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要迴來了。


    畢竟玉京這邊大局已定,西域道府和昆侖道府也鬧不出什麽亂子,她再留在西域道府便意義不大了。


    而且張月鹿的職務是天罡堂首席,而非西域道府的代府主,正常工作就是該留在玉京。


    反倒是齊玄素,賴在玉京不走才有問題。


    所以兩人相聚總是匆匆,你剛來,我便要走了。


    齊玄素帶著小殷去接張月鹿,這一路上,小殷是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提她的事情,也不要說漏嘴。


    齊玄素隨口應下,故意不把話說瓷實了,就看著小殷急眼,抓耳撓心,上躥下跳。


    來到玉京城外的港口,齊玄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待遇再次提升,雖然他沒有讓人提前通知,但港口方麵還是專門給他清場,開辟特殊通道,討好諂媚的意思幾乎是擺在了明麵上。


    齊玄素接受了這種安排。


    他當然可以把港口負責人喊過來,義正辭嚴地斥責一番,表示下不為例,給自己立個牌坊。


    可齊玄素並不排斥這種特權。


    若是沒有這件錦衣,世人怎知我富貴還鄉,出人頭地?


    這叫不忘初心。


    當年齊玄素最大的夢想就是佩慧劍,也就是做二品太乙道士,做個白板真人就心滿意足。所以他的初心就是出人頭地,爭一口氣,難道是做道德聖人嗎?


    境界是一點一點上去的,不是一下子就上去的。


    最起碼如今的齊玄素比過去的齊玄素要好太多了,還知道關心道門,不像以前那樣隻關心自己。


    也許再過個幾十年,齊玄素到了花甲年紀,真正拿起來了,也就能學會放下了。比如說,等他做了大掌教,就可以脫了錦衣,換上一身九品道士的服飾,表明自己不喜歡權力,一心為了道門。


    關鍵是現在還沒做大掌教。


    那麽這身錦衣便不能脫。


    很快,張月鹿的飛舟出現在上空,開始緩緩下降。


    小殷最後一次叮囑道:“老齊,咱們可說好了,不能跟老張提。”


    “知道。”齊玄素終於給了個準話,讓小殷放下心來。


    伴隨著毛毛細雨,飛舟平穩降落,掀起層層碧波。


    然後放下舷梯,張月鹿的身影出現在舷梯的盡頭。


    齊玄素一拍小殷的後背:“該你了。”


    小殷開始有氣無力地拍巴掌,完全是敷衍了事的樣子:“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臉上寫滿了高興。


    就好像孩子結束了假期,要投入到快樂閑適的學業之中。


    好高興哦,又要念書學習了。


    就是人有點少,隻有小殷一個孩子,畢竟玉京是字麵意義上的成年人世界。


    張月鹿走下舷梯,嗔怪道:“你們倆唱的是哪一出?還清場了?”


    齊玄素道:“我可沒下令,是有人想結個善緣,我是與人為善。”


    “你這不叫與人為善,你這叫和光同塵,甚至還有點樂在其中。”張月鹿一口道破齊玄素的心思。


    在張月鹿身後還跟著林元妙。


    齊玄素沒接張月鹿的話茬,而是順勢跟林元妙打招唿:“老林,辛苦了。”


    張月鹿也不好再說什麽,夫妻之間也要留有幾分餘地,齊玄素明顯不愛聽這個,齊玄素又不是小殷,她還能揪著耳朵教訓不成?


