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京城春闈,


    殿試過後,隻有被眾考官擬定前十名的試卷才會被呈到皇帝麵前,皇帝先是看了兩三張試卷,眼皮一抬,身旁人就將特地選出的一份試卷捧到了陛下麵前。


    底下多的是揣度皇帝心意的人,知道皇帝最想看的,自然是蕭嘉樹的試卷。


    眾考官也知道,因著宮中蕭妃的緣故,皇帝對蕭嘉樹也尤為關注,否則,一個小小的士子,何德何能在縣試時就被陛下問起。


    雖不喜皇帝對後宮榮寵過甚,但考官也不可能把蕭嘉樹的卷子故意剔除。


    三年間在連中五元的蕭嘉樹,怎麽可能連殿試前十名都入不了,那就是明晃晃的打臉了。


    說起這連中五元,眾人眼角餘光都不免瞥向站位也比較靠前,身著朱色官袍芝蘭玉樹的青年官員,比起這殿內大多數人都要年輕,官途也要順遂得多。


    讓人不禁歎息又感慨。


    這位當年也是連中三元,被點中探花名揚天下的人物。


    “寫的好。”眾官的思緒被皇帝讚歎聲所打斷,不禁抽了抽嘴,知道陛下你很喜歡蕭妃和蕭妃之弟,但不用表現得這麽明顯了。


    在又觀了其他人的試卷後,皇帝直接道,“蕭嘉樹可點為狀元。”


    “此卷雖好,但人委實年輕了些。”考官之首的周大人委婉道。


    蕭嘉樹的卷子,在封上署名的時候他也有看過,甚至自己還毫不吝惜地給了優字,但在知道此卷乃是出自蕭嘉樹後,就不由得多加考慮了。


    盡管蕭嘉樹不僅沒有被尚輕的年紀閱曆而拖累,遠遠超出同齡人,而且比起其他士子的試卷,都猶然出眾,但就像過去的韓大人,賜探花之名,既不負才華,也不至於太過張揚,年輕人還是壓壓為好。


    這位考官說的貌似有理,卻忘了皇帝已不是八年前的皇帝了,那時才登基沒幾年,朝政初穩,皇帝也隻能壓下自己的喜好偏愛。皇帝對當年不能點韓瑾瑜為狀元,本就大有遺憾,又豈會再錯失這個機會。


    皇帝轉而看向韓瑾瑜,“不知韓愛卿有何看法?”


    韓瑾瑜微微一笑,“國有少年英才,此乃陛下之幸。”


    就算有什麽想法,但皇帝的意思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韓瑾瑜總不好違逆。


    陛下雖性子寬和,但對自己堅持的事,寧願跟朝臣磨也要做成,這些年在朝政上也越發明顯。


    皇帝聞言,“韓愛卿說的有道理,年紀輕輕就如此才華,報效朝廷之心,自然擔得起這個狀元。”


    眾考官也看出來,有沒有韓大人的話,皇帝都是打定主意要給蕭嘉樹狀元之名了。


    也沒有爭執下去的必要,隻是狀元探花之分而已,在這些已浸染官場多年的人看來,也不過小事一件,最後連周大人也退了,按陛下的心意擬定了頭三甲。


    但在落筆完後,眾官員似乎才意識這個狀元分量可不輕啊,十八歲的狀元,還是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


    ———


    蕭函也發現,之前的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帶來的名聲似乎都比不過這最後的一個狀元。


    雖然時間短了些,但無論是言之有物,學識深厚,還是猜度皇帝心意,揣度考題,連中五元對蕭函來說不難。


    最後的狀元她倒是沒怎麽想過,一半靠試卷,一半靠運氣。


    六元及第這個名頭,蕭函記得後來是韓瑾瑜的兒子得了,還被世人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繼有人。


    皇帝和眾考官當日討論狀元之名的一些事也傳了出去,是皇帝排除眾議,親點的蕭嘉樹這個狀元。這也僅僅是增加了一些關注和少數人私下言語,關於新科狀元的熱度絲毫沒有消退。


    三甲簪花打馬之日,皇帝攜蕭妃於宮城上觀景,往屆雖也有這樣的舉動,但帶後妃卻是難得一迴,明眼人都知道,皇帝這是特地讓蕭妃高興些的。


    看到那些絹花手帕朝蕭嘉樹身上擲去,蕭妃也有些興致勃勃,自己不便出宮,就遣了兩個宮人拿一籃子的牡丹花去擲給狀元郎,那牡丹花是禦花園裏的名貴品種,皇帝也不生氣,由著蕭妃說摘了就摘了。


