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打發走最後一位客人後,辛諾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走進房間,她一把拽下麵巾,癱倒在床上,不一會便發出了均勻的唿吸聲。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發現自己身穿大紅的嫁衣,正坐在床頭,忽然一個人走過來掀起蓋頭,隻是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那個人的模樣,他就消失了。過了一會,她竟然拿起碎片割向自己的手腕。一片紅,她似乎有些透不過氣來,全是紅色。是鮮血還是嫁衣?為什麽這麽紅?她大叫著。


    “姐姐,你醒醒啊?”茹雪在一旁使勁搖著她,她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


    “姐姐,你做噩夢了?”


    “我夢見了血,到處都是血。”她說完發現自己衣服也汗濕了,額頭上全是汗。


    “姐姐,莫不是想起來以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我竟然夢見自己在割手腕。”她伸出手腕,輕輕撫摸著那條疤痕。‘為什麽會做個夢?那個男子是誰?’


    自從夢醒之後,她再也無法入睡,腦海裏浮現出的則是兩個男子的身影。隻是一想到其中一個男子,她的心跳禁不住加快,‘我可能是喜歡上了瀟然,不過他要結婚了,我不可能給他做妾,所以趁著還沒有開始,我得趕緊把這個苗頭滅掉。’然而一想到另一個男子,她卻不由得緊張起來,‘看來我身體的這個主人一定跟那個獨孤公子有關係,下次見到他我一定要問他是不是知道我是誰。’


    天很快就亮了,茹雪還在一旁做著美夢,可是她卻沒有任何睡意。每天這個時候幾乎是香苑最安靜的時候,聽不到顧客和姑娘們的嬉鬧聲,也聽不到那些歌聲。等到日出之後,她才慢騰騰地從床上爬起來,不過頭卻有些脹痛,她知道是因為夜裏沒有睡好的緣故,不過這對她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


    洗漱好之後,她認真地整理著房間。茹雪依舊躺在床上沉睡,她小心翼翼地打掃著,生怕吵醒她。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陣敲門聲響起,“暮雪。”這是老鴇的聲音,辛諾急忙放下掃把,匆忙走到門口將房門打開,“媽媽,早上好,有事嗎?”


    “獨孤公子來了,你過去吧。”老鴇輕聲說道,看向她的目光也不似以往那麽尖銳,而是帶著一絲溫柔,她不禁怔住了。


    “快去吧,不要讓公子等急了。”


    “是,媽媽。”她急忙抓起一旁的麵巾匆匆向雪苑走去。


    獨孤公子每次來都是同一個包間,在門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慢慢走了進去,卻發現中間的白紗早已被拉了起來。


    “暮雪見過公子。”她微微欠了欠身,卻始終不敢抬頭。


    “都見過你的模樣了,就沒必要還蒙著麵吧。”他的聲音淡淡的。


    “是。”她隻好將麵巾摘了下來,然後慢慢抬起了頭,卻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今天是不是沒來得及往臉上畫紅點?”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調侃。


    她一愣,立即低下了頭,“沒想到公子來這麽早。”


    “這幾日因為一些事情而心情煩躁,睡不著。”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她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看上去也很憔悴。忽然她的臉色微變,因為她驚恐地看見他竟然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心忽然開始狂跳,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好像很怕我?”他問道,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她能聽出來那聲音很冷。


    “不,不是的。”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張辛諾?你上次說你叫張辛諾,是不是?”


    “是的。”她低下了頭,不敢看他。


    “可是我聽說你忘記了以前的事,卻又為何記得自己的名字?”


    “這個名字是我亂取的,我不知道自己本來叫什麽。”她又開始緊張起來。


    “不過張辛諾這個名字到是不錯。”他看了看她,轉身又踱迴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辛諾鬆了一口氣,她真不知道如果他繼續問下去,自己會不會露出破綻。


    “暮雪姑娘,”他笑著看著她,可是那笑容卻帶著一絲的玩味,“我有個問題很想請教一下。”


    “請教不敢,公子請說。”


    “姑娘是否相信人能夠死而複生呢?”


