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城外,三十裏。

    揚塵漫天。

    鳳翔縣東西分別鄰岐山縣和千陽縣,南北分別為陳倉區和麟遊縣。

    鳳翔縣古稱雍,是周秦發祥之地、嬴秦創霸之區、華夏九州之一。相傳秦穆公之女弄玉善於吹笛,引來善於吹簫的華山隱士簫史,知音相遇,終成眷屬,後乘鳳凰飛翔而去,唐時取此意更名鳳翔。

    自秦時起,這裏便是西北軍事重鎮。

    祖先的血早已淌遍河山,像忻口這種兵家要地,匈奴人、突厥人、迴紇人、契丹人、漢人都曾來過,古人在此浴血奮戰,今人照樣前仆後繼。

    李雲汀全身甲胄,縱馬立於一高處,身後是拓跋百齊,李武、雷方、及數百黨項騎兵。李雲汀看見山川形勢,立刻就被震動了。兩麵是山脈,眺望遠方,山脈背後還有黑影重重,大山的影子就好像一團團巨大的烏雲從空中壓在地麵上。

    太陽垂在西邊,萬裏晴空,地上非常幹燥,一大片的塵霧被人馬踏起。

    岐王李茂貞迴鳳翔的第二日,李唐賓大軍就到了,他沒有選擇攻城,而是揮軍撲向城外的慶寧軍。

    李雲汀率領數百人馬上了一處小山坡,前方的殺聲驟然變大。千軍萬馬就出現在眼前,破落的忻口軍鎮顯得十分渺小,就好像人海中的一葉孤舟,飄搖欲沉。

    梁軍人數明顯要比慶寧軍多,前麵殺的天翻地覆,後麵的馬兵都一陣一陣地排列沒動。而慶寧軍除去五千黨項騎兵作為機動兵力,兩萬五千步卒則全數在一線,沒有任何預備隊,整片戰場塵煙四起、旌旗湧動,打得不可開交。

    這陣仗,雙方交戰規模加起來足有八萬。有那麽多人,那麽熱鬧,卻叫人莫名生出一種孤寂之感……興許是除了打起來的一片軍隊,不見其它人煙的緣故,四下一片荒蕪。

    “梁軍主力都在此地,咱們此刻上去立即就會被纏住,不利騎兵發揮。”拓跋百齊看清場麵,立刻就說了一句。

    李武沒好氣地罵道:“岐王派來的那姓史放棄我們苦練的槍盾之陣,擺什麽一字長蛇陣,當真蠢笨如豬!”

    這姓氏的將領名叫史畢,是一都使,有著大星位的功力,乃是李茂貞舅族表兄,為人勇猛,但卻缺乏謀略,此戰李雲汀讓其做先鋒,兵反複叮囑,說槍盾配合,步步為營,不可貪功冒進。三菱長矛配合大盾,兩軍剛一繳費便消滅五六百梁軍,前陣登時開了個口子,史畢一見大喜,立時命令其部組成一字長蛇陣試圖將梁軍一分為二。而岐軍的方陣也被打破,幾萬人絞殺在一起難解難分。

    五千黨項騎兵在山坡後麵展開布陣,一時按兵不動。

    細看了一陣,大夥兒總算瞧明白了戰場上的形勢。岐軍正麵的步卒沒法突破梁軍的陣線,唯有一股人馬已經殺進遼軍縱深。那股人馬人數不多,在梁軍千軍萬馬之中左衝右突,四麵都是大片的梁軍;看樣子肯定是史畢和他的親隨,隻有他才會這般兇猛吧!

    裏麵那幫岐兵雖然左右衝殺,卻沒法對擺開了半裏寬的大軍造成什麽影響,更沒有讓梁軍動搖。不過他們看起來十分強悍,竟半天沒有被消滅……如果不突圍出來,也隻是時間問題。

    李雲汀當下便迴顧眾將道:“今日之要務,救出史畢,撤迴鳳翔。”

    “雲叔……”李武又要說話,他似乎對史畢成見很深。

    但立刻就被李雲汀製止了,李雲汀道:“史畢乃岐王親族,威名亦曉諭全軍。若讓他戰隕,則我朝幾十萬大軍被奪氣矣!士氣必大受削弱,後果不可廟算。”

    眾將聽罷拜服。

    李雲汀以馬鞭遙指:“梁軍右翼前後結合部較弱,史彥超位置也靠右。拓跋百齊,你即刻率本部精騎出,衝其右翼;史畢乃戰陣老將,見到形勢必向東驅進,此刻你全力衝擊李唐賓中軍,梁軍勢必聚攏,屆時可解史畢圍。我方步卒亦可趁機擺脫梁軍糾纏,如此膠著實在不利我軍三棱長矛的發揮!”

    “末將得令!”拓跋百齊領命而去。

    不多時,軍中便出兩千騎精銳,甲胄兵器嚴整,將士都有驍勇之氣,不過黨項的騎兵戰馬沒有甲具,仍屬於輕騎兵。

    這支馬兵前後分作四股,前軍全是騎槍長矛,後麵的或拿斬馬刀、或帶弓箭,每一排的兵器都比較統一,看起來確是十分整齊好看。他們出動後就慢跑前進。

    就在這時,隻見梁軍後方沒參戰的部隊中,一股馬兵從側翼運動,盯住了拓跋百齊的黨項騎兵。

    拓跋百齊部在右翼被截,雙方騎射一片拋射。接著第一波騎兵便迎麵衝殺,雙方對衝交戰,騎兵qun頓時衝殺劈砍,人仰馬翻戰作一團。但張部中間的兩股馬兵並不衝進戰團,而是機動迂迴繼續前撲。

    拓跋百齊到達預謀的地點,即刻發動衝鋒,猛cha梁軍結合部。果然如李雲汀預見的那樣,拓跋百齊率軍一波衝殺就貫進了敵陣。陷在敵陣中的史畢步卒發現動靜,也調轉方向向右翼策應援軍。不多久,梁軍側翼就被從中間打穿,史畢得到了援軍支援,殺出重圍。

    陣上幾乎全是戰馬,雙方一團團馬兵來迴衝殺,就像台風中的海浪漩渦一般。馬蹄塌得土地都在顫動。

    不料側翼匯合的馬兵沒有退迴來,繼續在梁軍鬆動的位置繼續衝殺。不多時,梁軍後方沒進入戰鬥的兵馬中,一大片馬兵陸續開始出動,自右翼增援上來。

    拓跋百齊的黨項騎兵掉頭向南麵衝出,梁軍援兵幾乎是尾隨追擊拓跋百齊,像潮水一樣彌漫過來;拓跋百齊率軍疾奔,後麵被追擊射殺多人,不斷有人落馬……史畢卻沒出來,因為很容易看到洶湧的馬qun之中,有一處塵霧特別大,像是有地刺在裏麵亂鑽一般。

    拓跋百齊邊戰邊跑,還好是騎兵,苦戰得脫。沒一會兒就見他滿臉血汙策馬上來,跳下馬就破口大罵:“史畢自己要死,怪不得別人!害我損失了那麽多人馬!”

    李雲汀愁眉不展,問道:“你見到他沒有,是否出言不遜?”

    拓跋百齊吐出一口血水:“末將怎敢壞大將軍的事?什麽都沒說,就勸他先突圍出來,再作計較……對了,我還告訴他援軍不多。”

    李雲汀問道:“史畢是怎麽迴你話的?”

    拓跋百齊頓時又滿臉火氣:“他說,黨項蠻子在邊上好好觀戰,看老子如何破梁軍大陣……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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