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一把將上來攙扶的兩個殿前班直兵士推開,順手快速整理自己的官服,兩個手持兒臂粗細的廷杖的軍士都下意識瞅了瞅自己手裏的家夥,看趙石麻利的樣子,兩人都有些懷疑自己手裏的家夥是不是被人作了手腳,要不就是同伴兒逍遙日子過久了,手上的功夫也生疏了。


    今天行刑的這人身份特異,他們最不願意碰到的就是這種人,打輕了不行,打重了更不得了,所以慣例便是八輕兩重,前八下都是下下抽的劈啪作響,卻隻是表麵功夫,最後兩下才是真格的,力氣卯足,聲音沉悶,卻是棍棍見血。


    這隻是最簡單的,其實在這上麵的學問可大了,任一個刑部老吏都知道,打屁股上刑也要分上中下三個套路,最輕自然是中路,肉最厚實,便是使出陰勁兒,每下下去都舔起一層皮肉,最後下來,受的傷也隻能算是外傷。


    狠一些的就是往下了,大腿後部,肉最鮮嫩,輕輕挨上幾下,便是痛不欲生,若是下狠手,幾板子下去雖不致命,但卻能將一雙腿廢掉。


    再狠些的便是上麵了,是人都知道尾巴根這地方都是骨頭,踢一腳上去,歪了還不算什麽,若是正中尾巴骨,渾身都要麻上半天,板子落在這個地方,若是成心的,一棍子下去,就能把整個人廢了,輕者能留下一條命,不過後半輩子就得與床榻為伴了。重者立即身死也不是不可能。


    看了那兩個有些吃驚地行刑軍士一眼,屁股挨了那兩下重的,生生將皮肉掀開,一點不痛那是假的,趙石也想上去將這兩個看上去有些不甘的家夥的脖子擰斷,但就像是當年遇到給他上抗刑訊課程的教官一樣,他雖恨不能將對方扒皮拆骨。但那畢竟是妄想罷了,直到一年之後,他才在一次與多個教官的格鬥訓練中,將那個像一條毒蛇般地家夥一腳踹斷了四根兒肋骨,這才覺得那個家夥心雖然黑的一塌糊塗,但畢竟還是血肉之軀,總算是結束了那個家夥帶給他的心理陰影。


    屁股上每一走動,便疼的厲害,但在很長一段日子裏。傷痛是讓他唯一能感到自己還活著的有力證明,這點皮外傷自然不算什麽,但他來到殿門之處,還是做出了一副一瘸一拐的樣子來,這是他府裏那兩個吐出氣兒來都好像帶著陰謀味道的先生的交代,解釋的也很清楚,這是顧及皇上地臉麵應該有的戲碼,再一個也是做給朝堂上的那些大人們看的。


    在這些為人處事的道理上,估計十個趙石加起來也不如這兩個人的,也沒必要和他們爭論什麽。知道如此行事能少吃些虧就是了。


    果然重迴金殿之上,坐在那裏,遠的好像都看不清麵容的景帝李玄謹語聲溫和了不少。“趙石。你須謹記今日之事,為大將者。雖說為國效忠,不顧自身生死榮辱乃是本分。不過將乃眾軍安危之所係,自蹈危地。陷眾軍於不顧,豈是為將者之所為?朕的話你可記住了?”


    “是,臣謹記於心,不敢或忘。”


    “好,朕許你迴府養傷,你年紀還輕,這些日子要多讀些書,好好明白些道理,不然朕以後怎能將重任交付於你?,好了,你可下殿去了。”


    朝堂大臣們一聽這番對答。紛紛麵麵相覷。心裏都是暗道。皇上這是在訓斥?怎麽聽味道都有些不對。就好像自家地孩子犯了錯。明麵上是訓導。其實是怕孩子以後犯大錯而已。是人就能聽得明白。這裏麵迴護地意思也太濃了些。這位本朝第一寵臣果然在陛下心裏地份量不一般啊。


    本來幾個禦史台地禦史覺著擅離職守之罪竟然隻挨了十下廷杖也太輕了些。準備了些說辭想展現一下他們禦史台地權威。聽了這番對答。卻各個打消了出班說話地心思。禦史台雖然監察百官。有直刺君過地權力。但畢竟禦史台地人也是人。功過榮辱之心恐怕比之旁人還要盛上一些。揣摩君意更是不讓人後。在此事之上。皇上罰也罰了。再說這位鷹揚將軍還立下了戰功。將來前程未可限量地。沒必要這個時候逆了君意不說。還和這人結下恩怨地。


    但有人可不這麽想。趙石剛站起身來。琢磨著這情形和陳常壽說地好像有些出入。後麵地話也就沒了用武之地。是不是直接將最後一句說出來地時候。就已經見一人出班跪倒在地。嘶聲道:“陛下。臣兵部京兆房主事何奎懇請陛下嚴查羽林左衛大鬧兵部事。”