    蕭妃與皇帝相處也不似其他妃嬪一味地柔順溫婉,看似嬌柔,實則爽利意氣,反倒皇帝對她更多了許多忍讓。


    蕭嘉樹比起年輕甚至大他一輪的探花榜眼竟然還要淡定,悠悠起騎著馬,好似那些人看的不是他,東西也不是朝他身上扔過去。


    稍有大些的物件,也輕輕鬆鬆地就躲過去了。


    而見榜眼探花狼狽,狀元郎悠然,鮮花手帕集中扔過去的更多了。


    蕭妃也是個不俗的美人,蕭函這副皮相自然差不到哪去,而且她不似原身後來養成的紈絝霸道,沉迷酒色的習性,相由心生,這份清雅澄澈,翩翩少年相就足夠吸引目光了。


    許多模樣姣好,正值芳齡的官宦富貴人家的姑娘在樓上看得芳心暗動,目光灼熱,但也隻敢看看罷了,也沒有敢榜下捉婿捉到這位狀元身上的。


    且不說狀元身份貴重,太過招人注目,就是蕭嘉樹的那位寵妃姐姐,也是連勳貴也得罪不起的,不見強勢如鎮武侯府都吃了不少虧麽。


    所以多是隻能遠觀的。


    “都說韓大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京中愛慕者甚眾,我看怕是要讓位了。”


    “論容貌我還說不準,但這獨一份的六元中第,韓瑾瑜是輸了一籌。”


    這話在蕭嘉樹六元及第,被陛下親點狀元後,韓瑾瑜就不止聽一人調侃說起,他也不過一笑而過,後浪推前浪,英才輩出,不考慮蕭妃與嶽家那些舊怨,韓瑾瑜心中還是很欣賞蕭嘉樹的。


    韓瑾瑜也還沒自大到認為當世的天才俊傑隻有他一人,其他都是庸人。


    能讓鎮武侯吃虧,雖然也有老侯爺輕視在前,但也不可小視了。


    至於是敵是友,那還得等蕭嘉樹未來入朝為官再說了。


    以這狀元又是蕭妃之弟的身份,韓瑾瑜想,日後他們也多的是交集的機會。


    ————


    春闈之年,從天下各地來到京城的青年俊傑數不勝數,尤其是那些金榜題名的舉子,更是人人盯著,其中就有韓老夫人。


    自當年和安國公世子的賜婚一事後,已過去三年,韓文琦也十八了,再過年就成京中的老姑娘了。


    韓老夫人天天都記掛著女兒的婚事,


    好在時間果然淡去了那些風言風語,韓瑾瑜又是朝中重臣,也不怕尋覓不到好的婚事。


    隻是愛女心切的韓老夫人難免挑揀一些,看完了年紀樣貌,看才華人品,還要家世貧富,又擔心外地舉子,隻怕嫁了人後女兒要隨夫君離京,日後難得一見。


    連媒人都有些煩了,脫口道,“要我說,這京中最好的人家自然當屬狀元郎蕭公子。”


    狀元郎家世貴重,品貌出眾,又前途似錦,聖寵在望,正是許多人家心中的良婿人選,換個人家,恐怕滿京城的媒人都要踏破門檻了,但誰讓狀元郎家中的長輩,唯一可能做的了主的那一位,還在宮裏呢。


    那些媒人怎麽也不敢去滋擾蕭妃娘娘啊。


    韓老夫人聽了臉色有些不好。


    這媒人不知道貴人之間的恩怨舊仇,也不敢誇下海口去為狀元郎說親。


    說起蕭嘉樹隻是想讓韓老夫人要再往上挑,還不如說王公世子。那也就不用她們這些民間媒人了。


    見韓老夫人似是不大高興,會看臉色的媒人也不想得罪韓府,連忙笑道,“老夫人若中意這些,我再迴去尋尋,定讓貴府小姐嫁得好郎君,美滿如意。”


