消息後沒有直接去見醫生,而是先迴病房與外婆聊了聊。

    老太太當時已經103歲高齡,卻依舊一襲手工對襟長衫,銀發盤成髻,臉上盡管蠟白無氣色,但仍舊沒忘了描上眉畫了口紅。

    她講究了一輩子,到哪都得把自己收拾得妥妥當當,然後坐輪椅上跟常安說,“囡囡,手術我肯定是做不了了,估計上了手術台就沒機會再下來,外婆還沒看到你成家,去了地下怎麽跟冰冰交代,所以還不能這麽快就走,化療呢應該會疼,還要脫頭發,反正橫豎都要走的,我總不能讓自己走得太難看。”

    常安心裏塞著一團氣,卻要佯裝微笑,“是啊,那咱就保守治療!”

    保守治療即隻吃藥,好在國外靶向藥療效好,又有團隊專家製定方案,配合護工和家庭醫生的精心護理,薛文琇的癌細胞控製了一年有餘,直至大約兩年前才有轉移惡化的跡象。

    醫生建議住院治療,但薛文琇還是沒同意。

    “你外公走了三十多年,你舅舅也走了二十多年,就連你媽都走了十四年,我到這歲數早就已經活夠了,所以往後的日子哪都不想去,養養花彈彈琴聽聽戲,挺好……不過唯一遺憾的就是你,冰冰托夢給我,一定要看著你成家,囡囡,要不外婆找人給你看看?”

    後來就有了她迴國與周勀“相親”,閃婚,成為夫妻。

    差不多兩年時間,薛文琇的病已經到了膏肓,最近幾個月幾乎隻能靠安眠藥和嗎啡來強撐著入眠。

    油盡燈枯,誰都知道這個道理,大概薛文琇自己也知道,好在她心態好,疼是疼,挺過那陣痛勁,她總還能讓傭人推著去花園裏坐坐,看看天,看看鳥。

    常安迴到倫敦住處已經天黑了,傭人和護工見了她都嚇了一跳。

    “怎麽突然迴來了?”說話的是華人護工。

    常安笑,“想外婆了,迴來看看,她人呢?”

    護工張姐噓了聲,“剛睡下。”

    “那我進去瞧一眼。”

    薛文琇的房間早就搬到了一樓,朝南,常安推門進去,藥味裏麵摻了一點花香。

    老太太果然睡了,小小一團縮床上。

    常安走近看了眼,比上迴迴來又瘦了很多,她咽了一口氣轉身,示意護工出去。

    到了門外才問:“最近情況怎麽樣?”

    “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晚上都能喝小半碗粥,差的時候試過兩天都沒進食,就上周,dr。lee過來給她掛了幾瓶營養液,又打了球蛋白,嚇得我差點打電話叫你迴來。”張姐已經服侍薛文琇快三年,自然有了感情。

    常安低頭埋口氣,“辛苦了,我這次迴來可能會住一段時間。”她簡單交代幾句,拎了行李箱上樓,臥室門一關,鋪天蓋地的眼淚便湧出眶。

    她總是最聽話的,所以薛文琇重病期間不準她留在倫敦,她便乖乖在雲淩呆著。

    可是七歲的時候母親突然去世,對於親人的死亡她心裏一直帶著刻骨的恐懼,她無法想象,如果

    連外婆也走了,她會怎樣,但是離別在即,她眼睜睜看著死神一點點逼近,卻又是另外一種窒息的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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