    本來已經泛起些笑容地景帝李玄謹地臉色立時沉了下來。怒色更是一閃而過。他和正德皇帝最大地區別也就在於此。正德皇帝深通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地道理。皇帝之怒。往往便如泰山壓頂。過後便是千百人頭落地。這才是威嚴地象征。所以平日裏總是溫和有加。與臣下也是笑臉相對。博了一個寬和仁厚地名聲。但李玄謹卻是不同。往往有些急躁易怒。性情嚴厲。雖說與正德帝比起來。少了許多春風化雨般地城府。但卻威嚴更盛。


    此時地他目光如刀似箭。立時盯在了兵部尚書李承乾地身上。卻見對方低著頭。好似老僧入定。沒有一點地表示。心中怒火更盛。但聲音卻是平靜如水。“哦?幾時地事情。朕竟不知。朕許你詳細說來聽聽。”


    空曠之極地金殿之上。迴蕩著李玄謹好似淡然地話語。位於前列地群臣聽了卻都心中一凜。畢竟這位皇上已經為政年餘。這些位於前列地朝廷重臣日久之下。也發現這位陛下若是言辭尖刻。不留情麵。到還好說。最多最多隻是個罰俸罷了。如此時這般明知故問。還語調平靜。這才真正是惱怒到了極點。恐怕這位何大人。。。。。。


    李承乾身為心腹之臣,哪裏會不知道李玄謹這個脾氣,頭皮立即一陣發麻,由於早年出身軍旅,他在兵事之上的能力與李嚴蓄相比確實要高出一籌,作這個兵部尚書也到實至名歸,隻是在為官之道上,與那位滑不留手的左侍郎卻是差了老遠,若是今日之事擱在李嚴蓄身上,必不會讓何奎出班,下朝之後立即進宮請罪,也便附了君意,官場爭鬥不逞一時之意氣,這個道理明顯李承乾還沒參透的。


    何奎可不知道這些,他剛從小吏升任一房之主事,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昨日卻自覺是被人狠狠羞辱了一番,弄得在兵部裏人盡皆知,威風掃地,覺著所有人看過來的目光都藏著古怪,和之前相比,簡直就是一下子從天堂掉在了地獄裏,若不是尚書大人溫言撫慰,他連到辰王府上去大鬧一通的心思都有了的。


    這時自也沒注意尚書大人臉色劇變,朝他連使眼色,卻是一把鼻涕一把淚,還不忘添油加醋的將昨日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趙石,你羽林左衛的人好大的膽子,兵部重地,也敢生事,此事你做何解釋?”


    趙石這時嘴角微翹,心裏已經笑了,這場麵才對嘛,陳常壽確實不愧是那位陳老先生的孫子,本事快趕上預言師了的。


    “臣知罪,昨日之事臣也是事後才知,陛下知道,臣前日迴京,左衛一些官佐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都來給臣接風,到是將左衛的情形跟臣說了說,不過那時臣累的很,也沒細聽,隻是覺著兵部擅調我羽林衛士有些不妥,要說羽林衛乃禦前親軍,京師皇宮內城安危之所係,臣受恩於先帝,得掌羽林,整頓羽林左衛軍務,所幸不曾有虧職守。


    但東征歸來,卻聞屬下言,左衛懈怠,人心渙散,杜山虎等人有心整治,罪魁禍首竟由兵部調撥入右衛,讓人無可奈何,剩下的也是人心浮動。。。


    陛下也知,當初臣接掌左衛,驟然身擔重任,難免有些急躁,所以軍律有些嚴苛,所部之人便也多有怨言者,不過到底都是勳卿之後,存著為國之心,到也沒給臣難堪。


    不過如今卻是不同,反正無論左衛還是右衛,皆為國之羽翼,既然離了左衛還可在右衛當差,依舊可以為國出力,所以那些怨臣太過專橫者,便都紛紛調入右衛,所剩者大多都乃隨臣東征之部下。


    陛下也知,左衛乃臣之心血,聽聞此事,臣覺得兵部此舉欠妥,如此輕易便可調撥羽林衛士,置陛下之安危於何地?心痛惱怒之餘,也未細心思量其中厲害,便叫人去兵部詢問,不成想所派非人,竟是犯下不赦之罪,臣得消息之後,立即便想進宮想陛下自請罪責,但陛下忙於政事,卻未準見。


    今日即已見諸於朝堂,臣自知罪責深重,不敢奢望陛下赦之,隻望陛下念在臣頗有微功,請準臣辭官歸鄉,臣。。。。。。今歲已到加冠之年,老母也思鄉心切,早有迴鄉祭祖之心,,若陛下允之,臣之幸也,隻是不能再侍奉於陛下左右,為國盡忠,實乃臣之大不幸也。。。。。。


    隻是罪責難逃,臣乞陛下重處於臣,也好讓人知朝廷律法並非虛設,也為後來之人戒。。


    話音一落,滿殿群臣皆是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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