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劼輕歎,“男人的權利欲望,在很多時候是能夠壓過一切的。今上初繼位的時候,若說把那個皇位讓給自己的好兄弟,還是有幾分可能的。但是,如今,他畢竟已經在那個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了。你要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位子啊!坐在那個位子上,是可以唿風喚雨的。那個位子,可是天地之間唯我獨尊的!在我看來,隻要嚐到了那個位子上的滋味,就恐怕再難戒掉了。”


    陸未晞沉默。她得承認,他說的非常有道理。


    正如兒時對糖的執念,吞到嘴裏的糖,就是被扒著嘴,也是絕不會再吐出來的。


    再好的兄弟情,再喜愛的侄子,都敵不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啊!


    所以,麵前的路是又陷入了死胡同了啊!


    但哭過之後,她竟是不覺得艱難了。


    畢竟,她有他啊!


    “那你對自己的身世是怎麽認定的?”


    鄭劼見她眼中的低落消散了不少,心中稍安,“你可知曉先九皇子是怎麽死的?”


    陸未晞道:“不是說是死在了沙場上的嗎?”


    鄭劼道:“剛剛,我也已經說過了。先皇駕崩的時候,今上是在軍營裏的。”


    陸未晞福至心靈,“當時今上和先九皇子都是在外帶兵打仗的,他們同處一個大營?”


    鄭劼道:“這事,我也是聽粟大將軍說過那麽一迴。”


    “僅僅一迴,看來是皇家密辛了。”陸未晞下結論道。


    鄭劼道:“那時候,兩人的確都是在西北用兵的。今上作為支持先太子的皇子,掌握了兵權,那肯定是要遭人忌憚的。所以,除去今上也就等於剪除了先太子的羽翼。”


    “啊!”陸未晞捂嘴。


    鄭劼從她身邊起身,高大的身影踱步到窗前,“你想到了?”


    陸未晞道:“莫不真是李代桃僵?”


    鄭劼道:“據說先九皇子出事前的那天夜裏,兄弟倆正好調換了營帳。”


    陸未晞身上的汗毛就噌噌的豎了起來,“換句話說,九皇子是替代了今上死的?”


    鄭劼微微側頭,目光柔和的看著她,“這樣的話,你是第一個這般直白白的說出來的。”


    陸未晞小嘴一噘,“這事又不是今上的錯,為何要諱莫如深?提也不讓人提,該不是其中還有什麽隱藏的事情吧?”


    鄭劼搖搖頭,“不知道!當年的人,基本上都被滅口了。所以,具體是個什麽情況,還真就不好說了。”


    陸未晞也噌的站起身,“你是不是懷疑你是先九皇子的孩子?”


    鄭劼歎氣,“我其實對於自己是誰的孩子並不是很在意,但是人總得知曉自己的來處。就目前來說,我更傾向於這種猜測。假若我是先九皇子的孩子,正因為存在了替死的那段過往,所以,皇上對我的好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陸未晞道:“可據我所知,先九皇子是沒有成婚的啊!”


    鄭劼道:“據說,先九皇子在西北戰地的時候是結識了一位當地女子的。”


    陸未晞抿唇,也得承認,身為皇子,沒有娶正妻,卻不代表沒有姬妾。就是五皇子那樣的,早早的跟陸玉昤兩情相悅了,據說身邊也是有幾個通房的。


    “那你又是怎麽被送到隆親王府的呢?”


    鄭劼道:“二十三年前,隆親王妃的確是生產過一個孩子的,就在那場新舊交替的混亂中。為了生那個孩子,隆親王妃大傷了元氣,被太醫斷定以後恐很難再孕。但那個孩子並沒有活過三天,隆親王為了防止隆親王妃傷心,就從外麵抱迴了我。新生的孩子其實都長的差不多,他以為可以瞞天過海騙過隆親王妃。”


    陸未晞緩步靠過去,“別人會覺得一樣,但卻不會騙過親生母親。你就沒有問過隆親王,你是從哪裏被抱來的嗎?”


    鄭劼道:“他們還不知道我已經知曉了自己非親生子的身世。八年前在寒涼寺,你可還記得那個老和尚?”


    陸未晞點點頭,這思維跳躍的也太大步了。“隱約有個影像!當時守在你身邊,看著有幾分慈眉善目。”


    “不是說過目不忘?”鄭劼調侃。


    陸未晞翻了個白眼,“過目不忘也有睡覺休息的時候啊!”


    鄭劼忍不住的低笑,剛剛壓抑的空氣就活泛了不少,“他法號枯木,曾經是太子府詹事。”


    “啊!”陸未晞捂嘴。


    鄭劼拉下她的手,“這有什麽可驚訝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先太子上位,自然就有他的高官厚祿。先太子沒了,他選擇出家也是一種保命的方式啊!”


    陸未晞在他的拉力作用下靠到了他的懷裏,“你刻意提到枯木大師,是不是他告訴了你什麽?”


    鄭劼道:“是的啊!我說出下麵的話,你才該驚訝呢!他帶我去見了先太子妃!二十三年前,就是先太子妃將我交到隆親王手中的。”


    陸未晞何止是驚訝,整個人就是一副被雷劈了的狀態。渾身僵硬,嘴巴圓張,手腳顫抖。“你是說先太子妃?”


    鄭劼點點頭。


    陸未晞用力抓住他的手,“可你剛剛否認了你是先太子的孩子!”


    鄭劼道:“因為先太子妃就是這樣子否定的!”


    陸未晞心中巨浪翻滾,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卻又忍不住往下想。他是見過先太子妃的啊!而且就在八年前!如果先太子妃就是她的幹娘,而她又是八年前被幹娘救起的。豈不是說,他們倆在八年前,除去寒涼寺那次初遇,卻還是有過交集的?


    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點兒?


    難不成是幹娘在去寒涼寺的路上,經過沛河的時候恰巧救了自己?


    若是如此,那她竟還是得了他的福報呢!


    鄭劼伸手摸向她的臉,“怎麽?很難以接受?”


    陸未晞用力吞咽了口唾沫,“是的!萬萬沒想到!那麽,先太子妃就沒有直接告知你的身世嗎?”


    鄭劼搖搖頭,“她隻說,還不到時候。我在隆親王府的情況,她起初也是關注的。送我進隆親王府,她也是留了人的。但我四歲以前都過的順風順水,她也就漸漸的淡了心思。隻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隆親王妃會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那些她留下來保護我的人陸陸續續的也都為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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