    道門高層的聯姻,不外乎是這麽幾種情況。


    第一種是蠢人配蠢人,基本上各種奇葩事情都是這些人幹出來的,每次都要長輩出來擦屁股。


    第二種是聰明人配聰明人,可誰都瞧不上誰,或者合不來,表麵上相敬如賓,實際上各玩各的。


    第三種則是夫妻齊心,一門心思要進步。一般是一方負責奮鬥,另外一方負責輔助,若是負責奮鬥的栽了跟頭,甚至能自殺保全家小。也就是所謂成功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女人。若是負責奮鬥的一方想不開要換老婆,那麽另一方能把派係都給炸了。


    齊玄素和張月鹿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們是第二種和第三種的結合,夫妻齊心,可沒有明顯的輔助,張月鹿也有自己的事業,不曾完全站在齊玄素的身後做個賢內助。不過齊玄素明顯進步更快,所以還是要以齊玄素為主。


    到了他們這個地步,道門地位也決定家庭地位,兩者是統一的。


    其實不僅是夫妻如此,母子也是如此。


    就拿皇帝來說,如果太後的家庭地位更高,那麽肯定是太後的權勢在皇帝之上,皇帝隻是個傀儡。如果皇帝掌握了實權,那麽家庭中也肯定是由皇帝做主,太後也要求著皇帝。


    所以張月鹿再怎麽強勢,也不能強壓著齊玄素怎麽樣,隻能說夫妻二人互相尊重,平等交流,協商解決。


    現在齊玄素顯然是在迴避這個問題,張月鹿也是無奈。


    齊玄素跟林元妙打了個招唿後,巧妙地換了話題:“紫極大真人前腳剛走,你就迴來了,可惜沒有見到紫極大真人。對了,還有一件事,薑大真人決定飛升,左右就是今年的事情了。”


    張月鹿輕輕“啊”了一聲:“薑大真人要飛升?未免太著急了吧?”


    齊玄素歎息道:“我也是這麽認為,不過薑大真人去意已決,大掌教表示原則上同意,木已成舟。”


    張月鹿想了想,問道:“還有呢?”


    齊玄素示意去車上說。


    一行人上車之後,齊玄素才說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掌教決定燒第一把火了。”


    張月鹿敏感性還是有的,立刻問道:“燒在哪裏?”


    齊玄素輕聲道:“五代大掌教。”


    張月鹿的臉色凝重起來。


    五代大掌教更換三位副掌教大真人,權勢達到頂點,可在五代大掌教飛升之後,也迎來了最狠的反攻倒算。


    簡單來說,五代大掌教被六代大掌教全麵否定了,這也是六代大掌教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


    偏偏又沒有完全否定,因為五代大掌教功勞太大,怕動搖道門根本,所以在最後關頭被叫停了。


    可也沒有推翻前麵已經做出的否定。


    不上不下,僵在那裏,被冷處理了。


    從道門官方層麵來說,五代大掌教遲遲沒有蓋棺定論。


    六代大掌教也跟著沒有蓋棺定論。


    關於這兩位大掌教的眾多評價,都是眾人私底下的說法,不能代表道門。


    道門的評價是要上史書的。


    現在七代大掌教要在五代大掌教的事情上做文章,那就是要蓋棺定論了。


    張月鹿不由問道:“具體是哪方麵?”


    齊玄素吐出兩個字:“翻案。”


    張月鹿隻覺得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思索了片刻:“會不會太急了些?三師還在呢。”


    齊玄素道:“這也是薑大真人的意願,他會在飛升前全力促成此事,如果三師有異議,那麽他會直接出麵硬頂。用薑大真人自己的話來說,他一個馬上飛升之人,也不怕什麽。三師總不能因為這件事把薑大真人給殺了,再把大掌教給廢了,如今的三師早就不是鐵板一塊了,多半會默認。”


    張月鹿點了點頭。


    就在張月鹿返迴玉京的第二天,大掌教召開升座後的第一次金闕大議,所有參知真人都要參加。


    按照慣例,這次議事是對前任大掌教的一個總結,類似新君登基給大行皇帝上廟號、諡號,不過這次的情況比較特殊,六代大掌教沒有完成對五代大掌教的評價,所以要先從五代大掌教那裏梳理過來。


    在大議上,大掌教說:“有些曆史問題,你不去談,諱莫如深,那麽別人就會去談,解釋權就落到了人家的手裏。人家就可以隨意歪曲捏造,甚至是詆毀我們。所以要日日談,月月談,年年談,越談越清楚,越談越明白,絕不能有絲毫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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