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湖上麽還有個說法,說這封百裏,在民國時期借助姬家的勢力,籠絡各家門客自立門戶了。”陳瞎子說到這裏時,吧嗒了一下嘴,“不過照我看麽,這個門戶連個名兒都沒留下,想來是謬傳了。”


    據說每家的令牌都以不同材質製成,其中均有封印守子的力量,也是各家用以號令陰匠江湖的法印。


    我看看身上這塊烏黑的木質令牌,也沒覺得它真的有號令人的威力,可能是因為整個陰匠行當中落,大家也不當迴事了。


    隨著陰匠的發展壯大,除了門客之外,還衍生了另外一個行當,那便是所謂的陰料商,古時陰料商有個挺雅的名字叫做“蔭賈”,以為陰影下的商人,但這個看上去挺文雅的名字在民國那會兒完全叫不下去。


    實在是因為文盲太多,導致陰匠五家的門客素質也直線下降,全都是些險些落草為寇的社會盲流,於是有人幹脆一口氣給改成了陰料商這個通俗易懂的說法。


    陳瞎子說,他和端木都生於民國後期,那時社會上太亂,各家都練就了一身保命的本領,陳瞎子本人就是個耍毒器的高手,隻不過後來因為眼睛瞎了這才偃旗息鼓,至於那端木老頭兒,所擅長的也是用毒。


    我忽然意識到,端木所賣的鬼包子,的確是投毒的良器。


    據他說五家裏的門客各有千秋,雖然當家的和其嫡傳後人都以厭勝為武器,但門客各個卻都是打鬥的高手,其中陳家擅毒,奚家擅武,胡家擅硝器。


    “那我葉家呢?”我聽到這裏忍不住問道。


    陳瞎子哈哈一笑道:“你葉家?你們葉家啥都不擅,祖祖輩輩都是老實木匠,你說能幹個啥子名堂!”


    見我一臉錯愕,陳瞎子趕緊更正道:“不過說起來啥都不擅長,倒也啥都擅長,你葉家是五家中最會治木的一家,據說得了不少木匠宗師正統的技藝,所以做出來的東西巧奪天工,所以門客們都以木為器,但這些都是流傳啦!”


    行至建國後,各家的門客都已四散,更談不上什麽擅長與否。


    至於姬家,不用問也知道,江湖上還是沒有他們的傳說,姬家的宗主施厭勝都了無痕跡,更別說得其真傳的門客會用什麽手段,陳瞎子說,大概見識過姬家手段的人都死絕了。


    至於姬家門客封百裏留下的那首詩,陳瞎子倒是記得。


    “甲乙木,無水溪,八字飛宮定乾坤。石皮破,曉月寒,葉無枝頭木不棲。一歲一甲子,金釵鳳頭無人及。好個大皇帝,天下歸一統。術入山,山入木,木入連理枝,寅甲戊戌點個卯,卯下壬癸午。”陳瞎子搖頭晃腦,一字一頓地把這首詩的前半首背了一遍。


    我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此詩究竟寫的是什麽。


    陳瞎子嘿嘿一笑道:“這封百裏本是個門外漢,隻是因為當時姬家的宗主賞識,教會了些簡單的五行理論,你就當個打油詩看看,在我看來,這首詩裏寫的主要是五家的內容,其中‘術入山、山入木’這一段,大概講的是一本古書即將現世,你說,五家都在的古書,是什麽?”


    我一愣:“難道,是《卜陰逆法考》?”


    甲乙東方木,取東字則為陳,無水溪定是奚,石皮破,有道是石皮破為古,曉月寒單一個月,古月為胡,葉無枝頭木不棲,指的則是我葉家,但寅甲戊戌點個卯是啥意思,我全然不知何。


    “當然是卜陰逆法咯,難不成還是金瓶梅呀,寅甲戊戌點個卯,這個卯就是全句的關鍵,卯下壬癸午,指的是逢戊戌之年,卯方之下,壬癸之位,便是此書現形之際!”陳瞎子就著晦澀的字句解讀道,同時又把剩下的幾十個字全告訴了我。


    全詩共一百五十字,分五段,每段三十字,被後人稱為《卜陰指迷賦》。但眼下這個指迷賦讓我反倒迷糊了。


    通讀全詩後,依舊是晦澀難懂,但既然此詩前半段講的是《卜陰逆法考》的下落,難不成,真的會在戊戌年卯月現世?


    我略一掐算便知,今年是戊戌年,卯月在陰陽五行分類中數木月,按照古黃曆稍一推算便知,大概是正月前的某一天。


    而剩下的,怪我自己才疏學淺,隻能記下,卻不能理解半分。


    陳瞎子念完全部一百五十字的怪詩後,猶自迴味著詩中字句,點頭晃腦,我已經覺得腦子快當機了。


    怪不得這瞎子到了秀水村之後便不再去其他地方,之前我曾判過這個小山村的格局,正好位於一個風水穴眼上,而這個穴眼正好處於壬癸之位,恰好和《卜陰指迷賦》所述“卯下壬癸午”驚人地一致。


    如果按照《卜陰指迷賦》的記載,今年戊戌年和明年交界之時,位於壬癸之位的那本古書即將現世!


    這瞎子守在這裏,難道也是為了尋那本久已遺失的逆法典籍?我不免在心中打了一百二十個問號。


    “想到啥啦?”陳瞎子見我許久未說話,拿手捅了我一下。


    “那麽說來,確實是封百裏將這本書搶走後又封存起來了。不然怎麽叫封百裏呢。”我若有所思地胡亂謅了一句,趕緊搪塞過去。


    “切,瞧你這牽強附會的,別人不知道以為是個文人,實則滿嘴的胡說八道!”陳瞎子推了我一把,滿臉鄙夷。


    日子在學習中過得很快,轉眼呂小布和珞小溪已經迴城許多天了。我一直想著聯係他們,卻時常被陳瞎子強壓的學習計劃打亂,到了快周末的時候,意外接到了小徐的電話。


    小徐在徐先生過世後便一直沒有迴徐先生的落葬之地祭拜,我正覺得有些不對勁,電話那頭他說出了原因。


    原來,自從章女士讓一輛垃圾車在大街上給碾成了肉餅之後,小徐便失去了所有親人,學業上也不盡如人意,索性在兩周前辦了休學,現在已經南下去廣州打工了。


    接著徐先生拿命換來的一點積蓄,小徐準備在廣州開一個川菜館,算是創業,也是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我聽完後覺得異常唏噓,原本一個還算完整的家庭,讓我這麽一折騰,竟然就此陰陽兩隔四分五裂。雖然小徐說得輕巧,但他小小年紀便一個人去城市打工求生存,是怎麽都讓我高興不起來的事情。


    也不知徐先生泉下有知,是否會為今天的結果感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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