    辛諾聽完呆了,‘死而複生,說的是我嗎?他是不是知道這具身體主人的秘密?’她的心又開始跳了起來。


    “怎麽了?這個問題不好迴答?”遲瀟辰看著她,眼神很冷漠。


    “不,”辛諾急忙說道,“我覺得人是不可能死而複生的。”她小聲迴答著。


    “哦,可是我卻見過有人死而複生。”他依舊看著她。


    “那隻是你們以為她死了,或許她沒有死呢,隻是假死而已。”


    “假死?”他看著她沒有再說下去,‘難道她是假死?可為何性格會變呢?’


    “有可能吧。”他飛快地在思考著該如何應對他要問的問題,隻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卻沒有再追問下去。


    “你來怡香閣多久了?”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她怔了一下,有些詫異他為何沒有繼續剛才的問題,不過這對她來說是好事,於是她急忙答道,“一個多月了。”


    “我聽說是你自己主動要求來的,這種地方一般女人可都是不願意進的。”


    “這個暮雪也知道,隻是暮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哦,活下去?那你告訴我人活著是為了什麽嗎?”他端起一杯茶,輕啜一口,看向她的目光依舊清冷。


    “公子,暮雪以為人活著就是為了明天能更好的活著。”她看著他,卻不再懼怕。


    “哦,就這麽簡單?”


    “不,其實對於這個問題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樣的。”


    “怎麽不一樣?”


    “公子,對於你們來說,你們根本就不用擔心活著的問題,因為你們有的吃有的穿;而對於窮人來說就不一樣,他們活著是為了明天能有好日子過,即使在外乞討,他們也想著要好好活著,因為隻有活著他們才可以感受陽光,才可以有夢想,不過對他們來說好日子並不是說需要很多錢,其實一壺濁酒,幾碟小菜,瓜棚豆下,雞鳴狗叫,兒歡女繞,對他們來說就是好日子。”


    她的迴答讓他有些驚訝,“那對於你呢?”


    “我雖然忘記了從前,可是我還有未來,這也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她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句話,“我們活在這世上,都不可能都成為出類拔萃的人,很多想要的東西也不一定能夠得到,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們好好活著。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色,如果你不能成為一棵大樹,就做一叢灌木,如果不能成為一叢灌木,就做一株小草。平凡人的天地不也是有一番絕美的風景嗎?”


    他更加吃驚的看著她,半響不說話,辛諾看了看他,低下了頭,她有些恨自己為啥話那麽多。


    “你的這番話讓我很意外。”他站起來慢慢走到她的身邊,看見他向自己走來她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堵住自己連唿吸都覺得困難。她想後退,可是此時她的腿像是灌了鉛似的,邁不開步。‘怎麽迴事?為什麽如此怕他?這具身體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我控製不了?’


    他來到她跟前,伸出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辛諾調整好自己的唿吸,然後抬眼看著他,她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驚慌。雖然站在眼前的是一個帥哥,可是她完全沒有興趣,她隻想快點逃離。他們四目相對,他看到她的眼睛時愣了一下,那雙美麗的眼睛是那麽的清澈卻帶著一絲慌亂。趁他愣神的時候,辛諾立即往後退了一步,不敢抬頭。‘為什麽這麽怕他?為什麽?”


    “為什麽你那麽怕我呢?”他的聲音竟然不再冰冷。


    辛諾驚訝極了,她忍不住抬起了頭,觸碰他的目光時,她卻一怔,那雙眼睛已經不再透出冷冷的光,而是帶著一絲憂鬱。


    “我不知道。”她小聲說著。


    “我每次來的時候,那些女子都會主動往我身上靠,而隻有你,卻往後退。為什麽?”


    “公子,您身份尊貴,相貌不凡,她們喜歡你也很正常。”


    “哦,那你不喜歡我?”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輕佻。


    “我。”她的臉竟然紅了,‘媽的,本來就不喜歡嘛,躲還來不及呢,’“暮雪不敢高攀。”她說完又低下頭,‘放我走吧,你這樣的人一定有好多老婆,我才不要呢。’


    “不敢高攀?嗬。”他輕笑道,“那我給你機會讓你高攀一次,如何?”他的聲音仍舊那樣輕浮。


    辛諾抬起頭看著他,有些惱火,可是她強壓著自己的怒火,“公子,並不是每一個女子都這樣愛慕虛榮的,您或許是她們的男神,可是對我來說,您不是。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您不是我的菜!”


