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是瀝城比較有名的富商,經營著布莊和酒樓,整個瀝城的布莊和綢緞莊至少有一半是他們的家產,而且在其他地方也有分布,而瀝城幾家比較大的酒樓也是慕家所開。慕府位於城東,府裏有一個花園,花園裏有一棵粗壯的桂花樹,而離這棵樹不遠的地方則有一間廂房。此時夕陽西下,慕梓騫正呆在廂房內,仔細翻閱著手中的書,過了一會,他合上了書本,輕輕歎了一口氣,“我翻了那麽多書,根本就沒有查到有關楊萬裏這個人,難道她是騙我的?”他說完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了一個女子的模樣。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少女歡快的聲音,“大哥。”


    “梓潼,進來吧。”他的話剛落音,一個女子便推開門走了進來,她身著粉色長裙,皮膚白皙,好看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還有好看的嘴唇,整個人看上去天真無邪。


    “大哥,你又在看書啊?”她笑吟吟地來到了他的麵前。


    “今天幹什麽了?這麽開心?”他望著她,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我和姐姐今天去城外遊湖了。”她咧著嘴,臉好像綻開的花朵,大大的眼睛裏滿含著笑意,“沒想那麽好玩。”


    他輕輕地笑了笑,“爹怎麽允許你出去了?”他知道慕府家規很嚴,沒有父母的允許,他的兩個妹妹是不能隨意出門的。


    “是二哥求爹,爹才同意的。”


    他寵溺地望著她,“下次我也帶你們出去玩。”


    “真的嗎?”她不禁大喜,立即開心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有哥哥真好。對了,大哥,爹讓我叫你去用晚膳,我們走吧。”


    “好。”他放下書本便同慕梓潼走了出去。


    很快他們來到了前廳,那張大圓桌上已經有幾個人先落座。最上麵的是慕府的一家之主——慕泰然,他的身邊分別是他的三位夫人。下方則坐著一個俊俏的年輕男子和一個少女,男子一身淡綠色長衫,膚色白皙,他就是慕梓騫的弟弟——慕梓淵,此時的他麵無表情,正慢慢品嚐著麵前的一道菜。而那個少女則一身淡藍色長裙,相貌雖不及慕梓潼,但也算得上是個清秀的可人,她則是慕梓珍。這兄妹倆均為慕泰然的二夫人所生。


    “爹,娘,二娘,三娘。”


    “嗯,騫兒坐下吧。”


    慕梓騫隨即坐在了慕梓淵的旁邊。


    “騫兒,我打算找個日子去冷府提親,將你和冷淩雪的婚事辦了。”慕泰然慢慢說道。


    “知道了,爹。”他輕輕應著,麵部卻沒有任何表情。


    “我和冷大人是十幾年的好友了,幾年前,當年冷大人是桐州刺史,我去拜訪他的時候,看到了他的兩個孿生女兒,雖然兩個人長得一樣,可是性格卻迥異,大女兒冷淩月溫柔嫻淑,而小女兒冷淩雪卻俏皮可愛。”他說著禁不住露出了微笑,“當時冷大人還跟我開玩笑說,到時候讓我在他的兩個女兒中隨便挑一個。”


    “老爺,”說話的是慕泰然的二房,慕梓淵和慕梓珍的生母,“現在冷大人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他還會同意這麽親事嗎?”


    “你就放心吧,”他笑了笑,“年前冷大人還跟我提起過這個事呢。不過他當時的意思是將淩月嫁過來,沒成想淩月現在已是瀟親王側妃,那騫兒就隻有娶淩雪了。”他說完看向了慕梓騫,“騫兒,淩雪是個好姑娘,等她嫁過來以後,你們要好好過日子,知道嗎?”


