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愣了一下,在原地站著沒有動,周勀已經丟掉煙頭走了過來。

    寒風瑟瑟,他一身黑色的長大衣。

    常安看著麵前寒霜滿麵的男人,“抱歉,你…在這等很久了嗎?”

    周勀沒吱聲,旁邊同事卻已經先搶白,“小安,你們認識呐?”

    常安不知如何迴答。

    周勀突然揚唇一笑,“怎麽,不介紹一下?”

    讓她怎麽介紹?

    進工作室一年多她都很少和同事交流,況且也確實一直對外隱瞞自己已經結婚的身份,現在冷不丁讓她介紹。

    常安屏住唿吸沒動靜。

    旁邊同事倒有些等不及了,大抵出於好奇吧,一個勁問:“男朋友啊?介紹一下唄!”

    常安默默吞了一口氣,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背風而立,占盡身高優勢,臉色看上去極其正常,但眼底一抹寒光,正幽幽盯著常安看。

    常安最終很勉強地笑了聲,“這位是我先生!”

    “先生?我去…小常你已經結婚了啊?”

    “怎麽之前都沒聽你說過?什麽時候的事?”

    一時周圍唏噓,同事一臉不可思議,而之前說要開車送常安的那名男子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周勀依舊臉色無恙,隻是很自然地把常安攬到自己身邊,“抱歉,時間有點晚了,我先帶我太太迴去。”周勀疏離卻又不失禮貌地跟在場各位打招唿,繼而攬著常安離去。

    車子就停在數百米之外的路邊,一幫同事看著常安被周勀塞進車裏,一輛黑色賓利,光滑漆麵在路燈照耀下猶如一麵鏡子。

    很快車子啟動,巨大車身在路上拐了一道彎,直接揚長而去。

    自上車之後周勀就一直沉著臉,常安已經意識到他有些不對勁,好不容易憋到十字路口,剛好要等個紅燈。

    常安偷瞄他一眼,問:“是不是在那等我很久了?”

    周勀不吭聲。

    常安繼續:“其實你不用特意繞過來接我的,我自己打車迴去很方便。”

    周勀繼續不啃聲。

    常安感覺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輕輕咽口氣,“而且我知道你很忙,以後再……”

    周勀:“你還想有以後?”他總算迴了一句,卻是惡狠狠的,聽上去態度極其不和善。

    常安還沒反應過來

    ,前麵紅燈開始閃,周勀一腳油門踩下,車頭急彪出去,常安身子因為慣性往前衝,又急速被安全帶扯了迴來,“砰”一聲,後背連後腦勺重重撞在皮椅靠背上。

    常安被撞得頭暈目眩,再看周勀那張緊繃的撲克臉,心裏也開始蓄了小火苗。

    什麽意思嘛,莫名其妙,陰晴不定!

    兩人就以這種“冷戰”模式一路沉默到家,車子停穩之後常安拿了包就要下去,結果手臂被周勀一把拉住。

    “難道你就沒什麽話要跟我講?”

    “講什麽?”常安口氣也不大和善。

    周勀將她手臂捏得更緊,“講你今晚突然跑去和人吃飯,那什麽亮哥,他是誰?”

    “我同事!”

    “僅僅隻是同事嗎?”

    “不然呢?”

    “難道他沒有在泡你?”

    “……”

    常安被頂得話都有些接不上,轉念目視周勀的眼神,冷淡憤怒,還明顯帶著一股道不明的嘲諷。

    “請你注意你的用詞!”

    “怎麽,我說錯了?”

    “他隻是我的同事,我承認今天吃飯的時候他向我獻殷勤,之前也有兩次暗示過想追我的意思,但我…”

    “所以這就是你刻意隱瞞自己已經結婚的原因?”

    “什麽?”

    “男未婚女未嫁,這樣你才有被異性關注並且與之亂搞曖昧的機會!”

    他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結論,幹淨利索,仿佛常安就是這種人。

    常安聽完簡直不可思議!自己在他心中就是如此不堪?

    “對,我確實隱瞞了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但僅僅隻是因為…”

    “隻是因為什麽?”

