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館的後院裏,陽光已經漸漸地虛弱了,花壇裏的一些花仍舊還散發著濃烈的香味,看得出來他仍然還在對艾米利老人的失蹤感到困惑,在院子裏他再次向我吐露了他對艾米利的感情,我說世界上總是在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也許不久之後的某一天艾米利會重新迴來。他笑了笑,看上去仍舊很無奈,然後接過我的話說:“這樣的幾率不知道會有多少。”

    “沒有發現屍體始終是幸運的。”我說。

    “當然,我還抱以希望,我也希望他真的能夠再迴來。”

    “別擔心,我想他應該是會迴來的。”

    “但願如此。”

    我把‘時光末班車’這個詞語對馬力又提了一遍,他並沒有多大的反映,他說也許這隻是艾米利老人的一句口頭禪而已,我們在院子裏聊了一會,他說最近幾個晚上他總是想起幾年前與艾米利一起到野外去作畫的情景,而最近的夢常常在他醒來之前告訴他一個叫‘墨蝶’的地方,他還去到了那裏,也見到了艾米利老先生。我說也許夢裏有什麽指引,他隨即搖搖頭,然後說猜測往往會把我們帶往另一個迷途的方向,我說要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在夢裏出現的次數頻繁的話,那麽也許會有某方麵的暗示。盡管我一直辯護但是他還是否決了我的一切構想,他一直認為這隻是現實與夢境的巧合罷了。

    艾米利的消失在附近漸漸地傳開了,各種版本的傳言漸漸增多,不過大多數人都相信他依舊還活著。在我們吃過晚飯之後馬力陪我來到莊園,他指著那座園子裏的墳說那是艾米利的妻子的,是耶路撒冷本地人,三年前死於心肌梗塞,此後艾米利便停止了繪畫,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我首次走近去看了看墓碑,大理石上刻著的詞語大多是我不能夠辨認的。馬力說艾米利與他妻子生前很相愛,是一對家庭的典範。我問起了他們的兒女,馬力說:“他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在斯裏蘭卡,都已經成家了,他們一直沒有來過耶路撒冷,隻是在春天的時候艾米利會與他妻子迴去看他們。

    “他還真是古怪。”

    “大概畫家都是這樣。”

    “我覺得他應與他的兒女生活在一起。”

    聽後馬力笑了笑,這時候我們已經在爬樓梯了,他說:“這似乎不大可能……”

    “怎麽會呢?”我問道。

    “他離過婚。”

    “那墓碑下的是他的?”

    “他離婚之後才來到耶路撒冷的,墓碑下的是他第二任妻子。他對我說過到了耶路撒冷才找到了真正的快樂。”

    馬力說著帶我爬到了樓頂。“這裏風景很美。”我說,不過我沒有加感歎的表情。

    “是的,我有空的時候都會爬上來看看。”

    “艾米利會上來嗎?”

    “他以前總是在這裏作畫,也許有大半的作品靈感來源於此。”

    “這像是一幅畫。”我確實被眼前的情景感動了。

    “等過段時間我帶你去一趟橄欖山。”馬力說。

    “美嗎?”

    “當然。”

    在樓頂我們度過了大概一個小時,落日徘徊在地平線上,馬力說起了他與艾米利老人過去的那些故事,有些也確實很感人,我問他艾米利是否辦過畫展,他說在超過十個城市裏辦過巡展,之後我們又說起了一些瑣碎的事情,我問他是不是會想家,他說幾乎在每一個節氣來之前都會想家。當我問起為什麽不迴去時,他說有些事情隻能夠想象,而現實要做到是極其困難的,聽他這麽一說我似乎也產生了一些感受,我仰起頭看看天空,我問馬力是否能夠為我寫一封信迴去,他接受了我的請求,並且很快就附諸了行動,在黃昏來臨之間我們已經坐在二樓的屋子裏開始寫信了,我在一旁口述,而他幫我代筆,此時哥哥的樣子完整地浮現在我的心裏,悲傷慢慢襲擊了我。