    “爹,孩兒知道了。”他說完隻顧埋頭吃著碗裏的飯,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騫兒,等你的婚事辦完了,就該輪到淵兒了。”


    “什麽,爹?難道我也訂了親?”慕梓淵不禁吃了一驚。


    “你沒有訂親,還有珍兒,你們都不小了,都到了適婚年齡。”


    “爹,你說大哥和二哥,怎麽扯到我身上來了?”慕梓珍冷冷地說道,那雙眼睛卻透出不符合她本身年齡的精明和老成。


    “珍兒,你都十八了。是時候給你找個婆家了。”


    “娘,我可不想現在嫁人。”


    “傻丫頭,你呀總是要嫁人的。”


    慕梓騫一直不說話,他快速將碗裏的飯吃完,然後起了身,“爹,娘,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他說完迅速走出了前廳。慕泰然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來到花園,他放慢了腳步,雖然早已知曉自己和冷大人的女兒訂了親,可是一想到自己將和一個陌生女子成親,他還是有些抗拒。


    “大哥。”身後傳來了慕梓潼的聲音。


    他停住腳步,轉過了身,“飯吃完了?”他知道她是來安慰自己的,梓潼是三娘的女兒,和自己的關係最好,他也最疼愛這個妹妹。


    “大哥,你好像有心事。”她站在了他的麵前。


    “我沒事。”他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因為爹剛才說的事情而不開心,對吧?”


    他愣了一下,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雖然我不情願,可是我也不得不從。”


    “很小的時候,我就特別羨慕你和二哥能夠隨意出去玩,可我和姐姐就不行。娘說我們女人本來就不該隨意拋頭露麵,即使家裏來了客人,我們也隻能呆在房間裏,不能讓客人看到。”


    聽到她的話,慕梓騫不禁愣了。


    “小時候,你和二哥可以讀書,我和姐姐卻不可以,要不是娘求著爹,現在的我肯定一個字都不認識。爹剛才說到了姐姐的婚事,我想過幾年就該輪到我了。你娶一個不認識的人,而我也會嫁給一個陌生的人。可是你是男子,如果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子,還可以娶迴家做妾,可我呢?那個冷淩雪也不認識你,可是也不得不嫁。”


    “梓潼,”他怔住了。


    “爹說的沒錯,你要對她好一點。”


    “我會的,你放心吧。”他看著她笑了笑。


    怡香閣內的一個普通包房內,辛諾正彈著曲子,另一邊有兩個男子正摟著幾個女子喝著小酒,調著情。不時有不雅的話傳到她的耳中,她不禁皺起了眉頭。雖然這種場麵見多了,可她仍然很反感。不過她有些慶幸,如若不是她戴著麵巾,而且臉上有自創的紅疹,估計她也逃脫不了陪酒的命運。


    “好了,你趕緊走吧。”一個男子衝著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要妨礙我們了。”


    此話正合她意,她立即站了起來,“多謝公子。”她說完匆匆離開了包間。關上房門,嬉鬧的聲音終於被隔絕在了身後,她長舒一口氣,準備迴房,然而她剛走幾步,突然有一個人擋在了她的麵前,她抬眼一看不禁愣住了。


    “瀟然?”來者正是慕梓騫。


    “暮雪,你現在有空嗎?”他輕聲說道。


    “你找我?”辛諾滿臉的疑惑。


    他點了點頭,“你跟我來。”他說完走進了另一個包間,辛諾也隻得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慕梓騫走進包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開了中間的白紗,她不禁愣住了,怔怔地望著他。


    拉開了白紗,慕梓騫便朝著幾步之遙的圓桌走去,她立即迴過神來,急忙走上前,“公子,怎麽今天就您一個人來了?”她走到桌邊給他倒了一杯茶。


    他沒有迴答,而是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你好像有心事。”她輕聲說道。


    “陪我坐坐,好嗎?”他看向了她。


    “好,”她點了點頭,坐在了他的一側。她知道他一定有心事,不過如果他願意說,那她可以做個傾聽者,但他不說,她也不會強求。


    “聽媽媽說,這茶是今年的新茶。”她端起水壺將他的杯子倒滿,“聞起來就有一股清香。”


    “這茶確實不錯。”


    “其實人生就如同茶一樣。”她邊說邊將自己麵前的杯子倒了一些茶水,頓時一股清香撲麵而來,“剛開始有些苦澀,可是細細品味之後卻是滿口芳香與甘甜。”


    他不禁怔住了,她能說出這番話,確實讓他有些意外。


    “你一個人來這裏,難道就是來聽我說話的嗎?”