    然後知趣地留下那些名錄相貌畫卷,從韓府出去了。


    韓老夫人因為媒人那話有些不快,但再看那些舉子進士的畫像,心中越發不如意了,真的沒有一人比得上蕭嘉樹。


    媒人的話反倒無形提高了韓老夫人挑剔的標準,畢竟她自認女兒文琦秀外慧中,沒有一處不好的,為什麽要去配次一等的了。


    韓老夫人想想就不樂意。


    一少女娉娉婷婷走進花廳來,正是韓瑾瑜之妹,韓文琦,她也知道母親最近在為自己相看婚事,“娘,你也別太勞累了。”


    “我可憐的琦兒。”韓老夫人感歎女兒婚事多坎坷,先是差點被坑進了安國公府,聽說那位世子被廢後,為個外室要死要活,折騰得連命都沒了。


    糟心的婚事沒成雖是幸事,但原本三年前就能相看人家的,硬是拖到現在成了老姑娘。


    韓老夫人感歎道,“要是你能嫁一個像蕭嘉樹那樣的郎君,娘也就安心了。”


    韓文琦微微紅了臉,金榜題名,簪花誇街那日,她也去外頭看過,蕭嘉樹,與她兄長比起來也是不差的。


    她兄長也隻是探花,他卻是親點的狀元郎。


    隻是她知道家裏那些是非舊怨,所以想都不敢想的。


    韓文琦微微黯然,壓下了少女的芳心暗動,老夫人卻是挑了幾日的婚配人家,許多也是堪堪不錯而已,有蕭嘉樹在那比著,好的也能讓她挑出缺點來。


    韓老夫人忍不住怨起了兒媳陳妙盈,


    明明和蕭家悔婚結仇的,又不是他們韓家,因為陳妙盈得罪宮裏的貴人不說,現在還累得她女兒的婚事。


    這三年也發生了許多事,陳父丟官去職歸鄉,即便隻是個做富家翁,朱氏也安分地迴去了。


    唐宛月生下來了個早產兒,不過唐宛月看著比孩子還要嬌弱,也就鎮武侯家大業大,派了許多丫鬟嬤嬤去照顧她和小公子。


    陳妙盈因那次宮中杖刑,落下了體弱殘病之症,韓老夫人都有意為韓瑾瑜納一兩房貴妾,雖然被韓瑾瑜拒絕,但可以想到陳妙盈在韓家的日子沒有過去那般好。


    這也可以明白,陳妙盈不再是那個長袖善舞,聰敏端慧的韓夫人,滿京城稱讚的好兒媳。而韓老夫人,不似她母親朱氏那般市儈貪心,卻也不是多仁慈厚道,不畏權貴的人,特別是她還想著為自己的親生女兒在京中覓一門好婚事,而不是受她的好兒媳娘家拖累,婚事再多坎坷擺弄。


    韓老夫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一雙兒女,她見識也不過平平,隻知道得罪了宮裏的寵妃,肯定影響兒子的仕途。


    再加上這三年的磕磕碰碰,韓老夫人沒少對陳妙盈有怨氣。


    瑾瑜現在都即將而立之年了,膝下就隻有徹兒一個孩子。她不過是想納幾個良家女子,或是從身邊提兩個丫鬟,也好讓她多享享飴兒弄孫的福氣。


    雖然拒絕的是自家兒子,但韓老夫人卻對兒媳陳妙盈有了芥蒂。


    趁著兒子在家時,韓老夫人就提起了蕭嘉樹,想試探兒子的態度。


    在她看來,這也是兩全其美的事,既能同宮裏貴人和解,又為琦兒覓得一位好夫婿。


    至於陳家,陳妙盈是外嫁女,也不妨礙什麽。韓老婦人她兒子靠的是自己的才華本事,可沒沾陳家什麽光,她以往也不過是敬著鎮武侯罷了。


    韓瑾瑜對母親歎道,“若這婚事成了,那攀附權貴的名聲就落到我頭上了。”


    韓老夫人因這話有些不滿,倒不是氣兒子,隻是覺得這是什麽道理,蕭嘉樹這般好,她想為琦兒覓得這樣的良婿,有什麽錯。


    韓瑾瑜隻同母親說清了這一句利害,也不做過多的解釋,就道,“至於琦兒的婚事,我做兄長的,定會為她安排妥當的。”