    馬力離開時天還未黑定,走的時候他囑咐我夜裏留心一點,艾米利的書房裏藏有許多的畫冊,我對他點點頭,我說我本身就是幹守護這一行的,他對我笑笑便離開了。

    夜很快吞噬了一切,我下樓去關上了大門,我剛要上樓又想起了那隻牧羊犬,我到廚房裏去給它做了一些食物,我去給它送食物的時候他正趴在一棵石榴樹下,但是見到我之後它就蹦了起來。我以安逸的姿勢斜躺在沙發上,電視上正在播放著馬焉介紹給我的碟子,我剛坐下幾分鍾,突然隔壁有響動的聲響,我的第一反應是貓,要不了幾分鍾它就會離開,我繼續守著電視看,開始跟著電視上重複一些簡單的句子,直到劇烈的響動產生之後我才打算站起身去看看,我穿上鞋順著過道走進另一間屋子,我並不知道燈的開關在哪個地方,我更不知道那是一間擺放什麽的屋子,我隻是打算去跺跺腳,或者吼幾聲把貓嚇走,我暫時沒有感應到更恐怖的事情會發生。

    從狹長的過道裏伴隨著內心的幻想影像我漸漸地接近了響動的地方,我伸手扶著窗戶邊的窗簾,腳步緩慢,正當一切又處於安靜之時,我的內心裏快速變換了數十張裹屍人的畫麵,這隻是短暫的自我恐嚇,當然了因為此時的光線幾乎為零,我繼續朝前走了幾步,一切都處於安靜之中,一切都結束了,之後我停止了腳步,約莫幾秒鍾之後,我打算返身迴到客廳,就在這時一陣幻覺侵襲了我的大腦,隨之,恐怖的掙紮呻吟從我的腳下傳來,頓時我的腦皮縮緊,似乎有少許的頭發脫落,接著又是一聲哀號,我大步跑迴客廳,我四處巡視,最後我找到了火柴和一支蠟燭,我再次慢慢靠近,當一隻形若老鼠但是大過老鼠的動物血腥地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的同情心驅使我去拯救了它。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艾米利老人擺下的老鼠夾,正好夾住了它右腿到脖子的地方,不過在事後令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老鼠夾夾住它之前,另一跟半尺長的鋼絲早已從肚子上射重了它,鋼絲細度隻能夠以毫米在計算。

    我並未為它包紮傷口,因為我不懂得為動物去做手術,我也知道即便動了手術它同樣是死,所以我將它送到了樓下的一棵樹下,至於明天它是否會死於園中,這個並不是我應該考慮的,我很快又迴到樓上去,此時已經沒有了學習的興趣,我拿起了艾米利老先生的畫冊來看,筆法很清晰。夜並不打算因此而清淨下來,從對麵玻璃裏印照出來的影子嚇了我一跳,我以為這影子來自樓下的那座墳裏,其實這隻是我自己的影子罷了。

    正兒八經的幻覺來自深夜,開始的時候我失去了睡意,恐懼的色彩仍舊沒有在我的心裏退去,等瞌睡真正來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我把電視和電燈都關了躺在沙發上,一個聲音從黑夜的某一個偏僻的地方傳來,它在我的耳邊徘徊著,一刻也沒有停下來,在我半眯著眼睛的時候,無數個黑影在屋子裏舞弄,我當然知道這是幻覺,我隻能夠把眼睛緊緊閉上,任由縈繞的淒厲在我的內心深處碰撞,我把身子放平,我知道恐懼離我很近,但同時它又很遠,它似乎無法接近我,但是它卻束縛著我,從那一副血肉模糊的紙片開始,‘擁抱死亡’的七彩畫麵就控製了我的內心,長久遺留下來的恐懼效應早已貫穿了我的靈魂,不可掙紮,卻也無法傷殘。

    瞌睡到最後仍舊來臨了,但是短暫且荒唐的夢境令我的精神更加憔悴。

    冷笑聲從我的身後首次出現的時候,我剛剛從夢中恐怖的葡萄園裏逃脫出來,我不知道天是不是要亮了,冷笑令我在初醒的瞬間毛酥骨冷,我清楚地聽著這笑聲離我的頭部隻有十尺的距離,這與幻覺無關,那笑聲冷到讓我不敢伸手去拉開關,我隻是躺著,一直警告自己應該打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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