    “我確實有心事,沒處訴說,就想到了你。雖然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可是講出來也許會好一些。”


    “你願意跟我說?”她有些驚訝。


    他點了點頭,“過段時間,我就要成親了。”他的聲音很無奈。


    “成親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可是你為何這樣?”


    “暮雪,雖然我身邊的人很多都是未見麵就成親的,可是我卻一直想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過一輩子。”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嗎。”她悠悠說道。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呆呆的看著她。“這句詩真好。”


    “這首詩叫‘白頭吟’,”她看了看他,輕聲念道,“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日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慕梓騫驚訝的看著她,看到他的神情,她笑了笑。“其實你們男子如果遇到自己喜歡的人,還可以再娶迴家,娶幾個都可以。可是你有想過那個要嫁給你的女子嗎?她也從來沒有見過你,可是沒有辦法,她必須要嫁。其實女子的遭遇遠你們男子淒慘的多。我剛才念的這首詩就是一個女子因為丈夫的拋棄而作的。”慕梓騫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她,雖然他不知道麵紗下麵是什麽樣的容顏,但此時的他卻有了一絲的心動。


    “或許你說的對吧。”


    “好了,不要想這些了,既然你來了,那我就彈首曲子給你聽吧。”她說完便起身向不遠處的琴走去。


    慕梓騫呆愣愣地望著她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很快,優美的旋律便響了起來。一曲彈罷,他起身走到了她的麵前,“暮雪,你很特別,其實你不適合呆在這種地方。”


    “我知道,所以等我存夠了錢,我就會離開這裏。”


    “那你會去哪裏?”聽說她會離開,他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有一絲的惆悵。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是哪,天涯海角任我遨遊。我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一簫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雙腳踏翻塵世路,以天為蓋地為蘆。我也想做這樣瀟灑的人。”


    ‘以天為蓋地為蘆’?他更加驚愕地看著她,看到他的眼神,她突然感覺心跳慢了半拍。他們就這樣四目相對,默默無語。忽然辛諾意識到了什麽,她慌忙別開了臉,而同時她的雙頰還出現了紅暈,幸虧戴著麵紗他看不到。


    慕梓騫笑了笑,他能看出她眼中的慌亂。


    “暮雪,要不我彈個曲子給你聽,好不好?”


    她愣住了,“真的嗎?”


    “那當然。”他微微一笑便來到琴前坐了下來,然而琴聲剛響起,她便驚呆了,是她剛才彈的曲子!她就這樣呆呆地望著他,此時的他低著頭認真地撥弄著手中的琴弦,眼眸清澈,嘴角噙著一絲溫暖的笑容,她的心動了一下。


    一曲結束,慕梓騫抬起頭望向了她,“我彈得怎麽樣?”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接觸到他溫柔的目光,她的心跳卻開始加快。


    “你,你彈得比我好。”她急忙別過臉去,她很慶幸自己戴著麵巾,否則自己現在的囧樣一定全被他看到了。


    “暮雪,”冷不丁他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她一驚,急忙轉過身,卻差點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慌忙往後退了幾步。


    “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他麵帶愧意。


    “沒,沒有。”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慌亂。


    “暮雪,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嗎?”她怔了一下,雖然他的眼裏全是期盼,可是此時的她卻慢慢冷靜了下來。其實她真的很想揭開麵紗,讓他記住自己的容貌。可是他要成親了,有些事情她現在還不能去做,“你要成親了,又何須知道我的容貌呢。暮雪隻要公子能記住我的曲子就行。”她說的時候竟然感覺到心裏隱隱有些痛。


    他歎了一口氣,有些失落,“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


    “如果有機會,我會讓你看的,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明白。”他望著她淡淡一笑,“我今天很開心,我該走了。”


    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辛諾不禁有些惆悵,或許是從第一次她的那個轉身開始,她就再也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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