    周勀咄咄逼問,常安卻一時迴答不上來,或者找不到一個準確的陳述來解釋中間的關係。

    最初和周勀結婚,她的確不願意讓太多人知曉,畢竟這段婚姻對她而言隻是一個空架子,早晚都會走向結束,何必多此一舉告知別人自己已經結婚了,然後等離婚之後再費口舌跟那些人解釋呢?

    更何況工作室那份工作對常安來說隻是打發時間的消遣工具,她平時很少去坐班,也並沒打算長幹,那些同事於她而言也隻是生活中的過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這些放到周勀眼中卻似乎變成了另外一

    種目的。

    常安一時無法組織合適的語言,周勀冷冷審視她眼中的猶豫,彼此對視幾秒,最後他直接哼出聲,“所以我並沒有說錯,亮哥也好陳灝東也罷,我們之間這段婚姻對你來說其實也隻是幌子,說到底你不也在利用這段關係四處留情與人牽扯不清麽?”

    大抵爭吵的時候總是喜歡往彼此最痛的地方刺。

    當初她指著周勀說他利用這段婚姻來掩飾他與周歆的關係,而現在他也同樣以牙還牙把這句話還給她。

    或許半個月前他這麽說常安並不會覺得怎樣,畢竟也算事實,他又沒說錯,可現在猛聽他這麽講,常安發現自己開始無法接受,心裏像有什麽委屈不斷往上竄。

    他怎麽可以這樣,他怎麽可以這樣講呢?可是常安一時又找不到話來反駁,最能瞪大眼睛,老半天就嗆了一句:“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

    “對,不可理喻,不講道理,放手……我要下車!”

    “……”

    常安也懶得再多解釋,情緒矛盾激發的時候好像什麽話都成了多餘,所以直接用勁一甩,甩開周勀的手就開門跑了出去。

    周勀涼在車內,外麵寒風厲厲,草坪上還有未融化的積雪。

    他自下午開始給她發微信,她敷衍幾句,後麵就開始一條不迴,悶悶憋得後半場會議都沒心思好好開,總算忍到處理完手頭的事給她打電話,不顧自己還餓著肚子,也不顧半天高強度會議人有多累多疲憊,巴巴繞了半座城開車去接她,結果看到她喝了酒與一幫男女同事說說笑笑地走出餐廳,這也就罷了,她有交際的自由,周勀還沒變態到把她關在家裏不允許出去,可居然有人當著他的麵說要追她,搞半天整個工作室的人都不知道她已經結婚,那麽他算什麽?隱形人?死人?還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把他納入親近範圍而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

    這才是周勀最無法忍受的地方,以至於越想越覺得鬱結,一手敲在方向盤上,眼看屋裏已經亮了燈,常安那性子其實擰起來絕對不會服軟,可是周勀脾氣也沒好到哪裏去,特別是這種事上他比一般男人更小氣,所以最終一口氣頂到嗓門眼,重新踩下油門,車子在地上擦了一條痕。

    常安坐在二樓臥室,她告訴自己別難過,無所謂的對不對,本來就是一段隨時都會結束的關係,何必生氣何必為之耿耿於懷呢,可是她很快聽到樓下車子發動的聲音,還是忍不住躲到了窗簾後麵,眼

    看著黑色車身重新從車位開出去,狠狠一個轉彎,軋過草坪和積雪,轟嘯著就開出了院子。

    常安覺得那一刻突然有些喘不過氣,用勁扯開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又脫掉外衣,猛一下就紮到了床上……

    ……

    感情大概是這世上最難經營的東西,需要時間,契機,天時和地利,更需要彼此的寬容和諒解,但是周勀和常安不行。

    他們以最錯誤的方式開始,需要比別人付出更多信任才能結出果實,可是彼此毫無條件的信任談何容易?

    時間太短,毫無基礎,三言兩語就能將前幾日努力堆砌起來的和諧局麵全都擊得一敗塗地。

    那晚周勀沒有迴來,後麵的一個星期也沒再迴長河一趟,但這次常安的心情不同於上一迴。

    上一迴她以為自己和這個男人睡了,不管是出於愚蠢的傳統思想還是被男女之事衝昏了頭腦,她當時確實慌了神,以至於日思夜想,總盼著好歹見一麵把話說清楚,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她顯得很冷靜。

    或許是時間和空間上的突然富裕能讓她好好靜下來審視一下自己和周勀之間的關係。

    她承認最近這段時間自己和他走得很近,近到可以一起吃飯看電影甚至同床共枕,但是又能如何?