    本來,他也想好了幾個人選。


    ————


    等到新科進士授官時,皇帝還單獨宣了蕭函入殿,問他想做什麽官。


    這自然是屏退左右私下召見的,


    皇帝也是有考慮蕭嘉樹年紀尚輕這點,若是外放為官,既是難以交托重任,再者蕭妃若是哭訴怎麽辦。


    蕭妃是自己真心喜愛的妃子,好不容易在前朝有一個出息的娘家人,還是她的胞弟,蕭嘉樹又足夠優秀,皇帝自然多了些恩寵和包容,所以很大方地給了兩個備選。


    放在翰林院或是宮中侍講的位子上,前者能增加日後為官的底蘊,後者職務輕鬆,常在殿前行走,為皇帝處理一些文書,看似名聲不比翰林院清貴,但卻是人人羨慕的位子。


    可見皇帝的真心厚待了。


    蕭函微微彎腰,拱手一揖,“請陛下準我入大理寺為官。”


    ***


    新科狀元入大理寺為官,的確驚了不少人眼球。


    比如韓瑾瑜,在授官時見麵,他也真心詫異道,“我倒是沒想到你會選了大理寺。”


    不是說大理寺不好,隻是不若翰林院和禦前侍講這兩個前途好,相當於鋪好的青天路,韓瑾瑜就是這麽走來的。


    對於新科狀元授官,就是沒有透出風聲來,韓瑾瑜也能猜到皇帝的幾分心意。


    所以這大理寺應該是蕭嘉樹自求的。


    當皇帝詢問緣由時,蕭函隻提起當年曾與大理寺一同查案的舊事,稱那時對刑獄案件就有了興趣,所以想入大理寺為官。這個理由倒是很合皇帝的心意,雖然顯得少年意氣了些,但皇帝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最後也應允了蕭函所求。


    韓瑾瑜語氣透著幾分惋惜,雖然與蕭妃為敵,但也不代表他不欣賞蕭嘉樹這個人才,這些年,他仍然沒有收學生,除了忙於朝堂事務,也是因為有蕭嘉樹珠玉在前。


    但這份惋惜的心思中是否有一二安定,就說不定了。


    蕭函笑了笑,忽地提起舊事,“當年鎮武侯將陳家悔婚,我長姐自盡的事傳得人盡皆知,京中議論者甚眾。”


    “我在外時就聽到人言,說這天底下不平的事何其之多,如牛毛如草芥,若是事事都要管,都要求個公道,就是聖人在世,也管不過來了,何必多管。”


    韓瑾瑜笑容漸淡,有時候他也想過,若是當年管了這事,也許就不會有今日的禍果了。


    蕭函又不疾不徐道,“我能理解,百姓文人稱頌鎮武侯府一家四代為朝廷,多次浴血奮戰,征戰沙場,立下無數功績。但所謂為大事而忘小節我就不能讚同了。單是以小節將世間的不平事一概而過,未免太輕鬆了。”


    蕭函輕聲一笑,“人生短短數十載,我倒想管管這世間的不平事。”


    皇帝她當過幾次,能臣也信手拈來,但為人申冤斷案,明辨善惡的官,蕭函倒想做一迴-


    ——


    蕭函一入大理寺就是從五品的大理寺正,品級不低。尤其是和大理寺中大多是從七八品提上來的官吏相比,但蕭函也沒因為這樣的厚待而受到排斥。


    擔任大理寺少卿的仍是董雲,“沒想到狀元郎竟然到我大理寺來了。”


    雖然這三年都沒什麽接觸,但董少卿對蕭嘉樹仍有印象,誰讓蕭嘉樹當年無私教授的能將人畫得有十成像的畫技,大理寺現在還在用呢,甚至還傳到底下的各州縣去了,提升了不少處理事務的效率。


    蕭函沒有忘記行禮,溫聲笑道,“下官見過少卿大人。”


    除了有舊識的董雲,還有大理寺眾官吏,蕭函還拜見了一次大理寺卿,年過五十的白鬆老大人。


    大理寺不僅主管京城案件,甚至各州鄉縣的刑獄重案都會交由至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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