    他愣了,“男神?菜?”


    “公子,您要是還聽曲的話,暮雪讓倩雪姐姐和慧雪姐姐過來陪您吧。”她說完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快速逃了出去。


    遲瀟辰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嘴角漸漸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迴到房間,她還在喘著氣。‘為什麽會這樣?他到底是誰?’


    “姐姐,你迴來了?”茹雪睜開了雙眼,慢慢爬了起來,“你去哪了?臉色好像不是很好,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老鴇推開門走了進來,臉色陰沉。“暮雪。”


    “媽媽,你怎麽來了?”她急忙迎了上去,她知道老鴇應該是為了剛才她逃跑的事而來。


    “暮雪,你剛才怎麽了?你怎麽把公子一個人丟在那裏?!”她的語氣略帶責備。


    “媽媽,我,我,媽媽,下次獨孤公子來的時候您能不能讓倩雪姐姐和慧雪姐姐去啊。”她情急之下抓住了老鴇的胳膊。


    “為什麽啊,暮雪?”她有些詫異,“要知道我們閣裏有多少姐妹做夢都想去陪公子啊。”


    “媽媽,我知道姐妹們都夢想著去陪公子,可我不想,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他,我都害怕。媽媽,是不是我以前和他認識,不然為什麽每次見到他就害怕?”


    老鴇聽完拍了拍她的手背,“暮雪,公子是我們怡香閣的貴客,我們惹不起。剛才算你走運,他沒有追究,下次不能再這樣了。我會盡量安排倩雪和慧雪去服侍公子,但是如果公子點名要你去,我也沒有辦法。你要知道,這裏是怡香閣,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你呀,好自為之吧,我走了。”老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原來姐姐是去陪公子啦?”茹雪一臉的羨慕,不過很快臉上的笑容卻被疑惑所代替,“姐姐,你為何會怕公子啊?”


    辛諾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隻是每次見到他,我的心都跳得好快,他好像知道我是誰。”


    “那公子有跟你說你的身份嗎?”


    她又搖了搖頭,一臉的懊惱,“我原本想問他的,可是剛才一慌就把這事給忘了。”


    “好了,姐姐,等下次見到公子,你再問問。”茹雪笑了笑,“我先出去了。”


    等茹雪消失在視線裏,辛諾這才失落的往梳妝台走去,她拿起銅鏡看著裏麵的美麗容顏,


    “你到底是誰啊?你為什麽要自殺?你倒是好,一死百了,可是我呢?如果不是你的自殺,我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要不你托個夢給我也好啊。”


    說完她將銅鏡扣在了桌子上,不一會,她又拿起銅鏡看著裏麵的人,“唉,不管你有多大的冤屈,現在這具身體是我的,我一定會替你好好活下去。”


    遲瀟辰離開怡香閣之後便進了宮,他現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在襄州刺史的事情之後,他又暗地裏讓一些人陸續上折彈劾一些地方官員,遲天澤在查清那些人所奏屬實之後,將一些官員查辦。然而這些官員被撤之後,地方有很多官職都空了出來,遲天澤便讓他列一份名單。


    遲瀟辰拿著那份名單徑直來到了禦書房,遲天澤的身體已經漸漸康複,此時他正在龍案前仔細批改著奏折。


    “兒臣參見父皇。”遲瀟辰來到遲天澤麵前跪了下去。


    “起來吧,瀟兒。”


    “父皇,您交代兒臣辦的事,兒臣已經做完了。”他說完恭敬的將一張紙遞給了一個太監,那個太監接過紙交給了遲天澤。


    遲天澤將紙在麵前展開並細看起來,過了一會,他看向了遲瀟辰,目光中帶著一絲的懷疑,“瀟兒,你推薦的這些人中怎麽大部分都是毓兒的人?”


    “父皇,您一直教導兒臣要重視人才,所為能者上,庸者下,像這些位置當然應該是能者居之。”其實這些人雖然名義上是太子的人,可實際上卻全是他的人。


    遲天澤笑著點了點頭,“好,就按照你所說的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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