    常安骨子裏其實是個偏理性的人,她的理性在於認準一樣東西會直線前進,看似平時懶懶散散地生活,可是心裏明明很清晰地為自己劃了一條線。

    當初她迴國與周勀結婚,目的是可以創造機會與陳灝東見麵,無論結果如何,她當時需要為自己整個青春的愛戀再拚搏一次,而這段婚姻對她而言真是隻是一個輔助工具。

    現在陳灝東已經快要和何靈結婚,她痛過,傷過,哭過,不能說這道傷口已經痊愈,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算她多麽不情願也隻能逼著自己去接受,去麵對現實,剩下的便是讓自己如何從這段長達十多年的感情糾葛中脫身出來,而周勀自始至終都是她人生計劃之外的人。

    盡管自己承認最近幾天有些偏離方向,但是好在適時冷靜,幡然覺醒。

    常安覺得,自己或許該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整理一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包括以後的打算!

    之後一周時間常安沒和周勀聯係,她努力讓自己迴歸到之前的生活,早晨睡到自然醒起床,吃點東西,曬會兒太陽,然後開始畫畫,基本畫上大半天,天黑之後她就停止。

    睡前泡一個熱水澡,一杯紅酒,看會兒雜誌再上床睡覺。

    一切仿佛又迴到了遠點,唯一不同的是現在多了一個王阿姨,她白天會過來給常安做兩頓飯,不過自從上次被常安頂了一句之後她似乎也開竅了,隻默默幹自己的事,基本不再提周勀。

    隻有一次,上午,常安剛吃過早飯躺在陽台的搖椅上曬太陽,王阿姨突然從客臥過來。

    “常小姐,先生房間的被套床單要不要換一下洗幹淨?”

    當時常安正在刷微信,刷到一條常佳卉的留言,告知自己被周歆喊去榮邦幫忙,閉關兩天,純封閉式工作環境,連手機都不能帶進去,所以特意跟常安說一聲別聯係。

    常安才知道這段時間周勀不來長河的原因,原來是和周歆在一起。

    她突然就想到前段時間四人一起吃飯,就是泰國火鍋那次,周歆和周勀當時麵對麵而坐,不時為了工作交流幾句,當時那種場麵甚是和諧,而常佳卉的這條微信令她腦中瞬間就浮現出一種畫麵:封閉的會議室,工作氛圍快速緊張,而他們倆彼此扶持協辦,為某個點爭論,辯駁,最終又說服對方,一男一女,一柔一剛,共同進退,又一起品嚐其中的艱辛與壓力,這大概才是世上最好的感情。

    常安又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留言,迴答:“最近那個房間應該沒人住,換一下吧,麻煩!”

    王阿姨出去之後常安又重新躺迴搖椅,身上裹著披肩,頭頂一輪懶洋洋的太陽。

    她的生活閑散舒適,而周勀這邊確實截然不同的兩種場景。

    電話,電郵,方案,預算,設計圖上的線條和財務報表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最近一星期周勀幾乎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而且即便睡著也是各種夢境和思緒,整個人完全處於繃緊戰鬥的姿態,因為瀘暘湖那宗地即將掛牌上市。

    公告顯示競拍時間定為1月18日,而最近一周榮邦和星河的團隊幾乎閉關進行最後核準與定案。

    這是一場硬仗,號角已經吹響,周勀是整支隊伍的領頭羊,承受的壓力肯定無法想象,但既然已經決定吃下這塊地,所有準備都是朝著這個目標全速前進。

    好在經過一周惡戰,總算進展順利。

    14日下午進行總結會議,會議持續了四個小時,最終還是趕在了天黑前結束。

    算是塵埃落定了,大家可以暫緩一口氣,周勀也宣布第二天放假一天讓團隊成員迴去整頓休息一下,可

    大夥兒吵著嚷著要出去吃飯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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